灵火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地扑向四周,这里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他随手扯住一名弟子:“怎么还不止火?”
那名弟子脸上灰不溜秋,脏兮兮的,闻言委委屈屈道:“里面灵气太旺,灵火压根抑不住。”
灵火以灵气为根源,灵气生生不息,灵火源源不断。
姚平江深吸一口气:“行了,我知道了。”
他头疼地转过身,看见这件事相关的人。
映月谷大弟子已经将身上杂七杂八的宝贝重新收回了储物灵器,唯一毁掉的灵器摆在身前。
还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在底下又压了一层白布。
姚平江大步走过去:“叶小道友,你没有受伤吧。”
叶筱筱弯了弯眉:“事发突然,幸好有灵器护身,而且没多久宗乾道友便救我出去了。”
这场灾难比想象中的要更猛烈,灵火冲霄而上,住在这里的不单单是叶筱筱,连谢池、张青云、其他宗门的长老也被惊动。
姚平江提心吊胆地问了一圈人,得知他们并未受伤后倏然间舒了一大口气。
这里除了叶筱筱他们外来的修士以外,还有负责接待他们的易焰宫修士项郎。
姚平江便扭头问他事情的经过。
火蛇红光的照耀之下,项郎的脸色却过于惨白了些。
他凝望着满天大火,甚至没听到姚长老的问话。
“项郎?”
项郎猛然回过头,惊慌侧过头,先一步入目的是叶筱筱似笑非笑的表情,然而她在他的注视下,很快收敛了外放的情绪,露出一副忧郁的面孔。
而她身侧的白衣剑修眼神冷冽,宛若寒冰地狱。
他咬紧牙关,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慌。
叶筱筱没有证据是他动的手脚。
可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双腿都在发颤。
他的灵器的确在感知到灵火时能瞬燃引爆,但威力绝不可能这么大。项郎眼底划过一丝戾色,狠心道:“回长老,弟子并不知详细发生了什么。”
他把当晚的事一一道给姚平江,最后道:“也许是叶道友炼丹时……”
他欲言又止,好像在顾忌什么,不敢直说一般。
意思却再直白不过:叶筱筱炼丹导致灵火暴走。
姚平江听完,并未像项郎预料中那样痛斥叶筱筱,让叶筱筱索赔这些损失,反而用余光扫了眼叶筱筱。
映月谷大弟子唇角的弧度未有半分减少。
姚长老的心突突地跳了两下。
总归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先带诸位去其他地方休息,今天的事醒了以后再聊。”
先把他们劝回去,等他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再做决定也不迟。
叶筱筱闻言,装模作样地一只手捂住了胸口,眉间轻飘飘地覆上了愁思:“姚长老有所不知,我炼药数年,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倘若要是我的责任,我愿意承担,但如果是有人要陷害我,我怎能咽的下这口气安心去休息。”
专门选深夜动手,还闹出如此大动静,就是预防项郎收尾,把痕迹全抹了。
姚长老的建议她更加不能答应。
这一趟休息回来,恐怕事情黑白全由易焰宫说了算。
明亮的火光下,她似乎连眼尾都泛出了伤痛的滋味:“我们要叨扰易焰宫几日,于是我与张青云他们商议,决定赠予龙漱丹以示感激,谁料我引燃灵火的一刹那,火焰气浪便冲毁了整个房间,连那些药材也……”
她故意效仿项郎卡在半中央,诱导姚长老顺着她的话想下去。
被她拉来当挡箭牌的张青云满头雾水,他怎么不知道他们还商议了这事。
龙漱丹。
相较于年轻一辈修士的平静,姚平江雄伟的身躯一晃。
不止是他,连同其他因为灵火失控来到这的长老也猝不及防地放大了瞳孔。
“龙漱丹……是我想的那个龙漱丹吗?”
半晌,姚平江干涩道。
项郎忐忑不安地偷瞄姚长老,内心茫然无措。
怎么了怎么了?
龙漱丹是什么?
姚长老的表情怎么这么恐怖?
项郎心头塞了一堆的问号。
叶筱筱的笑容很深,火光映射下,像是淬了光一般娇俏明媚。
她轻轻地说:“是呀。”
像是有一个小铁锤狠砸了一下姚长老的心脏,气息骤然紊乱。
姚长老手背青筋暴起,眼睛也因为心浮气躁而大大地瞪着,他抬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火海,抱着一叶浮萍的渺茫希望道
:“那药材,药材是……”
“被毁了。”她敛着睫,可惜道,“火势太突然,当时只有我一人在场,顾全自己就已经是一件难事了。”
得到答案,姚平江呼吸都快要停了。
项郎不知道龙漱丹狠正常,龙漱丹已经在修仙界消失了数百年,其药方之稀有,药材之珍贵都非其他丹药能比拟。
现在修士们争相狂抢的七命涤魂丹等在龙漱丹面前都不值一提。
古往出现龙漱丹,必定会引动天雷,天地浩荡,引来无数修士求取。
丹如其名,是由真龙龙血为引,龙须为辅,配合渡阴间魂道上的幽冥草和忘川水一道,至阴与至阳之物融合在一起炼成的丹药。
书上曾有记载,一位服用了龙漱丹的大能直接就地升了一个境界,甚至忆起前尘往事,它最大的妙用便是能从根本磨练一个人的心性。
他领略了自己前半生的红尘凡事,那一刻起,大道就在他眼前。
这曾是修仙界列位前的丹药。
只是消失的时间很久了。
如张青云他们压根没听过龙漱丹。
但也可以从这些长老大起大落的表情里察觉到龙漱丹的价值。
姚长老心乱如麻,看了眼火海,语无伦次道:“现在扑灭灵火还能来得及吗?”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灵火是由修士体内引导灵力冒出的火,并非所有修士都有能力操控灵火,这取决于本人对火元素的亲密程度。
灵火炼丹,它可以将药材完美地糅杂在一起,制成蕴含巨大能量的丹药。
这火天生克制世间灵药。
可……可那是龙漱丹啊!
怎么就这么没了?
“所以,”叶筱筱清亮的声音响起,“还请姚长老能派人严查,给我,也是给易焰宫一个交代。”
“好……”姚长老眼里也冒起火,“我会查清楚。”
项郎眼前骤黑,他恶狠狠地瞪向叶筱筱,撕破最后一层虚伪的表皮。
难怪灵火会涨这么猛烈。
那些药材里蕴含了不少灵气,所以灵火涨势才如此迅猛。
狠毒的目光并未如愿以偿地落在叶筱筱身上,白衣剑修不知何时换了方位,用身体将她严严实实地遮挡在自己身后。
保护着她,连恶意的视线都不想污染
到她。
项郎狰狞了面孔。
还有宗乾。
这么汹涌的灵火,若不是他闯进去的早,叶筱筱一定会受重伤。
他攥紧拳头。
既然都进去了,那何不妨把那些药材也拯救出来。
项郎已经被焦虑冲昏头脑了,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开始一个劲地怨天尤人。
那什么龙漱丹有多厉害。
说不定是她拿来唬别人的。
他才不信叶筱筱真能炼出那丹药。
“叶小道友,龙漱丹已经隐匿了数百年,你可是真会炼制它?”
一旁,有其他宗长老耐不住性子,出声问道。
“我会呀。”
叶筱筱就只回答这一句,也不给什么解释,任凭这些人瞎猜。
姚长老召集不少弟子扑灭灵火,由龙血阴间之物堆积的药材灵气浓郁,花了好一阵功夫才彻底熄灭灵火。
之前的住处已成一片废墟。
而废墟中,却有一件圆石般的赤色灵器安静地躺在地上。
项郎还不待同门将灵器递给姚长老,双膝一软。
这漫长地寻找过程,令他一直煎熬着,痛苦着。
姚平江扫了他一眼,在项郎绝望的眼神中检测着灵器。
他的水平摆在那里,灵力递了灵器一圈,赤色圆石的原理被摸透了。
而灵器的主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这期间,姚平江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他看了一眼平静坐着没动的叶筱筱。
她恐怕早就猜出是谁动的手。
姚平江失望地看了眼项郎。
内心的情绪却更活跃。
怎么就不能省点心呢?
“叶小道友,是我此次考虑不周,给诸位造成了麻烦,易焰宫会负责各位的损失。”
叶筱筱从里面逃出来,都不忘带走被毁的灵器,这里面的意思他能不懂吗?
他也没有装傻唬弄,直接表明了歉意。
易焰宫只有他和叶筱筱打过几次交道,太清楚这时候倘若逆着她来的后果会如何。
想想修仙界各大宗门进扶桑秘境给映月谷打白工的情形,就知道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杜绝她再侵害易焰宫,姚长老只能先割腿肉。
叶筱筱等的便是这么一句话。
眉梢弯弯,眼如月牙儿,清甜的音调在易焰宫耳里与魔修恶语无差:“除了坏掉的灵器,里面被毁
的药材,还有我的丹炉。”
她最擅无病呻吟,伤心地说:“丹炉是师尊送我的礼物,对我而言很重要。”
转眼间,她就忘了继续哀悼失去的丹炉,刻薄的嘴脸像极了扒皮鬼:“哦,还有我炼丹损耗的时间,当然这是小事,主要是这次灵火暴动带给我的阴影。”
她毫不自谦,小嘴叭叭叭:“我天资过人,炼药水准一流,如今受了惊,易焰宫也该稍做小小的补偿吧。”
宗乾垂眸看着她欢喜地数着要索赔的东西,眼里划过一抹轻柔。
叶筱筱忽然看了眼宗乾,指了指从前边起一直守在自己身旁的剑修。
“还有,如果不是宗乾道友赶来及时,我也不知会怎样,还望易焰宫能代我多感谢他一番。”
给宗乾也讨要点东西。
剑修太穷了,真得存点本。
这算她报恩。
宗乾微微张大瞳孔,抿了抿唇,心脏跳动。
她又在悄悄对他好了。
她真好。
姚平江憋屈地点点头:“好。”
反正不管怎么样,叶筱筱都会达成目的。
他还想易焰宫和映月谷达成合作,就不能不给她面子。
叶筱筱也一定是拿捏准了他的态度。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劳烦姚长老。”叶筱筱顶着姚长老冒火的眼睛,无辜道,“能给我一间不受人打扰的房间吗,如若易焰宫愿意集齐龙漱丹的药材,我还是会赠易焰宫一枚龙漱丹。”
姚平江火气卡在路上。
没料到峰回路转还有得到龙漱丹的希望。
前边肉疼得掉血的痛苦表情瞬间消失。
他和善地笑了笑:“我立刻给你安排房间。”
目睹这一切发生的张青云:“……”
她说的放心,是这个意思吗?
第43章
项郎眼睁睁地看着姚长老脸上那抹怒气平息,甚至用一种令他内心惘然的柔和语调同叶筱筱交谈。
他们气氛和恰,姚长老仿佛看不到眼前焦黑一片的废墟,也忘了叶筱筱刚用怎样刻薄的嘴脸讨要损失,那张脸上堆满了笑容。
项郎:“……”
她有什么好怕的,这里是易焰宫啊!
他费解姚长老对叶筱筱的态度,望向叶筱筱姣好的侧脸,眸里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反倒是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
叶筱筱索要了两份药材才罢手。
双方达成协议后,姚长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弥补似的,右拳放在嘴前干咳一声。
她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项郎,后者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气得牙关都在颤。
姚平江注意到项郎的异常,眉宇紧皱,沉声道:“项郎,你可知错?”
“我有什么错?”项郎蓦然抬手指向叶筱筱,“她害同门师兄师姐中毒,令纳兰师姐在决赛上发挥不好,连她耗尽心血炼造的木傀都被别人摧毁了。”
他失望地看着姚长老,不能理解姚平江为什么不帮衬同门弟子,反而因为叶筱筱再惩罚自己。
“这话我不乐意听了。”叶筱筱悄然站起了身,踱步到他面前,清悦的声音随夜风徘徊,“我可承担不起谋害易焰宫弟子中毒的罪名,我在丹药里做手脚,乍一听是不道德,但你们想不到吗?”
她似笑非笑地站直腰板,言语含了几分讥笑:“难不成易焰宫允许别人先借走灵器,等过段时日再来偿还?”
这当然不可能。
易焰宫的灵器都是明码标价,不出钱是休想带走。
叶筱筱给足他们半分钟时间思考,看项郎哑然的呆样,勾着唇:“那映月谷凭什么要先给你们丹药,这样的丹药你们竟也敢放心吃,这的确让我也蛮惊讶的。再说了,你说的那位纳兰道友,她的木傀在决赛损坏可有什么不正常?”
项郎自觉受到了轻蔑与侮辱,愤怒地瞪着叶筱筱:“你懂什么,你不知道纳兰师姐为了木傀耗费了多少心血,也不知道一个傀儡拥有灵识是一件多么震撼人心的事。”
“我一个药修为什么会懂这些。”叶筱筱不懂的时
候也理直气又壮,万分无奈道,“我知晓这些还轮得到你当器修?”
项郎:“……”
“不过照你这么说,木傀珍贵得很,那她干嘛拿来用到决赛上,既然拿出来了,就要做好被毁的心理准备。”叶筱筱眨眨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