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很害怕吗?
花焰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有点发抖——主要是兴奋,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也攥紧了陆承杀手。
然后陆承杀立刻给了反馈。
花焰苦着脸道:“……陆大侠,你手攥太紧了,有点痛。”
陆承杀僵了一下,这才稍稍松开手。
那股血腥味倒是由始至终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几乎让花焰觉得有些怪异。
走到尽头,是一个宽敞圆形石室,里面同样散落了许多尸骨,石室另一头对称还有条通路,而石室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人形石像。
这石像穿着长衫留着长发,双手环胸双眸紧闭,分不出男女,然而诡异是石像四周如同蚕茧般牵连着无数丝线,一头插进石像中,另一头则散落在地上,仿佛要将周围人生命力供给给石像中人。
整个石像台子也像是一个祭坛。
花焰人都傻了——这怎么看怎么像他们天残教人祭。
依然是花焰只听过没见过,好多年前就被取缔了仪式,天残教既然是以教立派,自然也有些坑蒙拐骗玄学仪式,人祭是当中最有名一个,邪得令人发指。
之所以出名,是因为据说可以复活死人。
为了足够令人信服,他们还编过一个传说,说是他们当年有一位非常厉害聪明无比教主,因为自己深爱圣女被人蒙骗与人私奔,直至最终身亡后,他痛苦懊恼不已,于是决心复活圣女,便将她尸身保存完好封在石像中,放入人祭阵法阵心中,引天地灵气,以百人之命为祭,蕴养了十年——并且在阵法范围内,死人越多越好。
十年后,他打开石像,圣女容颜完好如初,并最终醒来,两人喜结连理。
花焰当时还问她娘:“为什么非要等十年啊?”
她娘拍着她脑袋道:“因为如果说是立刻,这不瞬间就露馅了!”
花焰呆了:“是假啊?”
她娘道:“不然呢!不会真有傻子以为人可以复活吧!”
然而花焰没想到,真有人这么干了!
看着眼前邪到无法直视场面,她顿时就一阵心虚,谢应弦上位以后早把那些乱七八糟仪式都给取消了,他们现在没这么邪……
陆承杀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紧张。
“你很害怕?”
“……没有!”
是实话,但因为过分心虚,反而听起来很假。
陆承杀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花焰,脸上就写着“不信”两个字。
花焰:“……”
干嘛!她真没有害怕也没有不敢看啊!
但是……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好意思再说。
花焰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人当成娇弱小白花看,他们教里杀人都不会避着她呀!
从小到大,什么稀奇古怪尸首,花焰都没少见,甚至后来为了给她讲解毒药效果,她娘还会专门找些身中奇毒死尸给她看,什么脸部浮肿,身体膨胀,局部溃烂等等,因为见得多了,花焰一边吃饭一边看都不会有什么影响,虽然在她爹教导下知道随便杀人是不对,但真见到了也不会因此大惊小怪。
她娘都夸她胆子大得出奇,并且告诫她千万不可以变成那种胆小怕事闺阁小姐。
花焰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变成了:“……好吧,我怕!”
……希望她娘不会被她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陆承杀闻言,从袖中又取出了一条藏蓝发带。
咦,你有备用啊!
没等花焰感慨完,陆承杀就靠过来,用发带蒙住了花焰双眼,语气轻柔道:“跟着我走就行。”
“哦。”她乖乖应声。
发带上还带了点陆承杀味道。
陆承杀道:“有我。”
花焰点头道:“嗯。”
有一刻花焰忽然理解为什么水瑟明明真打起来一点也不弱,平日里要一副娇娇弱弱样子,被人保护感觉确实很好。
“那里面是什么?”
陆承杀道:“打开便知。”
听见陆承杀要拔剑声音,花焰猜他估计是要拦腰砍断石像,连忙按住他:“等等!还是先别破坏了吧!万一有什么机关!”
人祭阵法邪很,谁知道还有什么危险。
陆承杀把剑又收回了鞘里。
拉着她,两人又走了一段,因为眼睛看不见,其他感觉反而更敏锐,那股血腥味又飘了过来。
走了没一会,陆承杀停下了,花焰猜测是又走到了尽头。
她偷偷拉开一点点发带偷看。
果然!
圆形石室对面另一条通路,并没有出路,绕了一圈,最后只能回到那个石室。
陆承杀让她稍等,片刻后,他把所有尸骨都清了出去。
花焰坐在原地等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她又偷偷扯开一点发带,看见陆承杀正举着烛灯一寸寸检查石室内,包括那座诡异石像,烛灯上昏黄光映着陆承杀侧颜,和他额头上微微沁出血迹。
血迹——!
花焰悚然一惊。
“你受伤了?”
她一把扯开发带,走了过去——她就说自己明明没有受伤,血腥味是从哪里飘出来!
陆承杀闻言也一怔,道:“没事。”
“你让我看看!”花焰伸手就想去碰他。
陆承杀略一闪身,继续道:“没事。”
地宫里光线不好,再加上陆承杀穿又是黑衣,她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他受伤了。
“不行,陆大侠你让我看看!”
陆承杀还是道:“不用。”
花焰实在没想到他这么别扭,急得她直跺脚:“不会很严重吧,你快点!给我看看!我带了药!”
陆承杀道:“不严重,一会就好。”
“都流血了!”花焰忍不住道:“你怎么又骗我!”
陆承杀被她说哑口无言,但还是不肯让她看。
在这件事情上他简直莫名执着,花焰发现实在说不通,干脆直接动手去拽他衣服,陆承杀想要挡,但又怕伤到她,十分投鼠忌器。
地宫湿滑,光线又差,花焰心里着急,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就往前扑了过去。
陆承杀手里还拿着烛灯,被她扑得猝不及防,也朝后倒去。
下一刻,花焰已经骑到了陆承杀身上。
陆承杀手肘撑着地面,上身向后仰,后背几乎触到地面,花焰随手就把陆承杀手里烛灯抽走,放到边上,然后一把推倒他,开始检查他伤口。
他看起来怔怔,完全没有回过神,连点抵抗都没有。
花焰先是凑近看他额头,随后低下头嗅了嗅他身上血腥味,一把扯开了陆承杀外袍,果不其然在肩膀处,看到了一片殷红,俨然已经浸透了里衣。
他怎么一声不吭!谢应弦好歹还知道“嘶”两声。
她刚才拽陆承杀手也不知道有没有扯到他伤口。
花焰懊恼了一下,心知估计是刚才从上面摔下来砸到,她想着,又动手去剥开陆承杀里衣,属于男子温热胸膛和肩膀一并露了出来,就着烛光能看见他腰腹位置有些新鲜淤青,花焰心头一紧,指尖顺着他肋骨往下,想知道有没有摔断肋骨,难怪清醒后陆承杀好像没有平时那么简单粗暴——
她有一点点心疼,正想着,手被人攥住了。
陆承杀好像这时才清醒,他哑着声音道:“下去。”
花焰哪能听话,她这时候下去了肯定就上不来了,当即道:“你别动!我检查一下给你上个药就下来!”
陆承杀声音沙哑极了:“不用上药……下去。”
他握着她手似乎想把她推下去。
花焰力气没他大,又怕挣扎过程中会碰到陆承杀伤口,干脆整个人趴了下去,一副死活不肯下去样子,耍赖道:“我就不下去!你别动了嘛!”
摇曳烛光下,她看见陆承杀非常忍耐似扬起下颌,长长吐了一口气。
第36章 劫后余生
那点伤对陆承杀来说实在几近与无, 只是眼下却十分折磨。
他既起不了身,也没法把花焰掀下去,他已刻意没有去与花焰接触, 可没有想到她会直接扑过来, 猝不及防间陆承杀生平罕有的慌乱起来。
她坐得地方亦不合适, 陆承杀想要起来,可膝盖略略往上, 便能触碰到她身上, 他只能僵直着腿。
少女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糟糕,半明半暗的烛光映着她的面容, 唇红齿白,眉眼如画,明艳得不可方物, 她神色焦急, 一把扯开了陆承杀的衣襟。
长发从花焰的颊边滑落下来,发梢在陆承杀胸口轻蹭过,微微的酥痒, 伴随着淡淡清冽的幽香。
倾身过来时, 因为反复湿透晒干而揉皱的裙装显得更加如纸单薄,顺着略有些松散的领口处能看见少女修长白皙的颈脖延伸下来两管精致的锁骨……
陆承杀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额头沁出汗来,混杂着伤口微微刺痛, 心跳声却如擂鼓。
身体发热, 似乎连呼吸都是灼热的。
地宫里明明很清凉。
确实不太对劲。
也许自己真的中了毒。
他用内力想把这股奇怪的感觉强压下去,可下一刻便感觉到有什么轻触在他的胸口,陆承杀猛然睁开眼睛, 只见少女还在无知无觉地碰着他。
细长的指尖像凝着雷与电,每一下都炸在他的心脏上,使人混乱不堪,又分外难受。
陆承杀终于忍不住攥住了她的手。
他总觉得这样很危险,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危险,直觉应该尽快摆脱这样的状况,他的伤根本无关紧要,他们需要保持一点距离,一点正常的、不会让他变得奇怪的——
陆承杀的意识尚未彻底回笼,就感觉到身上的少女赖皮似的趴到了他身上,长发蜿蜒落在他的胸口,柔软馨香扑面而来,刹那间将他淹没。
他脑中嗡一声炸开。
瞬间身体热度翻倍,确实像中毒已深的模样,连她在说什么都不太听得清,只觉得自己在忍耐,在努力忍耐着……但究竟在忍耐什么,陆承杀自己也不知道。
只知道眼下状况他从未遇到过,既陌生又可怕。
“好了,就这样。别动了啊,我来给你上药!”他身上的少女丝毫没有察觉到问题,还在喋喋不休说着。
她掏出一个药瓶,指尖沾了药,就大刀阔斧似的往他身上摸来。
陆承杀再度握住了她的手腕。
花焰语气颇为无语:“陆大侠,你别别扭啦!上个药而已……怎么像要你的命似的。”
确实像是要他的命一样。
毕竟陆承杀就算重伤垂危,都不会有此刻这般尴尬难捱。
他总觉得如若不克制下来,会对眼前少女做出很可怕的事情——陆承杀呆了一下,难不成自己竟想杀她?
按着自己的伤口,陆承杀清醒了几分,涩声道:“我的毒还没解,你离我远一些。”
这时候,换成花焰呆了。
“你确定?那个慈心谷弟子怎么这么靠不住啊!”花焰大声叹气,在兜里摸出了一颗万用解药,刁钻的不行,但大部分常用的都能解,“你先用这个试试。”
陆承杀接过,毫不犹豫咽了下去。
谁料,花焰还是没有下去的意思。
“陆大侠,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是不是很疼啊?”花焰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关切,“你有觉得好点吗?我继续给你上药了啊……”
陆承杀终于忍无可忍。
他猛然坐了起来,花焰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滑了滑,双手撑着地面,后脊几乎抵上了石室的墙。
陆承杀曲起腿,上身前倾。
忽然间,两个人的距离就变得很近。
烛火在陆承杀身后微微摇晃,逆着光看去,他额头血迹与汗水交错,一双瞳仁漆黑而晦暗,上身被花焰扯开的衣衫里,能看见陆承杀赤/裸而结实的胸膛在快速起伏着,肩膀上的伤口滚落下血珠,沿着他极具力量感的腰腹没入腰际,他看起来性感又危险。
花焰还没搞清楚状态,但终于也察觉到了不对。
陆承杀把手伸了过来。
她眨了眨眼睛。
陆承杀的手在她耳边停留了一会,有些僵硬似的,按在了墙上。
两个人四目相交,短暂的对视了一瞬。
就连花焰都觉得这一瞬莫名又漫长……透出些不可思议的味道,仿佛连冰冷而阴森的地宫里都弥漫出一股灼热的气息。
下一瞬,陆承杀微微垂下眸子道:“你现在最好不要接近我。”声音清寒又喑哑。
花焰呆住:“啊?”
说完,他就站起身,走到了石室另外一边,和花焰离得最远的地方。
花焰回神:“可是你的伤……”
陆承杀道:“药给我。”
花焰“哦”了一声把药瓶丢给他。
陆承杀快速给自己上了个药——如果不是怕花焰再找麻烦他看起来都不想上,然后便把衣衫重新穿好,领口都拉得整整齐齐,之后盘膝坐在地上闭上双眼一副运功疗伤的模样。
花焰被他警告过之后也不敢贸然接近,只能自己又举起烛灯到处看看。
然而看的时候总有点心神不宁,时不时朝着陆承杀的方向瞅上一瞅。
陆大侠真的没事吧。
什么毒啊……她不记得有什么毒还能让人无法接近他人,总不能是蛊吧,可她没在陆承杀身上察觉到蛊的气味啊……
一两个时辰过去,花焰都有些困了。
她靠着石壁睡了一会,醒过来时,陆承杀已经醒了,她刚想过去打个招呼,就发现陆承杀远远看见她,便退了一步。
花焰:“……???这么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