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绾小脸红扑扑的,帮她把彩绳收紧:“好看。”
幼安转动手腕,放下袖子,把彩绳藏在里面,扶着头上的翟冠抬头:“等我学会了,明年绾绾你戴我编的。”
阮绾看她额角被翟冠压出红痕,一边笑着点头说好,一边又从自己的荷包中翻出一块小小的棉布,叠好塞进她的发冠中,隔垫着勒人的重量。
幼安指尖碰碰平滑的额角,明亮清澈的眼眸看她:“绾绾你怎么什么都有?好贴心啊!”
阮绾抿唇儿害羞地笑了笑,她习惯在身上备些日常所需的东西。
正说着话呢!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便带着两个提着食盒的小宦官过来了。
“陛下遣微臣给娘娘们夫人们送来甜汤,再过半个时辰娘娘便可仪架西苑了。”大太监躬身说道。
皇帝孝顺,给足了太后颜面,下首的娘娘们,夫人们齐声夸赞艳羡,太后满面红光,不比往常严肃:“劳皇儿费心。”
抬手让他给各桌送上。
那太监连忙将一碗碗已经盛好的甜汤送去各桌。
皇帝赏的东西,众人自然是不能不给面子的,甜汤用的是应季的甜桃熬制的,清香甜蜜,很符合幼安的口味了,幼安喝了一口,眉头微动,还可以哦!
太监带人退下时,飞快地瞥了一眼园子,掐着时辰,数了数,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阮绾不喜吃桃子,只尝了一小口,见幼安喜欢,轻声说:“我只吃了一口,幼安你要是不嫌弃,这碗也给你用。”
小小的玉碗,半碗汤水,两三瓣桃肉,几口便吃掉了,幼安自然不会嫌弃,但刚用完午膳,又吃完自己的甜汤,没有肚子再多吃了,为了不让阮绾多想,她笑眯眯地说:“再吃一块桃肉好了。”
阮绾忙捏着调羹的柄舀了一最大块的桃肉喂到她嘴里。
幼安小手捂着唇瓣儿,嚼一嚼,黛眉微扬,咽下之后,才说:“绾绾,你的这个比我的甜好多呀!”
她想许是桃子不一样甜,才如此。
阮绾闻言,把调羹递给她。
幼安摇摇头:“吃不下啦!”
用完甜汤一刻钟后,在太后的带领下,众人去了西苑。
宽敞的廊庑,隔几步便置了一张长案,长案上分布罗列着五盘按酒,三碟糕点,新鲜的桃李,南边新贡上的鲥鱼,炖的嫩鸡汤和一碟剥好的粽子,五壶雄黄酒。
绚烂的阳光散在湖面,随着微风拂过,泛着点点星光,湖中的五条龙舟已经下水,健硕的勇士们站在岸边准备着。
幼安举着团扇挡住刺眼的阳光,四周看了看,没有见到周津延的身影。
她对着珠珠招招手,轻声说:“你去问问他们,他哪里去了?”
幼安口中的他们,是周津延派在周围保护她安全的宦官,他们不能近身,但幼安知道他们在不远处。
周津延带她认过脸,说他不在身边,遇到事就找他们。
转头迎上阮绾打趣的目光,幼安面庞有些红,扇了扇风,说:“赛龙舟多好看呀!自然想要与他一起分享的。”
阮绾听完,支着手肘撑着下巴,耳边谈笑声不断,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这样热闹的场面是该和心上人分享的。
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她一眼就看到了骑着骏马在湖案巡视的顾铮,那样的优越出众。
她看到了,旁人自然也会注意到。
隔壁不知坐的哪家的夫人,她们的低声交谈仿佛格外清晰。
“也不知谁家的姑娘有福气能嫁到顾家,一进府就是国公夫人呢!”
“谁说不是呢!不过前些日子,我听我嫁到永康侯府的姐姐说,顾老夫人已经在着手给顾大将军相看亲事了,打算趁着大将军去西北前把事儿定下来了。”
幼安忽而听见一声轻响,低头见阮绾手里的小酒杯倒在了案上,“哎呀”了一声,连忙掏出娟帕擦拭着。
阮绾回神,闭了闭眼睛,有些慌张,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说:“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你看擦掉了。”幼安摆摆手,把湿掉的绢帕放到一旁。
阮绾拿着娟帕要帮她擦手。
幼安却攥着手心躲开,闻闻手里的雄黄酒过过瘾儿:“真香。”
阮绾无奈地笑了笑,收回绢帕,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气,心里的有些闷,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没有听说呢?
不过,就算她知道那又能如何?
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给自己重新倒上雄黄酒。
没一会儿珠珠回来,趴在幼安耳边说道:“督公去了武场,替皇帝观赏射柳。”
“好吧!”幼安嘟了嘟嘴巴。
心中埋怨皇帝,他躲在廊庑下面看龙舟赛,让督公跑那武场晒太阳去了,真是过分。
她转头悄悄地看着被后妃们围在中间的皇帝,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撇撇嘴。
不过随着一阵儿锣鼓声,湖边热闹起来,幼安不由得把目光放到岸边,听着慷慨激昂地喧嚣声,也跟着心潮澎湃。
皇帝搂着这几日的新宠,喝下她递到嘴边的酒,手指刮了刮她的面颊,目光越过人群,看向远处的倩影。
舒心地摇摇头,抑制住笑意:“来,再喝一杯。”
一旁的夫人们听见主桌上的动静,忍着心中的不喜,尽量把自己的目光放到湖面。
而太后也没了刚才的喜悦,皱眉看着围在皇帝身边的莺莺燕燕,脸色阴沉。
太阳从中当空,慢慢西滑,鼓声喝彩声掀顶。
幼安面颊通红,手背拂开额间的细细的汗珠,看着她押宝的队伍拔得头筹,松懈一口气,靠回椅背。
珠珠捏着绢帕帮她擦擦汗珠:“娘娘今日怎么热成这样?”
幼安仰着头方便她动作,灿烂的狐狸眼溢满笑容:“许是因为太开心了,你瞧见了吗?是他们赢了!”
珠珠点点头:“那你也不能这么兴奋,您不能这么激动!”
幼安笑着,点点头:“知道啦!一年就这么一次,珠珠你就别念叨了,好不好?”
她转头看桌案:“我好渴!”
珠珠把早前冷在一旁的温水递给她,幼安捧着杯沿,咕嘟嘟,一口全都灌下了,摇着扇子:“我还是有点渴!”
一只茶壶递到她手边。
幼安接过来,看着阮绾和她跟前三只空了的酒壶:“绾绾,你怎么喝这么多?”
阮绾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杏眼清明:“放心,我酒量很好。”烈酒她都能喝,更何况这些雄黄酒。
阮绾看上去和往前一样,温温柔柔的一点儿异样都没有,幼安喝着寡淡无味的温水,有些羡慕。
“您和四夫人相比,您看上去倒像是喝多了酒的。”珠珠看着幼安说道。
幼安摸摸面颊的滚烫:“过会儿就好了。”
但随着时光流转,西苑散场,众人前往奉天殿用晚宴,幼安面上的潮红越来越明显,眼眸亮得吓人,面容艳丽,但伴随而来的还有发晕的脑袋和身上的燥热汗湿。
猛烈跳动的心跳提醒着幼安,她身体的异常,身上也被汗水浸湿,而珠珠和阮绾也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幼安浑身无力,指尖摁着额角,摇了摇头,眼前视线逐渐模糊,身上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灼热烧疼。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还是明早来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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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铺天盖地的燥热快将幼安淹灭, 心口的窒息感也越发的强烈,气息慢慢慢慢变得急促。
“幼安!”
阮绾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被她吓到了。
“幼安!你怎么了?”
幼安晃了晃脑袋,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现在自己很难受。
但是和往常发病也不一样,她眼泪顺着面颊滚落, 泪水涟涟,摇头:“我不知道。”
她心里好害怕。
珠珠万般焦急,在另一侧扶着幼安, 打量着四周,西苑本是夏日避暑的园林, 离赛龙舟的北海最近的地方就是仙鹤阁。
“四夫人, 我们先让娘娘过去歇脚。”
阮绾看着不远处的小阁楼, 周围实在太过安静,显得有些诡异, 心中有些不安,但幼安这般模样, 根本也走不了:“好。”
两人搀扶着幼安往仙鹤阁走。
幼安忽然停下,满是汗水的手指握住珠珠的手:“珠珠,你, 你去找,找他。”
声音酥软颤抖,带着哭腔,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十分艰难。
珠珠慌了神,把周津延派来的人忘在脑后,经幼安提醒这才想起来这回事儿, 跺跺脚准备把幼安交给阮绾。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动身,番子们就找过来了。
一直在四周装作普通宦官的西厂番子观察着情况,也察觉到不对,分作两头,一头去找周津延,一头匆忙赶过来。
“卑职已经派人去请督公了。”番子低声道。
有了人,阮绾和珠珠心都像是安定了,阮绾指着仙鹤阁,急切地说:“你们快去看看那处有没有问题。”
番子领命,先行去打探。
隔着不算轻薄的吉服都能感觉到幼安身上滚烫,就像个烧得正旺到底火炉子。
阮绾心焦如焚;“幼安,你还好吗?”
幼安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胸口剧烈起伏,汗淋淋的小脸红潮蔓延,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媚意。
不远的距离,三人却用了正常步速的两三倍的时间,当她们赶到仙鹤阁,看见躺在地上的宦官时,彻底傻眼了。
“夫人和珠珠姑娘可以扶娘娘去屋,里面已经探查过,是安全的。”番子语气平淡,说完这句话后,便将地上躺着的两个宦官拖到一旁。
幼安努力睁大眼睛,晕乎乎地看着这一切,好像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身体不适也并非偶然。
那阵异样感影响着她的神智,扰乱迷惑她的思考,她手掌拍上太阳穴。
阮绾和珠珠扶她坐到床上,惊呼一声,握住她的手:“幼安你这是做什么?”
幼安用力挣脱开她的手,难耐地扯着自己的领口:“我难受。”
她眼泪从精致小巧的下巴上坠落,浸湿衣襟:“好热!”
阮绾环视屋子,找到盆架加速走过去,但这个楼阁平日没人住,根本不会备热水,她又匆匆出去找番子们抬水。
珠珠还没有弄懂情况,蹲在床前,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娘娘您是不是又犯病了?”
她手掌摸到她的袖兜里,拿出一只三根手指款的小盒子,颤抖着手打开,里面装着四五颗小药丸,她放到幼安手里。
幼安手腕一软,手指无力,小盒子连带着药丸散落脚踏。
珠珠急得跳脚,那药肯定不能吃了,但幼安脸色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整个人异常妖娆,白皙脖子和手臂也呈着粉色,手掌撑着床板低低地喘息着。
一声一声娇哼和哭音相伴,光听着珠珠都觉得脸红心跳的。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先帝在时,妃嫔侍寝时乾清宫寝殿里传来的声音。
但她们娘娘为什么会这样?
“珠珠,我难受!”幼安手指攥着心口,除了身体上让她害怕的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滋味外,心口的疼痛要熟悉得多。
珠珠僵了一下,赶忙弯腰帮她除去发冠:“娘娘先,先上床休息,等督公来了就好了。”
幼安动手扯开圆袍,焦急的心思,让她找不到绳扣。
阮绾端着水进来时,只见床上鼓起一团,而珠珠满脸担心的站在床前。
见到阮绾,珠珠上前摇摇头:“娘娘把自己裹起来,不肯出来,大概只能等着督公过来。。”
珠珠虽知道侍寝一事,但弄不清具体要做什么,想督公虽然只能算是半个男子,但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更何况还有太医在,她们娘娘一定会平安的。
阮绾比起珠珠更是懵懵懂懂,听珠珠这样说,虽不明白为什么,但也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走过去,担忧地说:“幼安不能闷在里面,你心脏不好,要呼吸流通的,你这样会把自己闷坏。而且你说你很热,我帮你擦一擦汗好不好?”
幼安躲在被子里,不说话。
她整个人没有安全感地蜷缩在被窝里,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她咬着左手压制住□□声,右手压着心口妄图缓解疼痛。
身上冷热交缠,又疼又麻,呼吸重急,她好像是知道自己要什么,但又抓不住。
只知道她要周津延抱抱她,亲亲她。
眼泪在在被褥上印上一圈圈泪痕,他怎么还没有来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也记不起来是哪里出了错。
她害怕!
周津延本就在来寻幼安的路上,得了消息,一路狂奔,却在中途看到了本该出现在承昭殿的皇帝。
看着皇帝鬼鬼祟祟的身影,想起他一贯的行事,雷鸣电闪间周津延心头几乎是瞬间一起涌上各种不好的猜想。
只要一想到他对幼安做了什么,周津延心脏都要爆裂了。
猩红的凤目,暴戾的杀心,控制不住当场了结了他的性命的念头,手指握上腰间别着的长刀。
“督公!”孟春轻呼。
周激怒像是听不见了一般,锋利的锐刀出鞘。
却被等不到阮绾,以为她出了意外,回头找她的顾铮拦下:“津延,别冲动!”
周津延想笑,他冲动?
他要是冲动,皇帝安能完整地站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