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
木檀扭头看向她,铁香兰的脸色十分紧张,“这是我给舍弟写的家书,就不给宫主掌阅了。”她勉强笑了笑。
木檀也跟着笑了笑,随即伸手就将纸从石砚下抽了出来。她飞快地扫了一眼,内容大致是透露自己的行踪。
而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一股劲风朝自己袭来,房间里的空气陡然绷紧,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彻底地爆炸。
木檀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伸手一只手,一阵气罡凭空出现在她的身遭,铁香兰手上的匕首根本就无法刺进一步。
铁香兰顿时变了脸色。
木檀扭头将纸上的内容都看了一遍,上面只有三列字,只是交代了自己的行踪,没有落款,没有亲启人的名讳,显然铁香兰还来不及将名讳写上去。
“我记得,你入教已经十多年了。”木檀淡淡道。
铁香兰没有说话。
“连你也选择了背叛,那么…”木檀无奈的声音陡然拔高,“我就送你一程吧!”
她轻轻一挥手就将铁香兰握着匕首的手挥到一旁,一步跨出,下一瞬间就到了铁香兰的眼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扼住了她的咽喉。
说起来,她和这个铁香兰并没有交情,只是她是入教最早的一批教徒,否则应无情也不会这样放心她,让她来驻守姑苏,担任分坛主。
铁香兰仿佛不愿意相信自己在她手上脸挣扎都不能,她瞪圆了眼睛,看着木檀仿佛要说什么。
木檀则担心自己再耽误下去会暴露了行踪,不愿意再拖,一手握住了铁坛主握着匕首的手,强行将她的手掰弯,用力一推,铁香兰的眼睛蓦地瞪大,匕首已经没入了她的心脏。
再次从分坛出来,身后没有了尾随的人。
木檀几进背叛,已经不想相信任何人了。
她没有回客栈。
本来准备去马市买马,但等到了马市,她发现这里贩卖的都不是什么良驹,要么是老马,要么是干活的马。
这种马跑不了远程,到半路会成为拖累。
她最终还是劣中择优,选了一匹还尚可的马。她正和卖家谈价钱。
就在此时,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也出现在了马市。他挑挑选选,似乎也没有看中。
他早就注意到了边上站着的木檀,虽然她带着帷帽,看不清脸,但是从高挑的身段上可以看出,这是个气质卓绝的美人。
木檀透过黑纱,看着这个凑到自己跟前来的男人。
他比她高一些,穿着看着不是寻常的料子,头戴冠,看着脸三十多岁。
他相貌端正,一手背负于身后,脸上笑容可掬,笑问她,“姑娘可也是来买马的?”
木檀见他一副俗世贵公子的样子,料想这人应该不是江湖人,凑上来问她兴许是个巧合。但是木檀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她为了不暴露身份,没有再穿黑色一群,而是换了一套素色的衣裙,她头上带着的帷帽也是粉色薄纱,看着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姑娘。
那男子见她不吭声,也并不生气,还是温和笑道,“姑娘买马可是有急用?实不相瞒,我买马是有急用,我是做布料生意的商人,要从姑苏运布匹去永州,临到要走了,一匹马却突然发了急症,无法走了。我们要赶在城门落锁之前离开,否则就有可能赶不上交货的时间了。我看姑娘选的这匹马品相不错,其他的马可能跑不了太远的路。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将这匹马让与我?我愿出双倍的钱。”
他懂鉴马,所以才会亲自来马市相看。
这男子态度温和有礼,让人听了都会心生好感。
木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有急用,我也有急用,这匹马不能让给你。”
男子脸色闪过失望,“这样啊,那在下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他走出两步,却又倒了回来,询问道:“姑娘,您买这马是要赶路吗?不知姑娘是要去哪里,若是顺路的话,可以与我们同行,姑娘路上的花销都由我来出,在下实在是需要这匹马,不然也不敢麻烦姑娘了。”
木檀沉默了一瞬,就在男子以为她不会同意的时候,她贝齿亲启,“可以。”
男子顿时喜出望外。
木檀做这样的决定是因为她现在伤势还没有完全愈合,要是骑马赶路,一定会将伤口重新迸裂。她正好需要马车,而且她要隐藏自己的行踪,跟着这男子的商队,就能一举两得。
不过她也不太相信这个男子的一面之词,直到她跟着他去了一家布行,看到了布行外面的十来辆马车之后,才信了。
他们赶在城门落锁之前,出了姑苏城。
这商人姓宋,叫宋威。半个月前从永州出发,来姑苏采购布匹,好不容易来姑苏一趟,就当做是游山玩水,还带着家眷。
宋威的家眷都待在一辆马车上,既然她跟着他们一道走,算是宋威的客人,宋威将伺候的下人都分到了一辆马车上,匀出一辆马车来单独给她。
她算是客人,进了车队却没有去依礼去见宋威的夫人。
这些都是寻常百姓的礼节,她也曾经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当然懂。但是她不耐烦去做,被宋威领到车队之后,就上了马车,再也没有下去过。
宋威的夫人杨氏听说丈夫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十分不高兴。
趁着宋威来跟她说木檀的时候,就道:“这个姑娘是夫君带回来的客人,于情于理,我作为主人都应该去见一见,以免失了礼数。”
宋威虽然刚认识木檀,但是从寥寥几句话中,也觉察到了这个姑娘应该是个冷性情懵懂不知礼的,若是杨氏过去,说不定会惹得她不快,于是宋威笑道:“只是因为我借用了她买下的马,所以作为条件,她跟着我们走一程,她具体是去哪还没有告诉过我,就是结伴走一程的事,夫人不用太过在意,就随她去吧,只是将每天的吃食之类的送到即可。”
听宋威这样说,杨氏暗暗松了一口气,宋威走后,她身边的陪嫁丫鬟道:“这下夫人可以放心了。”
杨氏反问没有那样乐观了,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从车帘向外看去,“这一路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那个姑娘虽然没有看清脸,但是从她的身段可以看出,容貌绝对不会差。
丫鬟听出了她的担忧,道:“夫人不必担忧,这么多年,老爷身边就没有任何女人,夫人还是不要杞人忧天了,这一路啊,还长着呢,这样闷着何时才到头?本来老爷就是为了让夫人开心,才带着夫人胡来游玩的。”
“雪儿呢?”
“奶娘带着的呢,应该是睡着了。”
“让奶娘将雪儿抱来我在这里吧。”
杨氏和宋威成亲多年,却只得了一个独生女儿。
虽然是女儿,但夫妻俩都疼之入骨。
本来时间是很宽裕的,但是他们的女儿宋雪却突然得了病,好不容易现在好了很多,眼看着交货的期限就快到了,这才急急地赶路。
好在官道宽敞,赶了半夜的路,在一处宽敞的野外歇了。
夜晚,听着外面守夜的下人轻轻地说话声,木檀睁着眼没有睡着。
肩膀处火辣辣地疼。
她已经将觉远包扎的药给扔了。
她不由有些后悔,在姑苏的时候,应该去医馆开点药的,但是目前看来,只好等到了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再去看了。
她不打算跟着他们一直到永州,但是要离姑苏远一些。
她行踪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天微微亮,车队再次出发。
途径一处城镇。
宋威要抱着女儿去找医馆看看,木檀也要去找医馆看看伤势。
两人虽然没有约好,但是却在同一家医馆碰上了面。
看到她,宋威有些惊讶。
“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木檀并不知道他女儿生病的事情,只是看了一眼他怀中抱着的小姑娘脸色不太好看,明白了过来。她嗯了一声。
这家医馆并不大,里面只有两个大夫。
其中一个年级略大的大夫给木檀看诊。
而宋威则抱着女儿去了另一边。
木檀轻轻地将自己受伤的情况说了。
因为她手上的地方是肩胛骨,所以老大夫带着她进了内堂查看伤势。
医者仁心,老大夫并不忌讳她姑娘的身份,查看了她的伤势之后,大夫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按理说,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受伤恢复应该是很快的,听她说已经七八天了,伤势也没有一点好转的样子,实在是很奇怪。
大夫分别开了两副药,一副内服一副外敷。
她提着药走出药店的时候,宋威抱着女儿在外面等她。
她微微一怔。
宋威看了一眼她手上提着的药包,实在是看不出来她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他没有主动询问,他怀中的宋雪儿却好奇地盯着她头上的帷帽,问道:“姐姐,你为什么要戴着帽子啊?”
若说木檀对世上的人还有一种不设防,那就是孩子。
宋威的女儿看上去就也七八岁,模样生得秀丽,一双大眼睛盛满了水,看着人的时候叫人心生柔软。
木檀顿了顿,才道:“因为姐姐生得丑,所以才要戴帽子。”
她想,反正自己是魔教中人,魔教中人说谎可不是天经地义吗?
宋雪儿趴在父亲的怀里,看着她笑道:“雪儿才不信呢。”
童真的声音让木檀听了心情很好,她主动询问,“这孩子是哪里不舒服?”
宋威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说话,连忙道:“雪儿不知道是什么了,前些天一直发烧拉肚子,在姑苏看了好些医生,总算好些了。”
木檀哦了一声。
宋雪却似乎对她非常感兴趣,一直问个不停。
“姐姐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吗?娘跟雪儿说过天上有仙女姐姐。”
“姐姐会跟着我们一起回家吗?”
这样年纪的小姑娘正是好奇的时候。
宋威见她问了太多,怕惹得木檀不满,连忙让她不要问了。
“实在是对不住姑娘,雪儿太调皮了。”
“没有,小姑娘很可爱。”
木檀其实也不太擅长跟这种小孩子打交道,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单纯了,就算是木檀用自己是魔教中人,给自己撒谎找借口,心里都有一种不自在感。
三人还没有走回车队休憩的地方,雪儿突然说自己想要上厕所。
以为她生病拉肚子,想上厕所就必须立马上,此时他们正走在镇上的街道上,这一时半会的,去哪里给雪儿找茅房?
宋威问道:“雪儿,还能不能憋一憋,很快就到客栈了。”
雪儿点了点头,但是随即走了没两步,就又说自己想要上厕所。
宋威看了两遍的商铺一眼,都是一些卖东西的,没有客栈。
而此时,木檀却二话不说,从宋威手中将雪儿接了过来,没有挑选,直接走进了最近的一家商铺。
这是一家卖玉器的商铺。
老板见有客人上门,热络地迎了上来,“几位客官,是想要买点什么?”
宋威有些说不出口借茅房,木檀直接道:“你家茅房在哪里,借用一下。”
她行走江湖惯了,已经是用自己最好的语气在说话了。
店主见人根本就不是来买东西而是来借用茅房的,顿时就感觉到一阵晦气。
他立马沉下脸,“没有茅房,出去出去!”
即使看到后面的宋威衣着还不俗,他也不想做这个生意了。真是的,哪里有人上门借用茅房的。
“姐姐,我要憋不住了。”宋雪小声道。
木檀一手将宋雪的脸按在自己的颈窝,一手从腰间摸出一样东西。
店主正想像赶苍蝇一样将人赶出去,一柄寒亮的匕首冰冷地贴在了他的喉间。
木檀再次询问,“茅房在哪里?”
她已经先礼后兵了。
店主被她这个阵仗吓得双股颤颤,即使隔着面纱看不清这个女人的脸,一股寒意还是冲破了她的面纱,直直地扑向面门。
“在…在后面。”
木檀冷哼了一声,“带路!”
店主不敢再多言,连忙带着她去了。
宋威看着几人消失在了后门的布帘后,愣在原地还回不过神。
他方才将木檀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她声音像是寒冰,身上一瞬间放出的凌厉,如隆冬里的冰凌从屋檐坠下,直直地重重地刺入人的心脏。
宋雪上了茅房出来,店主白着脸跟在后面。
木檀已经将匕首收了起来。
出了玉器店,宋威都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他行商多年,已经明白,这个姑娘不是普通人。
也是,普通姑娘谁会去马市买马?
车队继续上路。
木檀将从药堂那里买来的药贴在了伤口处。
她并没有主动请求让人给她煎药,但是宋威记得了她买的药,特意让丫鬟过来取了给她煎。
虽然这些人可能不会谋害她,但是木檀还是不相信别人。
她自己在夜晚休息的时候,去客栈的厨房煎药。
只是这药喝了用处却不大,伤势还是没有要恢复的样子。
这日,木檀将药煎好之后放凉了,她将头上的帷帽取了下来,端起药正要喝,厨房门帘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木檀没有动,那人却立在门口愣了愣。
是宋威。
虽然同行了三四日,但这还是宋威第一次见到她帷帽下的真容。
宋威本来就不相信她说的是因为丑才戴帽子,如今得见她的真容,果然不是。
她不说倾国倾城,但是容貌秀丽,皮肤白皙,和她的声音一样年轻,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木檀其实也并不在乎他看到自己的容貌,她带着帷帽只是为了防止别人看到。
“木…木姑娘。”
在这几天,他们已经得知了她姓木。
木檀端起碗,咕咚咕咚地将药喝了,这才问道:“怎么了?”
“雪儿又不好了,我要去请大夫,我夫人她急得六神无主的,我想请你帮个忙,去雪儿那守一会儿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