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故作宽容地挥了挥手:“没事,孟总是老朋友。任军,先送樊总出去。”
“慢着。”孟串儿把手伸出来,眼睛笑得比月牙儿还弯:“这位樊总若是谈配资的,不妨坐下来听听,我这有天大的利好。”
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樊总前脚刚要迈出去,听到这话又缩回来了。踱了几步坐回了沙发上。
李林气得心里直冒烟,他肯定知道这位姑奶奶来者不善,但又不能硬拦,只能尴尬地吩咐任军:“倒杯茶给孟总。再拿个披肩,屋里空调温度太低,对孟总身体不好,再说孟总您今天穿成这样真是引男人犯罪啊,哈哈哈。”
任军一叠声答应着,一边心慌意乱地倒茶,壶举高了差点没把自己烫着。
孟串儿笑意盈盈:“犯罪这东西不需要引诱,反正不用我李总您也离犯罪不远了。任总也不用忙活了。今儿是来通知李总一声,可能李总耳听八方早就知道了,中托银行呀~不打算配资给咱们公司了。”
李林脸一沉:“孟总开什么玩笑,我们跟银行的合同都签完了。”
孟串儿翘着二郎腿,点了一支烟,看着任军,笑而不语。
樊总悄么声儿地把刚叫的专车退掉了,坐在沙发上盯着李林和任军不说话。
任军用手轻轻碰了李林一下,咬着牙轻轻摇了摇头。
李林心里大惊,控制着惊涛骇浪的情绪问道:“那孟总说的利好是?”
孟串儿得意洋洋地用手撩拨了一下耳边碎发:“您猜怎么着?少布梦造假,很快全行业就都知道了。虽然现在还没有实锤证据,也查不出具体的影子公司,但是媒体只保留质疑的权利就可以了。
银行撤资这事儿呢,就更有新闻点了,签好的合同银行也不配资给你,明儿估计都见报了,
证监会铁腕不会饶了地升控股这种害群之马,这对后面打算进来购买咱们公司股票的股民来说不是天大的利好吗?要不大家都得赔死。”
李林和任军差点没被气吐血,任军指着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孟!串儿!”
孟串儿甜甜地点了个头:“到!任总您吩咐!”
旁边樊总不干了,看看孟串儿,又看看李林和任军,眉头皱成川字:“李总,配资的事情暂时先告一段落吧,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我还要赶飞机先走了,您二位留步,不必送了。”
说完转身走了,孟串儿哈哈笑着:“呦,落井下石啊,那也不在乎再多块大石头吧,我捎带手把举报信也发到证监会了,要不要提交给司法机关要看事情的严重程度了,我也还有事,希望下次有机会合作!”
孟串儿停顿了一下,强调道:“当然,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您二位,留,步,不必送了。”
孟串儿缓缓站了起来,长长的双腿露出的皮肤在明暗之间有星星点点的闪烁,她向门口走去,任军上前就要拦,孟串儿猛地一回头,脸色已然全变。
愤怒、不甘、狠绝、仇恨都有,仿佛和刚才笑语盈盈的不是一个人,此时的她眼珠子属于白色的部分通红通红,坐在老板椅上的李林都不由自主缩了一下。
她揪着任军的脖领子一步一步倒逼到李林面前,任军硬是被这种亡命之徒的气势所压,任凭孟串儿摆布一动不动。
孟串儿用食指指着任军,转而又指向李林,像厉鬼索命一样呵斥道:“你们两个,还有吴鹏,撺掇着关鹏对我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反正我现在是不要命的人,也强忍着不直接拿刀剐了你们,任军你今天拦我出这个门,除非你能整死我。如果你整不死我,我的脚只要迈出去,就一定会在整死你们的路上不停歇。
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聚来的不义之财怎么千金散尽,你们建的高楼大厦怎样轰然倒塌,也会等着你们自己承认,这辈子惹了我下辈子都会带着满心窝子的后悔,去死吧!”
任军一个字都不敢回,他是真的害怕下一秒钟孟串儿从兜里掏出利器来使劲捅了他跟李林,那双眼睛像走火入魔的鬼怪,咄咄逼人的仇恨让人多望一眼都打寒颤。
李林颓在椅子上,无力地朝任军挥了挥手,陷入良久的沉默里。孟串儿说得对,除非今天就不让她从办公室里活着出去,但这也已经拦不住银行撤资和证监会即将彻底清查的颓势。
孟串儿走出地升控股的时候浑身像虚脱了一样难受,她心里并没有那种十分解脱和舒爽的感受,反倒是一种恐惧油然而生。
甚至她会变态般地希望李林、任军倒塌得慢一点,真等到这些混蛋全都不见了,自己要如何自处呢?
已经是人生的路没了来路,在她身上,也似乎早就丢了归途。孟串儿眼徒四壁,如在井底,没有爬上去的欲望,更没有坐井观天的心思。
身体在努力工作,心底却闭上眼睛,只等时间,岁月,快些走过,走过那些别人眼中的姹紫嫣红、鸟语花香,走过那些和她毫无关系的绚丽多彩、繁华璀璨,走过所有的冷漠与无助、冰点与沸点。
待到明日,梦想的列车盛装开来,所有的希望与失望,幸福与悲伤,都不再到站,没有了上下车的机会,站点已不复存在。
孟串儿只会独自驾驶着岁月,冲向远方,风驰电掣,穿过四季,冷暖无故,终究会有,抵达的时刻。
闭上眼,尽是黑暗,寂静了然。睁开眼,黑暗尽是,沉默至深。这是一种深深的,深深的,孤独。
第二天,铺天盖地的新闻砸进资本市场。
《地升控股转型失败,少布梦业绩造假爆雷在即?》
《中托银行忙甩锅,紧急撤离地升控股配资计划》
《地升控股恐被ST?董事长李林将进入多事之秋》
……
媒体们向来都是闻风而动,这么大的新闻让财经记者们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恨不得从各个角度二次挖掘,孟串儿的电话都被打爆掉,更何况是任军跟李林。
深交所一清早就出了问询函,23个问题多维度多层次地进行灵魂拷问,顺带把三年前李林挪用公司1亿再融资款(被吴鹏引诱去赌博的那1亿,后来还上了)重新拿出来质疑作为独立的上市公司的风控。
小城边喝茶边刷手机边啧啧感叹:“串子,你这手笔够大的,这俩逼真是活该。”
孟串儿给小城续了一杯茶:“你把云南那个茶园又买回来做什么?”
小城呛了一口茶:“噗……咳咳……你……你咋知道的?”
“你少管我,就只问你哪来的钱?”
小城放下手机和茶杯,疑惑地盯着孟串儿:“我哪来的钱你当然最清楚,我进这个行业都是你带的,我赚的啊。
他抵出去茶园用来还了一大半淘淘姥姥的钱,这事咱俩都知道,但是我把茶园买回来才三天,你是咋知道的?
除非……你也想把它买回来。串子,我说的对不?”
孟串儿不置可否,打了个岔:“吴鹏吴飞那个赌场的具体位置你知道不?”
小城摇摇头。
“大概位置呢?”
“那我知道。”
“发过来!我去趟电子城,你自己喝茶吧。”
“哦。”
孟串儿走了,小城喝到她走之后的第三杯茶,反应过来:“不是,你到底是咋知道我把茶园买回来的?这瘪犊子!!”
第121章 狡猾的吴鹏
孟串儿去电子城买了一架最新款的夜视无人机,又花了1个多小时学会了无人机的使用方法。叫上了于畅和婷婷在下班之后跟家里商量这件事。
“你俩一个负责望风,一个负责开车,于畅你家是什么车,为什么从来没见你开过。”
于畅挠挠头:“呃……我每次都是把车开到离单位一千米左右的地方偷偷停好,然后走路上班。”
婷婷拍手大笑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姐姐不知道,他的座驾是辆蓝色的兰博基尼,他开始的时候害怕我们看见,就鄙视他是富二代然后就不跟他玩了,后来又怕这么久了都没对你说,你知道了会觉得他跟你不贴心。”
于畅闹了个大红脸:“婷宝你……”
小城在旁边:“我去!兰博基尼啊,能借我开两天不?”
孟串儿瞪了他一眼:“你那辆宾利不够你嘚瑟的?”小城瞬间噤声。
“我又不仇富,畅畅心思太纠结了,跟在我身边学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氓气才好。”
于畅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好的姐,我努力。”
小城又插嘴:“他俩都有事忙,带我一个能咋滴?我也能放风,不能啥也不安排我啊。”
“你得盯着李林,别让他跑了。”
“我都盯了好几天了,吃了睡睡了吃的,要不然就在四处筹钱,有啥好盯的。”
孟串儿眼睛一立:“到底谁说了算!”
小城撇了撇嘴,不再吭声了。
“换辆车,租一辆吧,租个帕萨特什么的,兰博基尼太显眼了。”
临近午夜12点,这城市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沉沉睡去,剩下的人们跟寂寞为伍,随着夜色最深沉的时刻,埋藏心底的欲望悉数登场。
一辆帕萨特停在一条蜿蜒的胡同口,车灯打过去的光一眼望不到胡同尽头。这条胡同破败、衰颓,堆满了破破烂烂的瓦片和碎石头,荒草丛生,活脱脱一个倩女幽魂的拍摄场地。
“畅畅,把车向后倒,出这个胡同,顶在这里太显眼了。”
婷婷小声嘟囔:“城哥靠不靠谱啊,这里面能有赌场?”
孟串儿穿了一身黑,黑裤子黑旅游鞋黑色套头衫,她把套头衫的帽子往头上一扣,基本能遮住大半个脸。
转身下车嘱咐了一句:“婷婷前后左右盯好了,稍有不对马上通知我,我上车咱就走。”
“明白!”于畅和婷婷异口同声。
一架无人机带着嗡嗡的响声开始在胡同上空盘旋,忽明忽暗闪烁着幽蓝的眼睛,越飞越高,嗡嗡的声音也逐渐变小。
周围一片寂静,偶有几声蝉鸣,却更加衬托了这份寂静。
在确保胡同的每个角落都拍到了之后,孟串儿用遥控器召回了无人机,上了车门跟于畅说:“走!”
婷婷靠着孟串儿拉着她的胳膊好奇地问:“姐,你拍到什么没有?”
“得回去用电脑看了才知道,但是我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
“为啥?”两个人又是出奇一致地异口同声。
孟串儿微笑着揶揄了一句:“你们两个现在经常这样说话吗?”
黑暗掩盖了于畅的小红脸:“姐,到底哪里不对劲?”
“吴鹏吴飞这种地下赌场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一般情况下胡同口应该会有暗哨才对,我刚才把无人机收回来后尝试着往里面走了一小段,实在是在安静了,安静得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于畅面色凝重:“姐你是怀疑?”
“嗯,回去看了电脑再说。”
回到住处,把无人机的储存卡卸下来插在了电脑上,刚才的拍摄的画面读取出来全部播放了一遍之后,孟串儿万分沮丧地叹了口气向沙发靠去。
整个胡同都没有亮灯的地方,暮霭沉沉无一丝生气。
“妈的,跟我想的一样,吴鹏太贼了。他定是看出来李林和任军的事情是我的手笔,而他在我手里最致命的把柄就是赌场的事,
如今,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收拾他的赌场,只需要拥有确切的证据就可以。
而吴鹏居然提前望风而逃,这特么的前后才一天的时间,只怕是这个地下赌场想找到的话,比登天还难喽。”
婷婷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姐,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钱总同不同意。”
“关我舅啥事?”于畅疑惑道。
孟串儿抬眼望向婷婷,婷婷颇为犹豫地看了于畅一眼,继续说:“吴鹏跟他哥哥开地下赌场肯定是为了赚钱,那么他最缺的就是赌徒,可是姐姐你和小城、于畅都不行。
吴鹏知道你们是一伙的,不可能去他的赌场,我也不行,我看起来就不像赌徒。吴池虽然行,但是吴池跟你不是对立的,吴鹏未必敢让他去赌场。
但是钱总跟付总在吴鹏眼里跟你是仇人,那天你们那场戏演的据说特别逼真,而理论上按照正常的股权融资的进度,钱总跟付总也应该去跟吴鹏保持一个沟通,
那么就存在一种可能性,如果钱总跟付总透露出自己喜欢赌博的这件事,吴鹏有没有可能上钩?上钩了之后不就知道了赌场的位置吗?”
孟串儿拍了一下婷婷的小脑袋瓜子:“你这小嘴叭叭的跟谁学的,一大堆的但是、那么、和如果,全世界就你有姐姐,人家于畅没舅舅?
你知不知道地下赌场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旅馆呢?随进随出?我爸当年端过我们老家那边的一个地下赌场,规模都赶不上吴鹏的这个,结果遭到了顽固抵抗,对方有好几个非法持枪的。
警察的安全都未必能在这里得到保证,你居然让钱总跟付总去做内鬼?一旦出什么状况,我要如何面对这两个刚刚成为一家人的兄弟?”
于畅思考了一会,慎重地说:“姐,其实吴鹏算计我这件事,我舅舅也很生气,我觉得我应该把婷婷的计划跟舅舅商量一下,他自己选择做还是不做。”
“不行,这件事没有你们两个孩子想得那么简单,我怎么能因为私仇去让一明和付康置于危险之中,他们两个既不是警察,也不是调查记者,就算他们现场应变能力极佳,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李林何等狡猾,不放手那一个亿怕是都没法走出那个门,有权有势的李林尚且如此,钱一明跟付康进去了要么会损失巨额金钱,要么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畅畅不要胡闹,这件事情你必须听我的。”
于畅不再说话,只让孟串儿早点休息,拽着曾婷婷走了。
深夜,孟串儿给自己冲泡了一壶生普,第一泡浇在了禅机的女小人身上。第二泡开始自己细品,茶香升腾扑鼻,回味无穷。
“对头。但是咱们要做一饼有意义的茶,那就全找一叶一芽的采。这样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