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乌立马摇头,“也没多少东西, 待会我自己整理就好了。”
晴云很知道分寸,就带着人去做其他事情了。折乌见她走了, 趁着太子殿下没回来, 小声的问小喜子, “晴空——怎么样了啊?”
小喜子已经被李太监叮嘱过了。
李太监说, 晴云跟着过来, 折乌必然是要问的,到时候只要实话实说就行。折乌这个人,刚来的时候, 你忽悠她还行,如今越发的成了个“心中都明白”的人,有些事情你瞒着她,反而让她不跟你交心。
小喜子就看看四周,吸取桑启的教训,等确定没人之后,才道:“已经放出去了,殿下放了她的奴籍。”
算是恩典。
折乌就知晓了。若是晴空能想的开,这倒是个不错的结果。然后就提上了自己的东西,进了屋子,开始打量殿下的床边能不能再铺一张床。
但是殿下明显已经让人提前布置过了。两张床依旧是由一架屏风分开成,殿下睡在外头,她睡在里头靠着墙,折乌就欢快的拎着东西进去了。
“殿下——”,她道:“就好像还在太子府一般。”
太子殿下在看书,没搭理她。
不过她着实胆子大了,他不搭理她,她也能自己说很久——其实相处了才发现,折乌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倒是跟她那个老实的模样不是很相配。
她说的大多数也是琐事,无非是韩先生最近跟栗先生又干了一架。
“甲字院里,不是上回抢走了十几个姑娘么?这些姑娘里面,就有一个想回来的。”,她哼了一声,“那姑娘就先找了韩先生,韩先生惜才,让她射了几回箭,骑马跑了一圈,觉得可以,便说要跟她家父母详谈。”
她家的父母却不愿意。
“要么刚开始你就别去甲字院,要么你就一直呆在甲字院里。”
折乌还十分感慨的道:“奴婢倒是觉得她父母说的没错,但是这事情,她先找的韩先生,没跟父母说,如今事情出来,也没瞒住,便将栗先生给得罪了。”
栗先生最近饱受“埋怨”。
首先,是皇后娘娘埋怨她不会做事情,皇后娘娘觉得,这事情教给你去做,你却好,最后漏了折乌这么大个纰漏,弄的她难下台,被儿子奚落了一回不成,还被太后写信又警告了一回。
然后便是被肃王世子埋怨。他说的头头是道:“那是太后和皇后的纷争,那是太子和四皇子的事情,皇后那么个无权无势的人,你讨好她做什么?你掺合进去做什么?”
最后,肃王也不乐意了——他明显感觉最近太子府的人对他多有歧视和嘲讽。反正这事情到最后,栗先生一点也没落到好处。
她心里也憋着气,如今那姑娘还想回丙字院,这不是撞到了她到刀口上面去吗?
栗先生搅黄了她的亲事。
那姑娘的家里人,吃了亏,却也不敢声张,劝姑娘不如回家算了,结果她脾气上来了,直接跑到了丙字院里。
但是韩先生没收。
韩先生说,其实对于姑娘来说,回家才是好的,韩先生会给她找一门好亲事,不会让她坏掉名声的。但是你这么硬气,跑来丙字院里,就是在跟栗先生打擂台。
栗先生不可怕,肃王府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姑娘家里,也不是多么有权势的人。
韩先生能保姑娘一时,保不了她全家一世。
姑娘便回去了。
这些事情,都是要走的时候,刘瑞云跟折乌说的。
“殿下——栗先生如今已经惹了众怒了。”,折乌说的时候,有些幸灾乐祸的,随后又叹气:“就是那个姑娘,受苦了。”
太子殿下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听人说这些无聊无趣的事情。她一边收拾一边说,他一边看书一边竖起耳朵。
小喜子进来送炭盆的时候,就觉得一屋子的静谧安宁里,带着点人间的烟火味。
“殿下。”,他道:“秦将军还是想见见您。”
太子殿下已经明说了不见客,一般而言,是不会再去见的。但秦将军不同。
秦将军是太子殿下一手提拔上来的,深得他的信任,当年,将他调来北直隶后,皇帝就开始忌惮起来。很快,北直隶又添了一个皇帝的心腹。但是秦将军是个得用的,这些年来,一直都没被抓住把柄,反而将皇帝派来的人,折腾走了好几个。
这回,殿下突然说要来看他练兵,秦将军心思就动了起来——他早就听说了,太子殿下养了个小侍卫。
如今这侍卫跟着来了,秦将军便想立马跟着见见。太子殿下信中将人夸出了花——虽然没有直接夸,但太子殿下十分懂得迂回。
比如,他就在信中曾这么写过——
——她觉得假山后的石头有些碍事,便将石头抱起来直接搬走了,挪到了水榭里,放在门口悬梁柱后面,倒是有柱子的一半高,两般粗。
秦将军就思索起来了:什么样的石头,能有悬梁柱一半高?那得多沉啊。
力气真的这么大?这么重的假山石头能自己挪走?
反正秦将军是不信的。他也是见过一些力气大的人,自然是见过世面的。一方面觉得太子殿下因为爱屋及乌才说出这等话,一方面又觉得太子殿下这个人,是不会说谎话的。
于是纠结再三,还是求上了门。
折乌跟着殿下一起去见的这位秦将军。他生的十分高大,用“虎背熊腰”正合适,脸上还生了好多胡子,一张脸吃的有些圆,带着点油腻,若是平日里遇见,他又不穿铠甲,说不得就要被看成山贼。
折乌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人凭空带着点匪气在。太子殿下并未向她介绍这位将军的来历,即便是三人相见,他也不愿意多说几句话,给两人做个牵引。
好在两人都是熟悉殿下这种做法的,折乌是小辈,自然是道:“我是殿下的侍卫,跟着殿下过来长些见识。”
秦将军则是有些失望:折乌长的十分娇气。
白白净净的,说话糯糯甜甜,这种小女娘,来这里做什么。
他是个十足的大老粗,立即就嚷嚷来起来,“殿下——您这说的不对啊,她哪里像是能扛起大石头的人。”
折乌听来这话,倒也不生气,而是觉得有些羞涩:殿下竟然将她的事情跟别人说了。
她是看那石头不顺眼,每回她在等殿下的时候,要是跑过去,就要稍微绕一绕,给石头让个路。日子久了,她便想着将石给挪一挪。
殿下向来不在乎这种小事情,便允了她,她别的本事很有,却在布置这一块,实在是没有大的智慧,她对所有的布置就只有一个想法:填满了。
太子殿下对此嗤之以鼻,当时还冷哼了一声——折乌不好意思低下头,也不知道殿下是不是跟秦将军说她的不是了。
秦将军就更不满意了!
兵营里本来就对姑娘家比较不友好,你一个娇娇弱弱的,不是更让人反感吗?
秦将军这个人一点儿也不会忍脾气,当时就跟太子殿下杠上了。
“殿下——”,他嚷嚷着,“您说还要将这女娃娃塞进这次练兵的一个队里,就这——不是来捣乱的吗?她能抗的起大刀吗?!”
这话说完,就见这姑娘“娇娇弱弱”的看了他一眼,秦将军虽然被她看的语气不自然的噎了噎——这么当着面说一个姑娘的坏话,着实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不过很快,他又立马吼了起来,“殿下,这事情我不答应。”
你至少胳膊上要有肉啊!
他来之前就想的是长的跟他一般高大威武的姑娘。
太子殿下被吵的耳朵疼。
折乌就知道殿下不耐烦了。她立马乖乖的动了起来。
她走到秦将军的面前,很是讲礼的行了一个小兵的礼,然后,就将秦将军压在了地上。
天下任何的技巧,在力气大面前,根本发不出任何的作用。
压倒性的胜利。
秦将军直到被压着动不得的时候,就已经蒙了。
他使劲的动了动,不行。
再动了动,额头都冒汗了,还是不行。
他信了。
实力面前,没有任何虚头巴脑的东西。
折乌见好就收,站起来,跟秦将军道歉:“得罪了。”
秦将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他嘟囔了一句脏话,“他娘的——这也忒大了。”
然后就叹气道:“哎,怎么就是个女娇娘,你若是个男儿郎,我这将军的位置怕是都坐不稳了。”
折乌就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说什么呢?若是连这个都要立马反驳的话,那将来,她要浪费在口舌上的东西就更多了。
于是她看了一眼殿下,见他没什么表示,便一个抗肩摔,将秦将军摔了出去。
其实这时候,无若不是殿下还在,折乌定然还要学刘瑞云教她的那般,再狠狠的骂上两个字。
“我呸!”
第43章 第一卷 ,完
“秦将军, 得罪了。”,折乌一个直接的过肩摔后,又恢复了乖乖巧巧的模样,她站在原地, 伸出一只手, “将军, 要我拉您起来吗?”
秦将军被摔了一个屁股墩, 全身都疼了起来,不过即便疼,他也不敢摔回去——第一次被压倒, 倒是知道她很厉害, 第二次被摔,却是知道这闺女不好惹了。
也是。他想:太子殿下亲手教出来的,难道还能弱了去?
他也不去拉人家闺女的手——太子殿下盯着呢, 秦将军也是听说了一些“妾氏”谣言的, 他自个爬起来,兵痞子的尿性出来了, 看一眼太子殿下,看一眼折乌, 笑了。
——这晚上, 指不定是太子殿下压折乌, 还是折乌压太子殿下呢。
秦将军一想到这个, 心中的郁闷就去了一些, 走上前拍了拍折乌的肩膀, “好样的。”
秦将军终于见识到了折乌的不俗之处,今晚算是没白来,跟折乌即将要去参与练兵的那一支兵队的弟兄也算是有了交代, 不怕到时候他们万一输了,怪折乌拖后腿。
殿下养了个不同寻常的姑娘,来玩玩就玩玩吧,他想。
折乌见此,也不好意思的道:“将军莫怪。”
秦将军根本没往心里去,在战场上和兵营里,哪天不是要在地上打几个滚才算是一天的兵没白练。他就跟殿下告辞:“明白臣就带折姑娘去营里。”
太子殿下满意极了。就好像是自己这虚弱的身子将人高马大的秦将军摔了下去,愉悦的道:“你先下去吧。”
等人走了,他看看月色,觉得时辰还早,问折乌:“可要吃点东西?”
折乌一整天都没吃到米饭了!她欢喜点头,“想吃一碗炒饭。”
——着实没出息。
太子殿下嫌弃的想。他叫了小喜子进来,亲自点了几个菜:“让在米饭里用腊肉和玉米炒了,再弄一碗辣子,单独呈上来。”
然后才是自己的,“一碗拌菜,加一碟子醋瓜。”
太子殿下晚膳的时候跟着吃了面,现在还不饿。
小喜子就转身去了李太监那里,他跟着桑启他们喊李爷爷,一边说一边去择菜:“殿下亲自给折姑娘点的膳食,自己只要了一碗拌菜和一碟子醋瓜,想来本是没想吃东西的,跟着折姑娘,这才随意吃点。”
李太监啐他一口,“这些还要你一个小的教爷爷我。”
小喜子就笑嘻嘻的,“这不是唠叨给爷爷您听么,要是错了,您肯定会指正小的,要是对了,那就是小的进步了。”
李太监倒是挺喜欢他这一股劲的。他捞起袖子,就要去切腊肉。腊肉切成丁才好炒。小喜子在旁边看着,手里也跟着比划,李太监见了,笑道:“你想学?”
小喜子摇头,“小的手笨,以前也偷偷练过,到底比不过别人。”
李太监就道:“那你比划什么?”
“能学一点是一点,将来爷爷您需要我帮个手什么的,咱也能不掉链子。”
李太监笑了,抢着给李太监切菜的可大有人在,可他心里还是舒坦的,当初挑了小喜子,就是看他心里还有一股子人心在。不像桑启,年纪轻轻已经成精了,不好打交道,总要提着几分心。
他道了一句:“你爷爷我还能拿好几十年刀呢。”
小喜子就不说话了,哐哐的添柴火,刚添了几把,就听外面有小太监叫他,“听说是顾大人收下的奴才。”
那就是狗子了。
小喜子跟李太监说了一声,就赶紧出去,道:“你怎么来了啊?”
狗子就道:“来看看你,这是我家大人新赏赐的玉米糕,我想着你也喜欢吃,就给你送点来。”
小喜子即便今日已经不再稀罕这些东西了,可还是欢喜的接下,“多谢你了。”,还给回礼,“李爷爷给了我点枣糕,我给你拿点吧。”
狗子摇头,“我不喜欢吃这些东西。”,然后顿了顿,又道:“你怎么还叫李太监李爷爷啊——就不能认个干爹?”
小喜子也愿意叫爹。
但人家折乌和桑启都叫李爷爷,你自个叫爹,那不是占了别人辈分便宜么?他也不能跟狗子直接说,只道:“如今已经很好了。”
狗子也不多问了,哈着气回去,跟顾元培说:“想来还不是很得李太监信任。”
顾元培就道:“你多跟他走近些。”,说完扔给他五十两银子,“没事的时候,就找他多问问太子府的事情。”
狗子点头哈腰的出去了。
小喜子捧着玉米糕,给李太监看:“李爷爷,你也吃点。”
李太监早清楚两人的关系,可还是要叮嘱一句,“同乡是同乡,可你们现在不同主子。”
小喜子很感激李太监的提点,“您放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小的心里都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