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挽——求之不得
时间:2021-01-12 09:44:22

  她早前也这般亲近过轻尘,在他还是轻尘的时候,他当时只想亲近蹭她,但这方才那一刻,他动了想亲她的念头……
  但他若是真亲了她,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便等同于他要了她。
  他是要她。
  但他同样尊重她。
  如同早前他还是轻尘的时,她会将马鞭放在一处,上前同他说话;在旁人都视他为特立独行的灾星,将他单独关在马厩中时,只有她会尊重他,尽最大所能包容他。
  他心中有多期盼今日在东昌侯府见到她!
  那种期盼无法言喻。
  但他尚未来得及欢喜同她的‘初见’,夜里,便有人将她当作暖床的玩.物送来他面前……
  想起那双哭肿的眼睛,身上瑟瑟颤抖着,不敢看他,又不敢全然不看他的模样,她心中当有多怕……
  李彻眸间黯沉。
  若今日在兰华苑的人不是他,而是旁的权贵……
  思及此处,李彻握住茶杯的指尖攥紧。
  老夫人和东昌侯府这里,是该让大监去提点提点了……
  ******
  翌日清晨,楚洛早起去东平苑中定省。
  外阁间中,侯府的姑娘叽叽喳喳议论的都是圣驾之事,还有在憧憬不知今日有没有机会见到天子真容的。
  楚瑶也在其中,说她昨日偷偷瞄了瞄陛下的靴子。
  众人顿时睁大了眼睛,好奇得见她比划着,有模有样分析道,如果靴子这么长,那天子应当有这么高……
  旁人一面认真听着,一面被逗笑。
  楚嫣是见过文帝的,托腮笑着,“早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
  那便是猜对了。
  楚洛原本心不在焉,但听到楚瑶开始猜测文帝的身高,相貌,声音时,她都能在脑海中逐一生出对应的浮光掠影,他不仅有这么高,而且,眼中若深邃幽兰……
  楚洛脑中的印象莫名得越来越具体,最后定格在他朝她凑近时候……
  楚洛微怔,继而低眸,慢慢得刻意不再听旁人说起文帝。
  ……
  祖母昨夜让她去兰华苑的事应当隐晦,府中姐妹都不知晓,她亦没有难堪。只是在郭妈妈扶祖母到屋中时,她无可避免得想起她昨夜跪在祖母面前,给祖母磕头,说她不想去时候的场景……
  也记得祖母那句冰冷的,你是自己去,还是我想别的法子‘让’你自己去?
  她不想失去最后的尊严,才会哭红了眼睛,端着茶盏到兰华苑。
  她跪在兰华苑中,心是怕的,也是死的,直至那道温和的声音让她去换一盏白茶。
  楚洛微微敛眸。
  昨日之前,她一直幻想着只要她在府中中规中矩,诸事不争不抢,祖母总是会心软,做主安排一门好亲事给她。
  但昨日之后,无论是早前的谭源也好,后来的谭孝也好,甚至昨日的文帝也好,都让她清楚得知晓,在祖母眼中,只有侯府的嫡女才是侯府的掌上明珠,而她,是一个为了家族利益可以随时送出去的姿色出众的庶女……
  她心中反倒澄澈,也轻松。
  老夫人的目光瞥了她一眼,旁的并未显露,楚洛装作不察。
  临末了,老夫人叮嘱她留下。
  旁人都意外,祖母似是很少单独留楚洛,不知道什么缘故?
  楚洛却心知肚明,昨晚的事,祖母总是要问起来的……
  既然要问,索性说得通透。
  屏退旁人,老夫人连世子夫人和小世子都打发了走,只单独留了楚洛跪在屋中说话。
  屋内,只有郭妈妈一人伺候着。
  老夫人也不拐弯抹角,“昨晚是在兰华苑待了多久?”
  楚洛应道,“个半时辰。”
  老夫人怔了怔,故作镇定问道,“陛下对你还好?”
  楚洛低声,“陛下在苑中看书,让我在苑中替他标记书册。”
  “只是看书?”老夫人脸色变了。
  楚洛颔首,没有抬头。
  老夫人拢眉,似是不信,“那为何中途会回去换衣服?”
  老夫人先前想得是,许是天子沉溺欢好,食髓知味,放她回去了之后,又让人将她召来,又重新幸了一回。但洛姐儿却说她同天子在苑中看书?
  楚洛淡声应道,“陛下嫌衣裳颜色艳俗,让我回去换身衣裳。”
  老夫人脸色都变了。
  陛下口中的‘艳俗’二字用在这里,就绝非简单的“艳俗”的意思,应是,指桑骂槐……
  老夫人心中紧了紧,颜面上有些挂不住,遂继续问道,“看了什么书?”
  楚洛特意顿了顿,缓缓抬眸,谨慎道,“陛下不让说起,还特意嘱咐我小心说话,仔细了脑袋。”
  听到此处,老夫人和郭妈妈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分明是天子不想让旁人窥得其中之事。
  陛下是知晓会有人问起,才特意交待楚洛这般说的。
  陛下哪里会不知道楚洛是自己送去的?老夫人脸都绿了,陛下是特意说来告诫她的。
  这已是极重的话,老夫人有些坐不住,但楚洛面前,又不想失了仪态,定了定神,又问道,“陛下要你了吗?”
  问得如此轻巧,似是问用过了一张白纸,一件衣裳……
  楚洛喉间轻咽,“没有。”
  老夫人恼火,“那他为何留你?”
  楚洛似是忽然‘怔住’,继而道,“陛下说,我回去会被祖母责骂,祖母许是还会送旁的人来,他嫌闹腾……”
  当即,老夫人的脸色便彻底挂不住,惊得直接从椅子上了起来,脸色慌乱着……
  楚洛微微楞了愣,到现在,才意识到文帝这两句话在旁人听来说得极重,极威严有力……
  老夫人不好说什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意道,“出去吧,定是你这长相让陛下觉得我们侯府送了轻浮之人去,有失稳妥……”
  楚洛隐在袖间的手死死攥紧,鼻尖微红,眼中却已经没有眼泪会再打转。
  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不是自己。
  只是老夫人话音刚落,外阁间外便有脚步声响起,继而是建安侯同东昌侯、大监一道推门入内。
  楚洛跪在外阁间中,尚还来不及退出去,大监眼尖,却还是朝主位上的老夫人行礼道,“老夫人安康。”
  老夫人脸色有些尴尬,遂唤了楚洛起身。
  大监才似见到她一般,上前问候,“六小姐也在?”
  老夫人愣住。
  “那正好了,也无需奴家再走一趟。”大监朝她拱手行了行礼,“六小姐昨日帮陛下标注的书册,太傅看过了,夸六小姐的字迹清秀好看,注释也清晰,太傅很喜欢。陛下让奴家来同六小姐说一声,陛下让六小姐这几日好好呆在侯府苑中,哪儿都别去,专心替陛下将这几本册子的批注都弄了,弄好了,陛下要过目。”
  大监的话一出,老夫人和建安侯脸色顿时一红。
  洛姐儿怎么会有机会帮陛下标注书册?
  陛下昨日黄昏前后才来,那就是……
  东昌侯亦心知肚明。
  但老夫人和建安侯脸色尚未缓和,大监又道,“哦,对了,陛下还说,折页的几处是他早前记错了,已经改过了,让六小姐务必先看看,然后再批注后面的册子,不然教的人不好好教,学的人就被带歪了。”
  老夫人脸上顿时青一阵,紫一阵。
  楚洛未及反应,大监身后的内侍官便上前,将厚厚一大摞书册放在她怀中。
  楚洛倏然会意,她这几日是出不了苑中了,祖母不敢寻她,她也不必再见祖母脸色行事。
  只是,侯府中从不曾有人这般怼过祖母,却一个字都没有明说。
  楚洛心底莫名微暖。
  大监言罢,似是同她这处才算交待完,才又转向老夫人处,老夫人脸色当即煞白。
  大监果真朝她拱手,老夫人心底忽觉有些梗塞。
  大监和颜悦色,“陛下说,还未好好谢谢老夫人的好意呢,老夫人送的东西太过‘重’,陛下不好夺人所好。”
  这回,老夫人是整张脸都彻底紫了。
  “老……老身……”当着东昌侯的面,老夫人险些脸色全然挂不住,一张老脸无处安放。
  大监却又打断,“陛下说了,这檀香木还请老夫人留下。老夫人对檀香木有研究,等陛下风寒好了,再来寻老夫人请教。”
  老夫人脸色已比猪肝色还要再难看上一些。
  说的是檀香木,但实则是告诉她,不要有下次,让他亲自问她……
  老夫人平日里最要颜面,当下,一张老脸却似是当着东昌侯,建安侯和楚洛的面被反复掌了好几次,但一句重话都没说,却句句又都是重话。
  最后,东昌侯解围,“陛下风寒早前不是好了吗?”
  大监叹道,“谁知道呢,陛下从今晨起就咳嗽不止,太医也来看过,说怎么风寒突然加重了,一问起,才猜测是陛下昨夜在苑中吹了许久的风所致,太傅还问陛下为何在苑中吹风……”
  老夫人只觉整个人又有些不好了。
  好在大监低转了话题,“陛下才将好,这风寒渐重,太医也头疼。”
  楚洛心中忽得一沉,眸间微微滞了滞,风寒渐重,是不是……昨晚那杯茶水泼的?
 
 
第027章 醋
  文帝再次在东昌侯府病倒,  听太医的意思,似是风寒加重。
  厉害得时候,从晨间咳到夜里也无法入睡,  第二日许是又好些,第三日又发起烧来,  反复无常,  太医都焦头烂额。
  前几日分明还好好的,却病来如山倒。
  文帝在兰华苑内静养了四五日。
  期间除了太傅,  封相之外,  便是建安侯和东昌侯来看过两次。
  隔着帘栊,闻见屋中都是药味。
  帐中之人不时咳嗽,  听起来是很不好。
  李彻一面咳嗽,  一面朝东昌侯叮嘱,  “朕风寒病重之事,事关机要,  府中一个字都不能朝外人透露。”
  东昌侯领旨。
  等文帝病倒的消息在朝中传开,私下不乏有议论声,  陛下这场风寒怎么这么严重?
  但议论归议论,朝臣大都听听便是,  有太医在,许是反复的时日长些,  可朝中之事,  陛下倒还都在亲自看着,只是人不在京中,早朝暂歇了。
  唯有心怀不轨之人,在猜测文帝可是伤势恶化了?
  文山文帝确实遇刺,许是伤势比听到的更严重,  否则不会连京都不回,才在东昌侯府露面,紧接着便悄无声息了……
  太傅单独留下的时候,李彻才从帐中缓缓坐起,叹道,“太傅应当每日多些时候来同朕说话。”
  他前两日还能批批奏折。
  这两日“病得严重”,便只能“卧床”……
  太傅笑,“陛下龙体欠安,应当多卧床休息,老臣若呆的时间太长,反倒不妥。等过两日好些了,陛下再去马场也不迟。”
  李彻眸间微滞,转眸看向太傅。
  太傅不会无缘无故提马场。
  果真,太傅低头笑了笑,“听闻建安侯府的老夫人,前几日送了孙女来陛下苑中?”
  李彻恼火转眸,“大监……”
  大监连忙躬身,无辜道,“陛下,真不是奴家说的……”
  太傅低眉笑笑,朝大监摆了摆手。
  大监恭敬退了出去。
  太傅笑道,“前几日陛下让大监去提点老夫人,建安侯后脚便来了老臣这里,说陛下自登基之前,便一门心思赴在朝政上,后宫一直无人,朝中都纷纷担心皇室开枝散叶问题。敲前几日,他听说陛下在马场遇到六姑娘,同六姑娘说了许久的话,六姑娘本就相貌出众,建安侯遂以为陛下对六姑娘有心思,这才安排了早前的事,却不想无心惹怒了陛下,连带着老夫人被陛下提点……”
  李彻眸间淡淡,“建安侯是个极聪明人,知晓如何将厉害关系撇清,更知晓他如此说,太傅定会来朕跟前,替建安侯府和老夫人说情。”
  太傅低眉笑笑,“建安侯有一句话没说错,陛下身边是当有人了,即便不是建安侯的女儿,也应当是旁人。”
  李彻抬眸看向太傅,认真道,“不,太傅,朕很喜欢楚洛,朕想接她入宫。”
  ***
  一连五六日,楚洛都在苑中潜心标注书册。
  大监拿来的书册不少,高高一摞,她这几日都未出苑中,就连这几日在祖母跟前的晨昏定省都免了。
  早前大监的一番话,说得祖母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她去晨昏定省也是给祖母添堵,祖母也不见得会让她舒服,这几日气头大的时候,她正好避了过去。
  有时楚洛都不知道,文帝是不是连这一段都猜到了,所以才让她在苑中安心抄书的。
  但也由得早前的事隐秘,祖母不好同旁的姑娘说起她在做什么,众人只道她在似是在替太傅抄书之类,虽不知太傅为何要让楚洛抄书,但祖母既然默认,旁人也没有多问。
  这几日,反倒是她在侯府难得清闲的几日,只用静心批着书册,不用担心旁的事情。
  只是听闻文帝大病一场,这几日病得越来越严重,连带着府中上下都有些紧张。
  她心中也越加忐忑,一直惦记着,不知是不是不小心打翻那盏茶盏的缘故……
  批书册的时候,她都有些心猿意马。
  ……
  第七日上头,楚洛终于批完书册。
  大监早前是说,她若是弄好,就送到兰华苑。楚洛特意挑了午后,人少的时候,捧了书册到兰华殿外,交给内侍官,“烦请呈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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