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兽关押于妖魔交界处的盘越山,平日有仙君严加看守,然而仙君正值换防之际,仙力微薄不能阻挡妖君,眼睁睁目睹妖君放出穷奇。
妖君此举意在扯魔尊屠修一同下水,既然他枉顾誓言不肯与他为谋,他就是死也要扯他做个垫背。魔界行事嚣张,早已是神仙的眼中钉肉中刺,拉他垫背,此仗若是输了,妖君兴许还能狡辩是受魔界胁迫,继而减轻处罚。
可妖君不曾预料过,屠修那个怂包竟然带魔将将他团团围住,更是上奏恳求陵渊祖神亲自处置。
妖君暴怒,怎么摊上这么个光顾着卖盟友的蠢货!
屠修不念旧时情分,妖君自不是那等容易被算计的人,趁着陵渊祖神未至,杀退大半魔将。
屠修年年为三十六天上贡,吃多了神界赏赐的软饭,连打仗的气力也所剩无几。
妖魔二界之争及时传入玄霄殿,因这场战乱干系六界苍生,此番陵渊必须亲自出面。
小凤凰根基不稳,骨架又小,负担不起他的重量,陵渊于是选择驾乘离朱。
原世界中,这场妖魔之战亦是有迹可循。原男主江砚在盘越山做了手脚,刻意布下此局请君入瓮。
尽管他神力无人能敌,江砚一度失去位面之子的身份,可谢嫣依旧担心他的安危,钻进他袖袋里势要一同前往。
陵渊并不打算叫她一只没什么修为的小凤凰前去,战场刀剑无情,剑气伤人是寻常小事。倘若她受伤,依她的年岁修为来看,恐怕都难以承受。
离朱酸溜溜道:“离朱在祖宗这个年纪,就已经晓得该怎么驮着神上去忘川斩妖。”
陵渊放下心中隐忧,嘱咐谢嫣待在乾坤袋中,老老实实不许出来。
谢嫣柔柔应了一声。
离朱做坐骑的天赋远远高过谢嫣,路途遥远,他居然也飞得四平八稳,丝毫不觉得疲惫。
抵达盘越山恰好是午时,一神二鸟乘着飓风缓缓下落,下空狂风呼啸不止,狂风席卷盘越山每一处角落,引山中众鸟兽竞相为这位六界尊主屈膝折腰。
沙砾被狂风来回扯弄,沙场一时间飞沙走石。
混着石子的厉风刮得人脸颊充血,谢嫣张了张口就吃了满嘴泥沙枯叶,味道涩得她肚中直泛酸水。
踩着残肢碎肉的妖君,闻声抬起腥红双眼回望过来。
他艰难回想面前的白衣神君究竟是何人,等看清他手腕处那块玉珏,才恍然道:“陵渊祖神?”
趁他尚在捂心嗟叹,叹恨神界无情之际,陵渊双手结出一道咒印,咒印折出的耀眼光亮刺得妖君睁不开眼睛。
陵渊衣袖翻飞,银发飘舞,他虚虚对着妖君眉心一指,那道咒印便劈进他眉心中。
陵渊几百万年未曾打过仗,妖君只当他是年老体迈才从不插手六界恩怨。
又有人说他一百多万年前,曾受魔尊燕月禁锢,因此神力大不如前。
可等妖君今日亲身体味他的神力,才知那些人说的都是废话。
这个面容年轻清隽的男人年老?
这个能一招制服他的人体迈?
呸呸呸!都怪他自己方才话多!
刁钻咒印彻底没入他骨血,妖君全身修为皆被这霸道邪祟的咒印吸干,他四肢发冷,穴位闭塞,竟是动弹不得。
陵渊飞下离朱脊背,吩咐他道:“带回去押起来。”
谢嫣松了一口气,见大局已定,安心从他袖中飞出来透气。
陵渊如此强大,江砚头顶光环到底是有多开挂,才能助他在原世界中开疆拓土……
穷奇兽被魔界将领捆到陵渊身前,魔界将领方松开手,穷奇却莫名挣脱绳索,朝他扑了过去。
事出突然,魔将逃跑不得,穷奇一口将他整个吞下,它咂吧嘴巴品味生肉的滋味。似是味道不好,他吐出咽下去的肉团,耸起鼻子使劲闻了闻,最后更是嗅出陵渊身上的神气。
它蜡黄獠牙顶端滴着乌血,嘶吼着朝陵渊冲撞过来。
陵渊撤下一道屏障将它困在结界中央,谢嫣却瞥见陵渊身后寒光一闪,竟有一支混着魔气的羽箭朝他后心射来。
仿佛出自本能,谢嫣不假思索奋力提起四成修为扑倒他,那支黑气弥漫的羽箭似长了眼睛,险险擦过他衣袖,深深扎进谢嫣心窝里。
“任务进度已达70%,请宿主做好脱离世界的准备。”
“……”可以的,被他烧死,被他丢下泗水,如今还替他挡了原男主一箭……很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171菌、风暴召唤宝宝们的地雷o(≧v≦)o
明天回复人形╮(╯▽╰)╭掉马在即
第85章 神尊撩妹法则(十四)
箭头刺穿心脏的那一瞬, 系统开启屏蔽指令,替谢嫣屏蔽掉一半的痛觉。
意料中撕裂般的疼痛迟迟未至, 谢嫣猜到是系统起了作用, 咬紧牙关艰难动了动麻木僵直的身子。
血脉处为利箭撕扯所带来的隐痛,于她体内四处游走。所幸她本是魔界中人,这支羽箭上凝着的魔气对于谢嫣来说,就如同隔靴搔痒,除了叫她受点皮外伤, 并不会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
谢嫣恹恹落在离朱脊背上,有陵渊在前盯着, 离朱不敢出手颠她下去, 只能扭头瞪他。
谢嫣心窝处喷涌而出的乌血, 渐渐浸透他洗刷干净的青红羽毛。
离朱有轻微的洁癖, 按照他的癖好习惯, 每天必去池子里洗三次澡,为的就是时刻保持他,身为三十六天神鸟的风姿。
他呆滞凝望自己被傻鸟弄脏的羽毛, 心中霎时叠起一股翻江倒海的委屈愤怒。
这些羽毛每日都需要修剪保养, 耗费的精力并非一星半点,而他花费这么多的心血, 今日全被这只愚蠢傻鸟活活糟蹋了。
傻鸟你到底知不知道, 沾了魔气的毒血浇到本公子身上,是会秃毛的!
眼见神上又被她推到一边,离朱咬住陵渊衣摆, 将他稳稳当当扯了回来。
谢嫣气息奄奄伏在离朱背上,连睁眼的力气都已流失。
哪怕她气他生生世世都记不起她、气他不念旧情杀她推开她,可真正到了紧要关头,她还是没出息舍命去救他。
这种义无反顾以命相救的本能,早已超脱谢嫣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的初心,也超脱她被净化过的记忆。
她记不清他前几个世界的面容,甚至这个世界遭受系统无情惩罚,再也不能从世人中将他区分出来。
可只要他能够好好活着,谢嫣也就宽了心。她拼尽全力护他无虞,不单单因为她是总部员工,更具有说服力的缘故,实则是因为她喜欢他。
谢嫣喜欢他,所以放不下他,做不到眼睁睁看他死在原男主的箭下。
她责备过萧辰,斥责他不懂得如何去喜欢别人,可转念一想,她又何尝不是?
作为一缕天地游魂,只有灵魂整合度大幅提高,谢嫣的记忆才会由此激活。
她自知情商不高,很多能为他做的小事,她或许都不曾留心过,但若有人执意要伤陵渊性命,谢嫣毫不犹豫就会以身相护。
不为别的,即便日后她得以回到生前,偶尔心血来潮想起旧事,也不会后悔曾经为喜欢的人所做的一切。
谢嫣勉强动动血肉模糊的身子,弱弱朝陵渊唤了一声。
谢嫣方才情急之下蓄起修为大力推开他,推推搡搡中,陵渊银发发尾绑缚的帛带被她失手蹭开。
半透带子上雕镂山水流纹,夹杂沙石的微风无声拂过,带子打着旋自他发尾飘下,里头的流纹便似有了生命,它们迎着风沙,互相缠绕交错,悠悠荡起一圈圈涟漪。
脱去发带束缚,陵渊满头银发如汪洋大海中倾斜而出的奔涌海水,沿着身形流泻而下。
陵渊听闻身后那一声微弱呼唤,心口无缘无故猛然一沉。
他养了六十多年的小凤凰,今日为了救他,竟然推开他,生生以肉身迎上那支羽箭。
生物生老病死均有命数,若他挨上这支箭,那也是他应当遭受的劫。
一支沾了魔气的羽箭,并不会伤他多少,充其量也只叫他闭关几月,于他元神**无多少损害。
小凤凰不知其中关窍,见他腹背受敌,不顾自己低微的修为,扑上来替他挡了一箭。
面对这支来势汹汹的羽箭,她的举动不亚于螳臂当车。
瞧着小凤凰漾起水汽的乌溜溜眼珠,和鲜血淋漓的心窝子,责备的话却难以宣之于口。
陵渊翻身化出一团云雾,云雾慢慢聚拢,重重叠叠的云团轻轻托住她玲珑身子。
他并起二指抹去她尚在流血的伤口,因伤口太深,这股魔气又格外烈性,她左胸处还是留下一点血洞。
小凤凰蹭蹭他修长手指,语气软糯糯道:“娘……不怕……”
陵渊身后银发飘飘扬扬,高阳照射下,那被狂风挥开的发丝,恍如一匹流转着皎洁月华的锦缎。
偶尔有几缕顺滑碎发擦过谢嫣脸侧,顿时激起绵密的刺痒之感。
他垂眼轻抚她不再流血的胸口,嗓音低缓没有什么起伏:“疼不疼?”
谢嫣用尾羽挠挠他手背,她避开伤口附近的血脉,小心翼翼衔住陵渊发梢:“不疼……”
穷奇兽兀自在结界里咆哮冲撞,陵渊此刻忽然无心再管。
他念诀招来十洲四位仙尊,将修为尽散的妖君和众妖魔托给他们先行处置,自己则带着伤势过重的小凤凰,驾乘离朱离开盘越山。
魔气一旦伺机流入灵台,极易致人走火入魔,小凤凰伤势拖延不得,陵渊遂抱着她直直进了玄霄殿。
玄霄殿满殿仙侍得知谢嫣之所以身负重伤,乃是拼死救下神上所致,待她比从前更为上心,就差没将她当菩萨供起来。
献虞瞅着她胸前血洞连连咋舌:“幸好她命大,要是被那魔气重伤,难保凤凰一族不会再次绝种。”
陵渊照看谢嫣几日,因还需处理妖君和魔界之事,便将她托付献虞照料。
她胸口处的伤口久久不能愈合,陵渊遂解下右腕上的玉珏挂在她颈项上。
这枚玉珏跟随他千万年,已吸纳足够多的神气。这些日子他早出晚归,不能时时照料她,有灵玉将养身子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献虞瞧了挂在小凤凰颈子上的玉珏一眼,伏首跪送神上神驾出殿。
没了陵渊作陪,自己身子又不大利索,谢嫣被迫只能孤孤单单缩在玄霄殿养伤。
离朱不知从哪个角落蹦哒出来,陵渊不在,他又惯会装可怜耍心眼,献虞起初还担心他会伤了谢嫣,到后来已经完全信任他的人品,放心将谢嫣交由他顾看。
捆仙锁尚且捆在谢嫣足踝,离朱便留了人形。落到这个小恶魔手里,谢嫣一只重伤的凤凰自然吃不了兜着走,离朱揪住陵渊给她的玉珏控诉道:“神上居然将这枚上古神玉,赐给你这只傻鸟养伤?”
谢嫣狠狠啄了他肥手一口,趁他不备从他手中将玉珏抢了回去。
离朱自被神上捡回来,就是玄霄殿最受仙侍和神上宠爱的祖神坐骑,能使唤惩处他的,唯神上才有这个资格。
他去凡界戏耍六十多年,甫一回来便被这傻鸟抢去宠爱和地位,要他一个神鸟,照顾这只半途蹦出来的野.鸡凤凰,除非他脑子有坑才会顺从。
献虞和神上俱不在殿中,离朱也终于有了一雪前耻的机会,他玩心大发,日日折磨谢嫣取乐。
有时将她的脑袋按进水中,直把谢嫣呛得还剩一口气才拉她出来。
离朱还趁她不备拔她羽毛做毽子踢,末了还喜滋滋嘲笑:“呵,凡人常说鸡毛毽子好玩,今日我可弄来个稀罕的凤凰毛毽子,凤凰毽子想必比鸡毛毽子要好玩得多。”
谢嫣一朝从人人闻风丧胆的魔界圣尊沦为三十六天坐骑,可谓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手都没法还。
离朱眼力绝妙,但凡谢嫣意欲偷手反击,他都能瞧出不对劲的地方,继而对她又是一阵要死要活的折腾。
谢嫣被他玩弄得心神恍惚,到最后只能日日躺在床榻上昏睡,连陵渊何时回来都不曾知晓,偏生这样离朱还不满她。
撞见她野.鸡靠在神上玉榻上,离朱恶狠狠拽她下来。
寻思这野.鸡化不成人形,且身上的掐痕又显现不出来,神上也看不出他对她做了什么,离朱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掐拧:“谁许你睡神上的床榻?神上的卧榻也是你这死鸡能上的?”
谢嫣忍着疼,果真是有什么不近人情的主子,就有什么残暴顽劣的神宠。
每日傍晚,离朱这厢折磨完五彩凰,见她气息奄奄昏睡在榻上,又估量陵渊快要回来,慌忙飞到通天阶故意掩去踪迹。
通天阶时常有个眉目如画的仙子姐姐在那处守着,离朱本着他阅遍天下美人的阅历,看出这仙子姐姐的容貌气质乃是仙界一绝。
她作出的诗句连凡人也比不上分毫,她弹的曲子,曲调婉转多情,饶是吃遍花酒的离朱也从未听过这般美妙的曲子。
仙子姐姐酿的花蜜水酒,滋味又浓又甜,这半月私会下来,他的胃口和真心全都拴在她身上。
离朱受了她许多好处,心中总有些羞赧。
他偶尔也会痴心妄想,倘若殿里有妙舒姐姐服侍,他不仅不必天天伺候那只挡道的野.鸡,甚至天天都有酒和蜜吃,于是他按捺心底欢愉,开口试探道:“妙舒姐姐……可愿随小仙去玄霄殿当值?”
妙舒拨弄吉他的手腕一顿,她眼眸飞快掠过一丝算计的精光。
她撒下大网捕鱼,献虞还未咬上钩子,钩子却突然被这只贪嘴的离朱的咬住。
她为了得到陵渊眷顾费尽心机,日日候在此处守株待兔。鱼儿不请自来,她岂有放生的道理。
妙舒一瞬掩口娇笑,故意婉拒:“小神君真是说笑,妙舒只是百花殿的白莲仙子,何德何能得以入神上的玄霄殿?”
离朱果然不服气:“姐姐才貌双全,脾性又好,怎会不堪此任?姐姐且等着,离朱必给你挣一个好去处。”
离朱当夜去求神上松口,听闻他要一个仙子进玄霄殿,陵渊不假思索矢口拒绝。
“三十六天的规矩,不允。”
离朱暗暗瞪了躺在神上床榻里侧的五彩凰一眼,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道:“祖宗近日总是吃不好睡不好,身子瘦了整整一大圈,离朱和献虞是男儿身,按理不能近身照料她……”
陵渊目光示意他说下去。
离朱觉察有戏,更是卖力举荐:“叫仙子来照顾她起居也很妥当,至少祖宗往后几百年化成人形,也不会怪罪离朱失礼。离朱知晓神上不近女色,想着趁神上这几日繁忙,就带她入殿伺候,等神上处理完妖界魔界之事,就逐她下去……神上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