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家里是朝着东宫使劲儿的,只太子妃也是一等一的贤惠人,处处妥贴,且太子深得万岁爷的信任,她阿玛不过是四品官,东宫那等地方,不是想去便能去的。
这不,上午刚使上关系在万岁爷跟前递了名单,下午就跟耿氏这个没出息的被指到了四贝勒府。
想到这里,她站了起来,“把食盒拿过来,我去前院给爷送去。”
一路走一路想,自己是鸾凤命格,便是没进东宫,可四爷如今已是郡王,同为万岁爷的儿子,也没见得比谁差。
这般想着,人已经到了书房前。
门前候着的小太监忙过来行礼:“奴才给格格请安!格格,爷在书房的时候,说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钮祜禄氏朝身侧看了一眼,边儿上的大丫头菊香上前一步,给小太监手里塞了个荷包,笑道:“刘哥哥受累,我家格格亲自熬了汤羹,送来给郡王爷补补身子。”
小刘太监侧了一步,摇头道:“格格请回,这是爷定下的规矩。”
钮祜禄氏看了过来,菊香就又掏出一个荷包,可小刘太监依旧不为所动。
菊香脸色不悦,可前院不是她能撬开嘴的地方,只能跺跺脚,回头又站在了钮祜禄氏的身后。
正僵持着,里头又出来一个小太监,恭敬道:“格格,爷请您进去。”
钮祜禄氏脸色一喜,忙提了裙摆往内走。
四爷回身,想着信上的内容,不动声色的套着话。
……
就这样,新来的钮祜禄氏渐渐入了四爷的眼,每月总有那么两三日的时间在她那儿。
小楼里的人怕顾盼不高兴,近些日子想了不少的法子来逗她开心。
便是安安,在吐字逐渐清晰的过程中,也天天拖着妹妹来哄她们额娘开心。
顾盼把她俩揽在边上,一人亲了一口,放她们出去玩,对旁边的吴嬷嬷说道:“嬷嬷,我都知道这些。”
然后掰着手指头算:“福晋是爷名正言顺的嫡妻,李侧福晋跟宋姐姐也是早年跟着爷的,便是旁人,也各有各的子嗣,我哪儿会计较这些?”
吴嬷嬷见她面色平静,还以为她是故作坚强:“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所想。不过您想得开最好不过了,郡王爷是皇子,您如今走到这个地步了,过些年……侧福晋也不是不可能,确实是没必要拈酸吃醋的。”
顾盼心说这很对啊,女人那么多,自己要是挨个儿的吃醋,还不得醋死?
正要说我就是这么想的,结果眼风一扫,觉察到了门边灯笼下的阴影,又不紧不慢的改了口:“左右我身份低微,若是平日里不骗自己想开些,这日子还怎么过?”
而后神态凄婉,捧着自己肚子还演上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叫爷知道我对他的心意!现如今……也不能拿这些事去烦爷,毕竟后院各有各的来历,只有我是从外头进来的。”
那一瞬间,顾盼觉得自己能拿小金人,拧着帕子捂眼睛,“爷便是我们娘几个这辈子的指望,我怎么敢……”
话没说完,手腕便被人攥住。
四爷声音沉沉:“爷对你如何,你心里不知晓?”
不过是给了钮祜禄氏一些抬举,就这般要死要活的态度,那往后府里再进了人,还不是这么糟蹋她自个儿?
顾盼扭了一下,寻思着自己是不是演过头了,正待说话,四爷便先挥手叫人下去。
用力扯了她帕子,唬着脸吓唬她:“不是心里头有爷?这么着苦恼,要是孩子被妨碍到了,爷便不会来看你了!”
顾盼心说谁稀罕呐?
要不是你鬼鬼祟祟的躲门口偷听,我还懒得演呢!
四爷感觉自己很憋气,索性不理她,打算等她过来服软。
没想到顾盼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吃醋的心思。
四爷等了半天,结果等到顾盼用力过头发困,撑着手在那儿打盹。
无奈,只好把人揽过来,“你怎么这么个脾气!”
顾盼用力的睁了睁眼,“嗯……妾的脾气一直都不大好。”
四爷叹气:“钮祜禄氏……跟你以往一般,爷抬举她是为了别的,你别多想。”顿了顿,又似无意一般:“她如今还是个姑娘,爷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少,孩子更是一个接一个的出来,爷在你心里便是那般急色的人?”
原来没睡啊?
顾盼心里没啥感觉,还给好奇上了。
只四爷不愿说,转了话题:“快要过年了,可要去你的庄子上住住?”
大冬天的往外跑?
顾盼不是很乐意:“爷说的是温泉庄子?妾不是很想去,只想窝在屋子里睡觉。”
他接着道:“叫你去也是有别的缘故,安安和甜果儿也大了,宫里头额娘有心见见两个孩子。你虽是庶福晋,可福晋若是带着,也可随着进宫。”
“爷……”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到了年底,妾肚子都大了。”
进宫在旁人眼里可能是福分,但自己大着个肚子跪来跪去的,那不是找罪受?
再者说,上辈子也不是没逛过故宫,照片都留了一大堆,实在是兴趣不多。
而且宫里的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这要是一不小心惹了谁的眼,四爷跟福晋都不一定赶得上救自个儿,小命玩完才叫亏!
四爷神态放松开来,“不想进宫,那就出去转转。额娘那边不会为难你,爷怕的是旁人。”到底宫里的贵主子多,莫说她只是庶福晋,便是福晋,那也是说要进宫便进宫的。
“你这两年的名声……”说到这儿,他语气有明显的停顿:“爷当初虽不是十成的信,可这两年府里有了不少的孩子,爷怕你到时候被折腾。”
宫里想要生孩子的多了去了,虽不会明显的奔着这个去,可后宫里头得宠的小主们也不少。再加上各主位娘娘家里头想要嫡出的儿媳排成排,人说想见见老四家的那庶福晋,福晋难不成还能明确的推了?
顾盼吧,就嘟着嘴:“这有时候也是看人的。”命格之说她不了解,但全靠这个,孩子也不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是?
苏培盛在外头敲门,“爷,前院传来了消息,东宫来人,请您前去有要事相商。”
顾盼看了过去,后者揉揉她脑袋:“早些睡,爷明日来看你。”
顾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底难得的有了些不安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莫名奇妙,但却应验了。
第二日,四爷回府后直接去了正院,不过半下午,便传来钮祜禄氏身染恶疾,要挪去庄子养病的消息。
也是巧了,耿氏是个爱吃的,这会儿正在小楼,顾盼跟她手里嘴里满满的。
听到这个消息时,顾盼看她:“她病了?”又问:“昨日我还见着她逛后花园了,怎么就突然病了?”
耿氏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啊?”然后继续向红豆糕进攻:“平日里我都是在小厨房待着的,福晋说爷好甜食,我就想着,琢磨几道点心,过两年大了,爷去我那儿也能吃好吃的。”
顾盼翻了个白眼,在你情敌跟前,你说等你长大了四爷去睡你的时候还能吃好吃的?
还感叹:自个儿可真是个心宽的!
“红豆糕还有一块,你得给我,你小姑娘吃太胖了不好看。”顾盼回神,见好吃的快没了,便很不要脸的骗人小姑娘。
耿氏乖乖的点头:“顾姐姐说的是,那我吃汤圆。”
顾盼赶紧挥手把人撵走:“快些回去,少来我这儿蹭吃的!”
耿氏捂嘴笑,一回头,便看到四爷站在门口,立时小脸通红,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踌躇了一会儿,行礼后快速的溜了。
四爷走了进来:“你跟耿氏处的不错?”
顾盼把还没动口的红豆糕递了过去:“还成吧,小姑娘怪好玩的。”
不错这个词得分情况,当初她跟武氏也不错来着,最后还不如跟宋氏处的好。
见他神色郁郁,顾盼很识趣的没问他钮祜禄氏的事情。
倒是四爷,抱着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你的命格不错。”
不错?
顾盼侧头看他:“妾也是这么觉得。”反正她也不搞玄学,好不好的,不是她说了算。
他笑了笑,没说这个不错是什么。
毕竟她也只是命里带子,他们这样的人,不缺生孩子的,倒不会引来什么忌讳。
只是钮祜禄氏那儿……他神色暗了暗,一家子的蠢货,嘴都不严实,还妄想登上高位?
想到太子昨夜里的话,手不由得攥紧:既然到了自己的府里,又岂能轻易让出去?只钮祜禄氏这辈子是别想从庄子上回来了,太子那儿,自有别的法子应对。
皱眉道:“安安和甜果儿已经三岁了,该开蒙了。”
顾盼犹豫了一下,虽觉得俩小丫头有时候烦人了些,但是想到孩子这么小就要念书,拳拳爱女之心到底是占了上风:“实际才两岁半,会不会太早了些?”
四爷想了下,觉得三岁开蒙也不算早,“弘晖当初便是三岁开蒙的。”
“不过格格们不需要太死读书,早晚不是很要紧,叫人抱着她们读书也可。”
想到孩子们的额娘读死了也不开窍,四爷觉得孩子们的学习还是得抓上来。
毕竟闺女往后是要抚蒙的,旁的不要紧,但是满蒙相关的必须要打小儿叫她们熟悉起来,省得事到临头再受罪。
回头顾盼去福晋那儿取经的时候,认认真真的听着当初大阿哥开蒙的事项。
福晋看甜果儿乐的咯吱咯吱的,脸上也漾了笑:“阿哥与格格所学不同,大格格也大了,待过几年几个小的懂事儿了,叫她们跟着大姐姐一起学学。”
顾盼还是有些不放心,“妾就是觉得她们那么小,不是很听得懂。”又向福晋打听起蒙古那边的情况,“妾想着她们往后大了也是要往那边去的,便想着能不能请福晋寻一些熟悉那边情况的嬷嬷过来?虽不能说按照那边的情况养大,但打小儿就熟悉蒙古的饮食及其他习惯,待人嫁了,总不会太过不适。”
福晋有些复杂的看着她,“你舍得?”
顾盼脸色平静:“怎么可能舍得?”
“若是可以,妾都想给她们招赘。”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爷也说过,每个府里头可有一个名额报上去,既然没办法改变,妾只想着能叫孩子们往后过的更好些。”
又问:“待她们大了,怕是要麻烦福晋打听打听了,妾想叫她们姐俩嫁的相近,往后来往也方便,好叫她们姊妹间相互帮衬。”
福晋没想到她都想到了这个程度,点点头,让她回去了。
晚膳时,吴嬷嬷伺候顾盼用膳时,说:“主子,原钮钴禄格格院里的一个粗使婆子方才递了口信儿进来,说是庄子上递过来一个荷包,要交给您。”
顾盼皱眉:“钮祜禄氏的荷包?”
院子外头,那粗使婆子还焦急的等待回信,就见吴嬷嬷走了出来,忙道:“嬷嬷,荷包在这儿呢,庶福晋可有指示?”
吴嬷嬷眼神闪了闪,将荷包接了过来,而后又递了回去。
吴嬷嬷板着一张脸,压根儿就没接她手里头的东西:“我们庶福晋说了,钮钴禄格格若是有要事,直接找郡王爷或是福晋即可,小楼这边不管事,也什么都不懂。”
那粗使婆子家里儿子欠了赌债,要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给失了宠的钮钴禄氏递话,便急了:“嬷嬷,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格格常说与庶福晋姐妹情深……”
吴嬷嬷打断了她的话:“六婆子,有事儿可往前院递话,咱们庶福晋有了小主子,乏的很,不宜操劳。”
六婆子想着那百多两的银子,壮起胆子:“吴嬷嬷,钮钴禄氏乃著姓大族,只是传个东西,好处定不会少……”
吴嬷嬷一怔,而后笑了:“钮钴禄格格手头宽松,咱们庶福晋比不起。”转身直接关了院门。
顾盼听完了吴嬷嬷的回话,沉吟不语。
吴嬷嬷道:“主子,您看……要不跟爷说一声?”
顾盼也是这么想的,这钮钴禄氏奇奇怪怪的。
同样又很羡慕,她可真有钱!人都到庄子上了,还有人给她来回奔走,也不晓得撒了多少银子出去。
等晚间四爷过来的时候,把这事儿一说,然后就不再操心。
倒是四爷听完立刻变了脸色:“她找你?”底下的这群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
顾盼点点头,说:“那什么荷包不荷包的,就是普通的款式,妾叫吴嬷嬷把荷包给换了。”
然后叫吴嬷嬷进来,四爷脸色更紧了,忙叫苏培盛把东西拿走,而后斥她:“什么东西你都敢拿?”又叫吴嬷嬷去府医那儿查一查,“这些日子吴嬷嬷就别伺候了,回头爷给你送两个懂医术的过来。”
顾盼看他这么紧张,忙道:“妾又不傻!自个儿没碰过的,便是嬷嬷,也是回来后就立刻将荷包放在匣子里头盖上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直接锁死完事,怎么可能好奇心那么重的去打开?
四爷松了一口气,将东西带走后,好些日子都没回府。
转眼间便到了年里,顾盼原本是打算听四爷的,只太医说怀孕的妇人不可泡汤泉,再加上德妃点名要顾盼跟着进宫,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准备着。
也幸好现如今坐稳了胎,只要小心些,也没有大碍。如今两个孩子都大了,也都跟着进宫去见她们的玛嬷。
只宫宴她是没资格参加的,德妃带着大小儿媳妇去了后,她便留在永和宫候着。
虽石榴觉得这天大的荣耀没得到很是失落,但顾盼觉得这样真是好极了!
就她如今这身份,简直就是见谁跪谁,一趟宫宴下来,这膝盖还要不要了?
好在大过年的,没几个敢在康熙的兴头上惹事儿,顾盼这回也算是得了德妃的庇护,安安稳稳的在永和宫里头吃吃喝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