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侯府傻女——漫步长安
时间:2021-01-14 10:19:03

  商行换了一个姿势,似乎在嫌她的椅子坐得不舒服,“既然朕是天下之主,那朕要做什么何需一个后宫妇人指手画脚?”
  后宫妇人?
  曾太妃气得手脚发抖,她一个太妃在皇帝的眼里不过是个后宫妇人。死小子他怎么敢…怎么敢这样不给她脸面!
  “陛下虽是天下之主,然而您上有列祖列宗,下有满朝文武,还有天下黎民百姓。陛下认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义母,可有想过商氏列祖列宗?可有想过文武百官?可以想过凌朝的百姓?”
  一连三声质问,她端地站在道义的最高点。
  纵使天子,也不是能胡来。认个没出阁的姑娘当义母,皇帝是想气得商氏的列祖列宗掀了棺材板,还是要激起百官和百姓的怒火?
  她以为自己占着大理,死小子再不给她脸面也不敢抹黑商氏的列祖列宗们,更不可能眼睁睁彻底失去民心。
  只是她太低估商行,商行身为楚朝唯一的皇子,被自己的父皇一手一脚亲手教养长大。他受公冶楚独断霸气的治国之法影响,哪里会听得进这样的大道理。
  更何况商氏列祖列宗与他何干?
  他姓公冶!
  “朕还真没有想过,不如太妃娘娘替朕好好想想。列祖列宗可有明文训示不许天子认干娘?可有条例遗旨不许认未出阁女子为义母?”
  还真没有。
  哪一朝都没有。
  因为各朝各代都没有像他这样的任性妄为的天子,便是那些亡国之君也没有荒唐到这个地步。
  曾太妃被堵得哑口无言,差点失去理智。
  “陛下!”她不顾自己的太妃之尊,竟然跪了下来。
  陈遥知连忙跪在她的身后,裴元君和曾妙芙也跟着跪下来。曾妙芙越发的兴奋,经此一闹谁知道怎么收场。如果裴元惜背负着天下的骂名,那真是再好不过。
  所有人都跪了,裴元惜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跪。她刚要有所动作,便被商行制止,“干娘你千万别跪,朕可受不起你的跪拜。”
  曾太妃一听更是气得肺都快炸了,死小子就是故意的。他受不起一个臣子之女的跪拜,却能坦然受自己这一跪,他是在暗示她一个太妃还不如一个臣女有体面。
  简直是目中无人!
  如此妄为之君,是亡国之相。
  死小子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越是太过盛宠一个人,那人反而处境不妙。裴二一个姑娘家被他如此看重,绝对不是什么福气。
  文武百官不会眼睁睁任由他胡来,天下百姓不会接受堂堂天子认一个姑娘做义母。还有公冶楚,或许正愁没借口取他而代之,眼下倒是送上门的好理由。
  她巴不得皇帝倒霉,可又不能看着他倒霉。他若是被废了,自己这个太妃也就做到头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又急又气。
  “陛下,您若执意认裴二姑娘为干娘,哀家便长跪不起。”
  商行眯了眯眼,不怒反笑,“太妃娘娘这是在威胁朕?”
  曾太妃连说着不敢,跪着不起。心里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一个下贱宫女生的贱种。要不是命好当上皇帝,他算什么东西!
  天下谁不知他是公冶楚手里的傀儡,她倒要看看他能威风到几时。
  陈遥知在最初的嫉恨之后,眼下已然窃喜不已。帝王的恩宠太过未必是好事,裴元惜本就风头正盛,如此一来更是如同烈火烹油。
  她突然爬过去跪在裴元惜的脚边,“裴二姑娘你赶紧劝劝陛下,此事实在是使不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陛下的威名考虑。”
  裴元惜何尝不知商行此举不妥,她在震惊过后开始猜测他的用意何在。别看他表面上行事任性,她却知他不是一个胡来的人。
  他的目的是什么?
  “依陈姑娘看,我应该如何做?”
  “自是劝阻陛下,万不能答应此事。”
  商行一听,稚气的脸黑沉沉一片。这个姓陈的姑娘好生讨厌,竟然拦着他认亲娘。他好不容易逮来的机会,岂能白白放过。
  凡拦他者,罪该万死!
  反正今天他们的母子名份,无论如何都要定下来,敢挡他者休怪他不客气。她们不是喜欢跪吗?那就跪着好了。
  他慢悠悠地起身,不经意地捋一下额前的碎发,“朕是天子,天子一字千金。朕决定的事谁说都不好使,既然你们想跪,那就跪着好了!”
  曾太妃浑身都在发抖,这个死小子简直是找死!
  他自己找死就算了,偏偏还会连累她。若是商氏亡了,她这个先帝妃子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公冶楚不会放过他,更不会放过她。
  “陛下!”
  “哟,太妃娘娘想死谏吗?”
  曾太妃还未动的身体僵住,她确实想那样吓唬他来着,可是她怕死。这死小子的眼神告诉她,她要真死谏他绝不会拦着,反而还会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的死相。
  她怂了。
  “陛下,万万不可啊!”
  “可不可以朕不需要你来教,你们想跪就跪吧,朕和朕的干娘可不奉陪。”他缓缓朝裴元惜走过来,脚步透着几分轻快。“干娘,我带你在宫里好好转转。”
  一个我字,又将众人震惊住。
  陈遥知自是不会如曾太妃等人想得那么简单,皇帝和裴元惜当中必有一人重生,她最开始猜是皇帝,后来又怀疑裴元惜。
  商行来这一手,她有些动摇。或许她最开始的猜测才是真的,重生的人是皇帝而不是裴元惜。那么皇帝认裴元惜做干娘的用意是什么?
  她自己是重生之人,想当然地认为别人亦是重生。她想不到除去重生以后,还有魂穿的可能。也亏得如此,她压根没往另外的方面想。
  但是裴元惜不一样,身为一个胎穿的穿越者,自然会想到另一种可能。
  天家自来亲情淡薄,父子兄弟尚且兵刃相向,何况是异姓的的长辈。他再是视公冶楚为叔父,再是视她为婶娘,难道真的毫无芥蒂吗?
  况且她与他年纪相仿,他真的会视自己会长辈吗?与他相识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她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否想得太过简单。
  短发的少年瞧着很是欢喜,笑容满面酒窝显现。领着她逛了好几处宫中景致不错的宫殿,如数家珍地介绍着那些假山松石的来历。
  他一路蹦蹦跳跳,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她被他对自己的亲近所感染,几次失神凝思越发不敢去往深处想。
  许是怕累着她,他有些不舍地送她出宫。他目送着她上马车,站在宫门前朝笑容灿烂地朝她不停挥手。
  厚重的宫门、巍峨的宫墙、森严的守卫,所有的一切仿佛渐渐虚化。明明他被太监宫女拥簇着,她只能看见他一人。
  他仿佛是凭空出现在那,突兀地与其他人泾渭分明。她知道他一直在笑,不知为何觉得他好孤单。
  孤单到他仿佛不属于这个世间,如同她一样孑然虚无。
  如果她真的同公冶楚是夫妻,那么她死在什么年纪?是成亲不久后死去,还是死在成亲几年之后?
  若是成亲几年才去世,她…是不是应该有孩子?
  她的孩子……
  会有这个可能吗?
  马车缓缓驶离,他依然站在原地,还在那里依恋地挥着手。她心如同被什么东西撞击着,一下比一下扼紧。
  直到看不清他的身影,她才放下车帘。靠在车壁上不知为何突然潸然泪下,一摸脸颊已是一片湿润。
  她一手按在心口,那里在隐隐生疼。
  在她和商行在宫里逛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到宫外。宫中的消息能这么快传出去,自然是商行有意为之。
  消息一传到宣平侯府,如同热油锅里溅进水滴。康氏沈氏并宣平侯全被炸得口瞪目呆,你望着我,我看着你好半天没有一个人开口。
  康氏自认经历风雨,早前听闻自家孙女和皇帝做朋友已是毕生闻所未闻,眼下听说皇帝认了自家孙女做干娘,惊得差点灵魂出窍。
  她扶着云嬷嬷的手,“我…我真是活得太久了…”
  要不是活得太久,怎么会听到如此天下奇闻。陛下认干娘已经前无古人,而且认的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偏这个姑娘还是她嫡亲的孙女。
  “老夫人,这未必是坏事…”云嬷嬷低声安慰,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好事坏事暂且不论,谁家未出阁的姑娘凭空多出一个干儿子总不是什么高兴的事。且那个干儿子还是天子,试问天下还有哪个男人敢娶这样的姑娘。
  宣平侯皱着眉,眉心的褶皱都能夹死蚊子。他一头雾水,完全被皇帝这一手弄得晕头转向。如果说皇帝是与曾太妃斗法,一个要认干女儿一个便认干娘,那也不至于拿元惜作伐子。
  东都城的诰命夫人多的是,不拘哪家的夫人怕是都很乐意当陛下的干娘。好端端的认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干娘,不知情的人还当是有多抬举元惜。
  “好事也好坏事也罢,事情已然如此,待会元惜回来不要提及此事。”
  沈氏欲言又止,愁容满面。
  康氏叹息一声,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家孙女成了皇帝的干娘,她岂不是皇帝的曾祖母,心惊肉跳之后连念几声阿弥陀佛。
  三人眼巴巴地等在侯府大门处,眼见着侯府的马车停稳只有裴元惜一人下来时,并没有人问起裴元君。
  裴元惜一看他们的阵势便知他们已然知道宫内发生的事,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再过多赘述。一行人默默送她回水榭,离开时都没有人问一个字。
  康氏叮嘱她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
  她点点头,目光感激。心情太过复杂,复杂到她一个字都不想和人说。她需要好好静一静,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宣平侯早已派人去打听宫里的情况,主要是因为裴元君还在承佑宫未出。不管裴元君如何,总归是他的亲生女儿。
  出了这样的惊天消息,受到冲击的又岂止是他们侯府,整个东都城都震得抖了几抖。惊讶者有、错愕者有、还有斥责者和看热闹的人,不胜枚举。
  都督府内,商行在向公冶楚亲自解释。
  公冶楚一张脸冷得吓人,出口的字像冰渣子一般,“所以你一时好玩,就顺着曾太妃的话也认一门干亲?”
  “也不是因为好玩…”商行说着,小心地瞄着自己亲爹的脸色。“爹,我有听你的话。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也没有告诉娘…”
  公冶楚被他气笑了,他倒是会玩心眼。“所以你在告诉我,你没有错?”
  终究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在他的面前公冶楚从以前的君臣称呼变成你我。或许公冶楚自己都没有察觉,明明还未全信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已然是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
  他小声嘟哝,“反正我什么也没说。如果娘猜出来了,那不关我的事。”
  公冶楚从他的话里听出玄机,冷脸一沉,“你之前是不是和她说过什么?”
  寻常人不可能猜出来,除非是知道一些内情。他必是透露过什么,或者是暗示过什么,若不然那个女子怎么会猜得到。
  他打着哈哈,眼珠子上看下看就是不看亲爹的冷脸,“我真没说什么,不过我娘特别聪明。而且她…她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或许不会往那方面想,但我娘肯定会多想。”
  公冶楚更是抓住他话里的玄机,眼神徒然凌厉。一个痴傻多年的人突然神智清醒,是真的清醒还是…
  所以那个女人和他一样,也有一番乱力怪神的奇遇。
  商行手托着腮,清澈的眸中闪过狡黠。身为一个听父母话的好孩子,他不仅听爹的话也很听娘的话。他真的什么也没有说,至于爹能猜到什么,娘又能猜到什么真的不关他的事。
  “爹,你不能迁怒娘。她如果猜出来只能说明她太过聪明…聪明又不是罪过…”
  “你在跟我耍心机?”公冶楚的声音极冷。
  商行讨好一笑,“爹,话不能这么说…”
  公冶楚未等他说完,一言不发地起身朝外走去。
  “爹,你去哪里?”他连忙跟上。
  “宣平侯府。”
  话音一落,人已没了踪影。
  商行先是一惊,然后突然脸色大变。爹刚才好像生气了,爹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最是一个杀伐果决之人。
  娘死后,爹一直在找害死娘的人。不管是对方是谁,不管有没有证据。只有是有动机有嫌疑的人一律不放过,根本不在乎有没有错杀和冤枉。
  方才自己是不是说多错多,害爹起了杀心。一思及此他哪里还顾得上其它,心急如焚地追出去。
  裴元惜独自一人在内室静思,她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很久,久到身体有些僵硬依然一动不动。她的思绪如万马奔腾,在广阔的草原上狂奔不止。
  她很想及时勒马,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然而每每自我怀疑,脑海中便浮现商行的脸。他是那么的依恋自己,像是一个粘着母亲的孩子。
  他到底是谁?
  想问,又不敢问。
  脱缰的思绪被打断,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不知何时进来的男人。他神色暗沉如晦,眼神冷漠而复杂。
  她应该感到害怕,害怕到来不及做出惊恐的表情。
  “你猜到了。”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很想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许是面部表情一时间不受自己控制,又或许是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太过震惊,她忘记做出任何的反应。
  她果然猜到了,公冶楚想。
  他不是一个轻易被人左右的人,更不是一个会被他人羁绊住的人。一切不确定的隐患和有可能动摇他意志的东西,他都不会留下。
  物如此,人亦如此。
  如果真如梦中所示,或是如皇帝所说,那么他应该让她消失,免得她左右自己的情感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但是令他自己很震惊的是,他居然对她没有半点杀意。
  他在向她走近,她瞳仁中的影像越来越清晰,直到他的轮廓出现在她的眼中。两人一坐一站,默然互望。
  一阵风卷进来,商行只看到自己的亲爹朝自己的亲娘走去,骇得心都快跳出来。
  他冲过去挡在裴元惜的面前,“爹,你不要杀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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