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艾难得请他们一回,兄弟三人收到了消息立刻赶到了刺使府,乍一见曹恒跽坐在正堂内,邓艾还居于她下,再看清曹恒那一张脸,三人都一个激灵,“丞相。”
一喊出来又连忙收了声,曹恒已经坐直与他们见礼,“曹恒曹子安。”
自我介绍完毕,三人听到这个名字,身为大将还能不知道当今女帝唯一的子嗣叫的什么名字?连忙作一揖,“见过殿下。”
邓艾在他们一来就想介绍曹恒的,口吃的人说话嘛,实在是没办法利索,不利索的就只能由着曹恒自我介绍了。
曹恒抬手道:“三位将军请坐。”
为首的鲁大鲁烈是个沉稳的人,人长得高高壮壮,一看就很是稳重;其后是个瘦小的中年鲁二鲁锐,精明外露,一双眼睛更是闪烁着亮光;最末的看着有些呆的是老三鲁贞,上头有大哥顶着的人,总是带着些天真。三人与曹恒作一揖方才坐下了。
“此次前来交州,是有事请邓刺使还有三位将军帮忙。”曹恒也不绕圈子,鲁烈毫不犹豫地道:“殿下有事只管吩咐。”
连问都不问是什么事就让曹恒只管吩咐,曹恒道:“益州动乱,想请将军出兵益州,保境安民。”
保境安民,外敌是没有的,只有内乱。鲁贞已经脱口说道:“殿下,益州那群不要脸的老不死又做了什么?”
“三弟!”一句话把整个益州的官吏都给骂了,骂得是真好!
再好也是不能随便骂的,鲁烈跟鲁锐都同时斥了鲁贞一句,让他收敛点。
曹恒道:“巴县被人放了一把火。”
绝计没人能想到的。鲁锐毫不犹豫地道:“他们是疯了。”
并不需要问曹恒都在益州做了什么,他们交州与巴县所在的兴古郡相临,巴县的情况多少都有耳闻,曹恒是奉曹盼之命前往巴县办事,益州的官吏是什么德性,他们还能不知道?
知道也就不必问曹恒都做了什么,人只有在触及自己利益的时候才会迫不及待的要将敌人消失,益州的官吏连放火烧城的事都做了出来,可见他们有多忌惮曹恒。
“殿下要多少兵只管说。为国为民之事,末将万死不辞。”他们兄弟三人早年只是流民,一步一步地拥有今天这样的地位,他们却从来没有忘记过曾经的无助。
他们不像世族,但他们的心是偏向百姓的,只要做的事有利于百姓,无论多难他们都一定会做。
“我代巴县百姓谢谢将军。”曹恒起身与三位鲁将军作一揖,心里的大石算是落下了。
而此时,益州官吏联名上折参曹恒逼死数十名官吏的折子已经送到了洛阳,摆在曹盼的面前,朝会上,世族们张口闭口地质问曹盼,曹恒逼死官吏之事该如何解决。
曹盼嘴角勾起一抹孤度,“你们想要朕如何解决?”
着重问了解决二字,本来以为曹盼会二话不说先护着曹恒的人们对视了一眼,“依律而处。”
有人吐了这四个字,曹盼点点头,“依律而处,应当。可是,查案定罪该怎么查的?益州百官联名参阿恒逼死官吏,这上面有写清楚阿恒是怎么逼死他们的?亦或者,你们知道得比朕多,可以告诉朕,阿恒是怎么逼死这些官员的?”
一群急吼吼要逼着曹盼处置曹恒,再不然能把曹恒召回洛阳那都是好的,结果曹盼根本不跟他们纠结处置,而是要证据。
证据,他们当然是没有了。曹盼也知道他们没有,眼中的冷意更浓,“无凭无据就想让朕处置大魏的公主,还是朕刚刚派往益州,志在整顿益州的公主。你们莫不是跟益州这些人是一伙的?”
“陛下明鉴,臣等,臣等只是觉得殿下行事过于急切,无论有多少理由,数十官员自尽,陛下,此事万不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好,朕听出来了。你们是怕朕徇私。”曹盼既为九五至尊,她素来百无禁忌,无不可说。
“安御史。陛下自出仕以来,以公正而称,登基之后更是。前些日子殿下闯出宫门,陛下以宫规而处,仗殿下四十,安御史总不会没听过吧。”墨问客客气气地问了。
那么一个老头被墨问这一问,“下官只是担心。”
“因为担心而忧心陛下徇私,听起来无可厚非。不过比起担心陛下徇私来,身为御史的你是不是更该注意,益州传来的另一份奏报,巴县城被焚。”周不疑这位首相出声,几乎所有人都失声了,同时看向周不疑。
“陛下,殿下几日前送来了招安成功的奏折,并且还让庞将军带领将士帮助巴县的百姓春耕。短短几日,巴县失火,更无一人救火,此事,甚是蹊跷。”周不疑只是公正地说一句实话,曹盼道:“巴县百姓死伤几何?”
“回陛下……”墨问对这件事比较清楚,接过周不疑的话给曹盼报了一个确切的数字。
曹盼身体往前轻轻倾斜而问,“你们说,巴县这一场火是因何而起的?”
刚刚一群急吼吼要曹盼处置曹恒的人都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蹿。曹盼再问,“你们说,自尽的这些官员究竟是畏罪自杀呢,还是以死明志?”
有人的脚已经迈出了一步,想说以死明志的,结果话头被墨问给抢了,“回陛下,从夏侯刺使送到京城的折子来看,是巴县起火后,才有官员自尽狱中的事。”
好。不是都不管头尾的直接要定罪吗?墨问哪怕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就是说一半留一半的,引人遐思。
“陛下,据臣所知,被殿下关入狱中的官员都是以受贿的罪名。”总有人欠骂的,听听这话说得,墨问低头一笑,上头的曹盼意味深长地说,“消息挺灵通。”
那人一个激灵,曹盼道:“还有什么知道的,一并说出来让所有人都听一听,免得都觉得朕霸道专、制,不让你们说话。”
墨问的笑意更深了,霸道专、制的女帝陛下,会扯自家女儿的后腿?
想拿捏曹恒,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女帝陛下是她的亲娘,曹恒现在做的事,皆是女帝授意的。你们想把曹恒拉下去,是不是也想把女帝陛下拉下去?
第023章 想要一网打尽的曹恒
有人未必能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明白的人又是不会说破的主儿。注定枪打出头鸟。
刚刚说破益州官吏为什么被捉的人,这会儿被坐在上座上的曹盼俯视着,这才开春,一滴滴冷汗从额头滴落,有心想为自己辩解一句,“臣,臣不敢。”
曹盼立刻顺口地道:“朕看不出来你有什么不敢的?”
死了死了,妥妥是惹了女帝不喜!那人毫不犹豫地跪下了,“臣知错了。”
认怂认得实在是快,曹盼道:“错在何处?”
已经很多年没有被那么揪着问话不放了,曹盼觉得一个个是不是觉得天下太平了,有时间跟她斗心眼了,所以想来试试手?试就试,她斗不过他们?
嘴角的冷笑让人看得更是战战兢兢的!
跪得认怂极其干脆的人被曹盼揪着不放问到底的意思,抖了抖,“臣不该人云亦云。”
“朕记得早在昭宁元年朕就对御史立过一个规矩,昭宁九年朕再次重申,至今不过六年,当御史参人需要做什么,身为御使的你们都不知道?挂在御史台上的御史式都是摆设?”曹盼质问的话一丢出来,满朝的臣子都成了鹌鹑!
本以为认错干脆,而且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人,认了错,这事也就揭过去了!可是他是不是忘了女帝陛下是什么样的人?
想要揭过去,没忘了先前他要对付的人是谁吧!既是曹恒,也是曹盼自己。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想过的人,一天到晚没事找事,曹盼会由着他轻轻放下?别逗了好吧!
曹盼依然冷笑着,对于一群欠怼欠教训的人,她从来不客气。“御史大夫,御史台由你来管,你说,连参人最基本的证据都没有却敢乱参的,该如何处置?”
御史大夫总掌御史台,这位四十来岁的年纪,笑语盈盈的,听到曹盼这么一问,答曰,“回陛下,失职之责,罢官。”
失职二字一丢出去,哪怕是跪着认错极快的人都被吓傻了。
“那还等什么。”失职革职,理所当然,曹盼赏了御史大夫一个干得漂亮的眼色。
守在门外的侍卫听到曹盼的话,立刻进来架着那位离开,那位哪里甘心就这样被拖下去,连忙与曹盼叩首请罪,“陛下,陛下臣知错了,求陛下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不说你对益州的事情知道多少,阿恒去益州是朕下的令,你是觉得益州现在很好,巴望着益州一直这样下去?只要益州的世族们好,百姓死啊活的都无所谓?你无所谓,朕有所谓得很。从前朕不动益州,是为益州百姓安居,眼下朕要动益州,也只能是因为百姓。益州出了事,你只顾当官的死活,不管百姓,就这样的你,朕岂容你。”曹盼把话一放出去,想要求情的人果断地把脚缩了回去。
谁都清楚曹盼素来爱民,但凡是想要伤百姓的官,曹盼是碰着一个捋一个。
想帮忙求情,曹盼要是接着扣下一顶,你是不是也跟他一样,觉得百姓死啊活的都无所谓的?再用同样的理由把你官给捋了,申冤无门的绝对!
一想通,本来对曹盼就悚得紧的人,这下更是不说话了。
“夏侯薇有没有说巴县的百姓如何安抚?”直问其名!曹盼唤得无人敢挑刺。
“并无!”墨问拿到这样的奏折也奇怪,但是夏侯薇确实是什么都没说!
曹盼听到并无二字,突然讽了一句,“益州这样地方,难道真是谁去了都会变成一样的?”
所有朝臣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上座的曹盼一眼,拿不准女帝此时此刻的想法,曹盼道:“罢了,阿恒既然奉命去益州,此事若她不知该如何办,朕就如你们所愿。”
如你们所愿?这个你们指的是谁?好些人跟不上曹盼的脑回路,也确实是女帝陛下的心思太难猜了,他们实在是摸不着,猜不透。
“陛下,那巴县百姓需不需救济?”杨修询问了一句,曹盼道:“再等等。”
杨修瞄了曹盼一眼,等一等,女帝是要等什么?曹盼没有要跟他们解释的意思,而是继续地道:“好了,都散了吧。”
今日的朝会随着曹盼叫退,周不疑等作一揖,“恭送陛下。”
曹盼起身退回了后殿,周不疑即叫人给包围住了,杨修道:“陛下等什么?等益州那些世族再进一步,还是夏侯薇出手?”
周不疑被问得过于直接,迟疑了半响答道:“等殿下。”
杨修也不是蠢的,听着撩起眼皮看了周不疑,周不疑道:“殿下是大魏公主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子嗣。”
唯一的子嗣,也是唯一的继承人。但就算是唯一的,因为这个唯一,就什么事都帮着曹恒办好,什么事都不需要曹恒费脑去解决?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让曹恒将来能担起大魏的天下,最好的办法是让曹恒自己明白治理一个天下,平衡各方面的关系需要做什么,益州,正是大魏天下的缩影,而益州存在的问题又是各州之最,曹恒如果能将益州的问题都解决了,将来必能治理好大魏。
周不疑吐了一口气,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相信曹恒一定可以做好的。哪怕一开始曹盼就将这些问题摊开摆在曹恒的面前,曹恒或许在接手的时候手足无措,但她总会明白什么是关键,也一定会解决益州存在的问题。
曹盼将告状的人官位都给捋了,完全表明了她的态度。想参曹恒可以,想要她处置曹恒也可以,拿出真凭实据来,证明曹恒触犯了乾清律或是其他的格令,她绝不包庇。反之,没有证据的都给她闭嘴,不以诬告而处之,已经算她手下留情了。
益州那头,曹恒已经带了粮食药材,还有兵马回到了巴县,巴县的百姓在见到粮食跟药材时,不住地欢呼,“公主殿下万岁,万岁!”
巴县的一场大火,不知烧毁了多少人的希望,他们以为这一次必死无疑,没想到曹恒会回来,不仅回来,还给他们劈开了一条路,告诉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粮草借来,即要谢交州刺使,也要谢交州的百姓。不过,借来的粮食往后要还,借据是我打下的,这是要我还,还是你们自己还?”曹恒这么地问了一句,巴县百姓异口同声地道:“粮食是殿下帮我们借的,已经让殿下劳累了,要还当然是我们来还,不敢让殿下费心!”
曹恒拿出了一张借据,“如此,这是所有的粮食字据,大家伙都来瞧一瞧,核一核数量对不对。”
货讫两清,将来要还的是他们,数量这些东西自然让他们自己来核。
“殿下歇会儿,我们自己来核数量。那什么,我是交州护送粮食来的人,这是我们交州的司马,奉我们交州刺使之令管粮食的事,大家找他对。”鲁贞打头阵,带着兵马给曹恒当下手,眼下粮食送到了,对数的事就交给文官好了,曹恒一路风尘奔波的,还是让曹恒歇歇吧。
崔承之也走到曹恒的面前,“殿下,洛阳来信了。”
洛阳来信!曹恒道:“所有的大夫带上草药,去伤者的家里救人,识字知数的留下核数。”
“殿下且忙,我去帮忙。”夏侯珉虽然跟着曹恒一路奔波,回来了还是忙里忙外的要去帮忙。曹恒微颔首,事情交给夏侯珉去办。
崔承之请了曹恒往一旁的屋里去,将洛阳传来的信递到曹恒的手里,曹恒将信拆开了看,眼中流露出了笑意,到最后又慢慢变得凝重了。
信看完了,曹恒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手背上,崔承之道:“殿下接下打算怎么办?”
“滔和与李严有没有信传来?”曹恒反问一句,崔承之顿了半响道:“倒是诸葛瞻送了一份东西来,承之并未打开。”
应着崔承之的话,有人将东西给曹恒奉了上来,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并未上锁。
曹恒不曾犹豫地将盒子打开了,上面竟然是好几本已经显得老旧的账本,下面压着的竟然还有供词以及血书。
神情一凝,曹恒立刻将账本下的供词拿了出来翻看,越看曹恒的心越是悬了起来,崔承之看着从来不会情绪外泄的曹恒越来越冷的脸,唤了一声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