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意外诞生了一只与他们一直以来坚信的“恶灵”形象不符的特殊诅咒而已,一群胆小鬼们却自乱阵脚,生怕那样的咒灵会影响到年轻咒术师们的意向,胆小鬼们宁愿抹杀那样的存在,也不愿让“深爱人类的诅咒”存在于这个世上。
咒术师与诅咒的平衡在于“屠杀”,一旦其中一方发现另一方很有可能成为己方队友时,心肠稍软的家伙将必输。
自人类负面情绪中所诞生诅咒们可不会心软,唯一有心软可能性的,只有多愁善感的人类,在名为“生死”的战场之上,一点点的失误,造成的后果将不可预估。
为了抹杀掉那一点风险,保守派们自然而然选择抹杀异类的存在。
包括那只深爱人类的诅咒。
包括,养成诅咒的九月深秋本人。
他们极力掩饰其中的真相,并且将唯一的异类,九月深秋,冠以“史上最为罪大恶极的诅咒师”之称。
“是不是超级好笑?”
时隔多年,如今想来,夏油杰仍旧忍不住为愚蠢之人的愚蠢而感到好笑,更好笑的是。
“明明那只特级咒灵,唯一憎恨的人类,只有我这个对他们而言最为可恶的诅咒师,而胆小鬼们,却轻易抹杀了那只足以杀死我的特级咒灵。”
那只咒灵,是专门克制他的存在。
九月深秋曾在巨大的痛苦之下,诅咒了死去的养父母,在她的诅咒和炼成术式的双重作用下,养父母的灵魂偶然融合到一起,从中诞生了一只继承养父母美好品德的奇怪咒灵。
这只咒灵深爱人类,唯一憎恨的人,名为夏油杰。
可惜,后来它死了。
……
“夏油大人,为什么不将真相暴露出来呢?如果那些咒术师们害怕真相流传,那么,我们早些暴露真相,不是更加有可能吸引到更多的同伴吗?”
“这个嘛,”夏油杰摸摸菜菜子脑袋,“以前不说是因为可信度太低,对于被洗脑成功的笨蛋们而言,那种真相完全不可信。现在不说……”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是因为时机未到。”
等咒术师们之间彼此质疑的那把火烧得更烈,等他们对九月深秋的兴趣更加浓厚,那个时候,才是公布真相的最佳时机。
“好了,今天的睡前故事到此为止。”夏油杰拍拍手,“小孩子们该早点睡觉了,否则可是长不高的哦。”
“夏油大人,你还没有说那只咒灵是怎么死的呢。”菜菜子抓着他的袈裟,恋恋不舍地追问,“妹妹大人是如何逃出去的?为什么会失踪十年?”
“这个啊,下次再说吧。”夏油杰高深莫测地说,“有趣的故事,当然不能一次性就讲完,否则,故事的趣味性不就大打折扣了吗?”
菜菜子失落:“诶?怎么这样,夏油大人说嘛。”
美美子附和:“说嘛。”
夏油杰只是笑,没有再纵容孩子们任性的询问。
他也很想知道,这十年,任凭他如何寻找,为什么也没有找到九月深秋的尸体。
第67章 欢迎回来09
九月深秋的手机坏了。
起因是祓除诅咒时,她选择的位置太高,过程中没留神,从兜里滑落的手机被咒灵张大嘴巴一口吞了。
解决完咒灵,整个手机被不知名液体包裹,全屏黏糊糊,看着就非常倒胃口。
她正蹲在地上苦恼地抓头发,五条悟勾着她后颈帽子将她提了起来“那个手机不要了,回去再买个新的,深秋,我们用情侣款的吧。”
“谁要和你用情侣款?”
“你啊。”
“我拒绝。”
“拒绝无效。”五条悟使用咒力,隔空提起那枚湿哒哒的手机,悬在垃圾桶上方,“这个确实没法用了吧。”
“但是万一手机里存了重要的东西怎么办?”九月深秋脱口而出,“等那个九月深秋回来,发现重要的东西都不见了,一定会很麻烦的。”
她在默认,此时此刻的这个九月深秋,终有一天会离开的。
不论是穿越论,还是记忆论,高专的九月深秋总该是要离开的。
五条悟听懂了她的意思,眉心微微皱起,随即双手插兜,嫌弃地俯视着那枚手机“现在怎么办呢?是要留下它,带回去清洗干净——这个手机不防水的吧?”
九月深秋原地转了两圈,没等她想出解决办法,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震动迟来。
被液体包裹住的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姓名中也。
应该是认识的人。
九月深秋刚想开口,下一秒,手机蓦地黑屏了。
“???”
“哎呀,这次绝对不关我的事。”五条悟立刻举起手,以示清白,“是咒灵的口水具有腐蚀性,腐蚀掉手机内部的金属,这一次,是真的连修都没办法修了。”
他看起来反倒对这个结果更加满意,双手一拍,自顾自下决定“果然,我们注定要使用情侣款手机吗,真是让人害羞啊。”
九月深秋“…………”
抱歉,从他那张得意的脸上,半点也没看出来所谓的“害羞”。
……
……
在五条悟挑剔并且时常飘忽不定的审美下,最终敲定两支黑白色新手机。
五条悟拿到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相机,自拍一张,兴致勃勃地设为待机画面。
然后若无其事把手机还给九月深秋。
九月深秋对他这一串娴熟无比的动作做出了一秒钟的凝噎表情,倒是也没有特别排斥,因为她之前那支手机待机画面也是五条悟的自拍。
正是因为那个做贼心虚的待机画面,她才真正相信家入硝子说的“暗恋十年”那件事。
她这边在为这张待机画面而感到些许的心情复杂,肩头倏地一紧,眨眼间,整个人被五条悟松松揽进怀里。
为了迁就她的身高,他特地放低了身子,一只手按着她的侧耳,毛绒绒的白色脑袋挨着她黑色的脑袋,举起手机正要拍照时——
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再加上尚未完全习惯他突然之间的靠近,身体动作先于大脑意识,下意识侧过脸。
微抿的嘴唇碰到他的侧脸。
咔嚓。
相机永久地定格了这一幕。
……
……
九月深秋恍惚地梦到她终于回到高专的那一天,黄昏,教室里的浮沉在橘黄的光线里起起伏伏。
五条悟趴在一年级教室的书桌上睡觉,旁边就是她的位置,他的侧脸对着她座位的方向。
她满脑子都是上一秒和五条悟拍照时嘴唇碰到他侧脸的画面,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向睡着的五条悟靠近。
他没有反应。
这很难得。
于是她更加迷茫了,忽然之间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缓慢停在桌前。
低头时发现桌下,他屈起的长腿正抵着桌洞一角,膝盖上稳稳当当地放着一盒枫叶红的草莓蛋糕,口袋里满满的都是糖,露出两块塑料包装的边边。
这家伙总是这样,前一天不声不响偷吃掉她的零食,第二天却又会大张旗鼓地双倍还回来。
九月深秋盯着他的嘴唇看了会儿,不知何时俯首挨近了他。
呼吸渐渐纠缠到一块儿,浅淡的奶油甜气息来回寻访,已经分不清是谁的。
嘴唇碰到他唇角的一瞬间,他膝盖上的那盒甜品啪嗒摔到地上,惊醒了他。
同时也惊醒了她。
九月深秋猛然睁开眼,抱着被子,心跳声大到几乎要让她耳鸣,后背全是冷汗,简直无法置信。
她居然会偷亲高专的五条悟?
居然会那样做?
她是疯了吗?
……
……
2月19日,清晨9点。
九月深秋推开窗,湿润的凉气扑面而来。
阴雨天,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打湿窗沿,九月深秋摸到一手的雨水。
楼下,五条悟撑着把黑伞蹲在树底下不知道在干什么,或许是察觉到她开窗,很快抬起伞。
黑色的伞檐下,白色的短发渐渐显露,水珠沿着二十四根伞骨汇成一股细线,落下一层水帘幕。
他笑了下,朝她挥挥手,手里捏着个红色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
九月深秋看了会儿,慢吞吞地又把窗户拉上。
隔着一层透明玻璃,她看见他笑得更加放肆,于是顺手扯着窗帘也给拉上了。
两分钟后,她犹豫地拉开窗帘的一条小缝,悄悄从缝隙里望出去。
五条悟还在看着这里,像是笃定他会那样做,得逞之时,伺机而笑。
哗啦——
九月深秋唰地拉实窗帘。
……
家入硝子打来电话叫她过去一趟,说是有点发现。
两天的时间,家入硝子勉强从浩瀚的资料库里找到关于“被诅咒的记忆”的只言片语。
“有的是被诅咒的记忆,也有的是一些咒物的遗留作用,具体的我都整理出来了,解决的办法我现在也不太确定,只能让悟带你去一个个试试看。”家入硝子打了个哈欠,“对了,悟呢?他今天怎么没缠着你?”
“啊,来之前有看见他在外面玩泥巴。”九月深秋说。
“噗,玩泥巴?”家入硝子想象了一下五条悟玩泥巴,“他还是小孩子吗?现在的小孩子都不玩泥巴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几句,家入硝子准备回去补个眠,九月深秋拿起整理好的资料,忽然想起什么。
“硝子。”
“嗯?怎么了?”
“我们……”她停顿了一下,用资料微微挡住下颌,若无其事地笑起来,“我们,是怎么样成为好朋友的?”
家入硝子拉开门,仰头想了会儿“因为那部电视剧,女主角失明又失忆那部,还记得吗?”
九月深秋摇摇头,她印象里,没有看过这种类型的电视剧。
“也对,你二年级的时候,那部电视剧才刚出来。”家入硝子一边走,一边拿着手机点开搜索栏,“喏,是这个,因为剧情太狗血——不过十年前的大家都喜欢这种口味的电视剧。有一次悟看见了,说我的品味简直和你一模一样,都喜欢追这种奇奇怪怪的电视剧。你知道的嘛,追电视剧,当然要有人陪着一起看才有意思,所以我闲着没事就去找你一起看电视剧,时间长了,我们就成好朋友了。”
原来如此。九月深秋认真记下那部电视剧的名字。
家入硝子卷着头发嘟囔“说起来,当时悟要是不说那句话,我也不会天天去找你玩,那个家伙,偶尔也是还不错的。”
九月深秋的目光还定格在手机屏幕上,闻言微怔,脑子里忽地闪过昨天,五条悟对她说的那句“还有人比我更了解高专的五条悟吗”。
她解决不掉的咒灵总是被他一气呵成地揉成一团踩在脚下,游戏里欺负过她的人莫名其妙的销号,她被蛇吓得到处蹦跶时也是他一边笑一边提起蛇尾巴远远扔开。
以及,昨晚的梦里,他睁开眼睛之前,突然掉到地上的蛋糕和装了满口袋的糖。
家入硝子一回头,发现刚才还跟在身边的九月深秋停在原地不动了,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突然之间想通了什么,可短期内偏偏无法置信。
家入硝子叫了她一声“深秋?”
九月深秋回过神,眼前的画面有些模糊,眨眨眼,家入硝子的脸逐渐和高专短发硝子的脸重合。
“硝子。”她沉默后,笑着张开手,“我可以拥抱你一下吗?”
她有种直觉,再过不久,那个九月深秋就要回来了。
……
……
雨还是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多久。”
“冬天的雨,会下很长时间。”
“冬天的雨吗。”
“即使雨停,短期内,也只会是阴天。”
夜蛾正道放下正在缝制的咒骸,搬了个凳子坐在正在滴水的廊檐下“九月今天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想说?”
“……嗯。”
九月深秋盯着他手里刚缝好的兔子“夜蛾老师……夜蛾校长,可以教我怎么缝玩偶吗?就像我房间里那只白色的大猫猫,那个是五条前辈吗?”
“是他。”夜蛾正道把兔子递给她,说,“为什么突然想要学习缝制玩偶?”
九月深秋没说话,手指缠绕着长耳兔的耳朵,垂下眼皮注视着木质台阶下汇聚成一团的小水池。
“因为,总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她慢吞吞地说,“我就会忘记,我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
接下来一整个下午,九月深秋都待在夜蛾正道这里学习缝制咒骸,五条悟想方设法骚扰过许多次,每次都被夜蛾正道用咒骸打出去。
虽然不是不能硬闯,不过硬闯的话,深秋也不一定愿意跟他出去玩儿吧。
五条悟百无聊赖地拖着长椅,两腿一搭,索性躺在滴答滴答落雨的廊檐下,一边懒洋洋开口数雨滴落下的数字,一边侧耳倾听屋里的反应。
数到九千八百七十二时,屋里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地推门而出。
“五条前辈,请您闭上嘴安静地躺着睡觉好吗?”九月深秋背着手,恼火地控诉。
“终于肯出来了。”门开的瞬间,他已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我超级走心地准备了一份礼物,专门为你准备的哦,迫不及待想让你看一看呢。”
九月深秋默了两秒钟,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缩,她思索着说“下次吧,今天我有其他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