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对她与众不同?为什么不去骚扰其他人,偏偏只骚扰她?别的小孩进游戏厅他从不在意,只有她,他非得掺和一脚,非得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抱歉,迟到这么多年。”他将她紧紧抱进怀里,摸索到她的手指,“明天,正式带我去见见爸爸妈妈?”
九月深秋僵了一瞬。
他什么意思?
手指忽然一凉,她怔愣间发现,无名指上多了一枚银色戒指,纹着枫叶的花纹,精巧细致,专门为她定制的。
“……求婚吗?”她呆呆地问。
和之前临时弄出来的黑色戒指不同,这没戒指明显是特地准备的,而且这个做工,耗费的时间一定不短。
五条悟攥着她的无名指,不给她摘下的机会,微一挑眉“这次是不可以拒绝的哦。”
九月深秋却有些犹豫,蜷缩着手指“你……确定是我了吗?”
“是我还不够认真吗?”他问。
“不,只是……”她苦恼地低下眼,“我的时间,不太多了。”
五条悟点点头,抱着她坐进沙发里,拨弄着她的耳垂,不以为意地问“还是说,你想要其他人成为五条家主夫人?”
“不!”她脱口而出,同时收紧手指,藏好戒指。
他笑了,摸摸她的耳垂“好巧,我也不想给其他人机会诶,只想要你,各方面的只想要你。”
“………………”
九月深秋感觉身上要冒烟了。
“真的……确定是我。”她依旧在动摇,一圈圈地转动着那枚戒指,似乎一下秒就要摘下来还给他。
五条悟看着她,蓦地起身,把她放到床上,双手撑在她耳边,压迫感从上至下包裹住她,冷不丁地说
“深秋,今天,我可以不戴那种碍事的玩意吗?”
九月深秋吓到差点把他踹下去“你在说什么啊?”
五条悟拨开她散乱的长发,认真地凝视着她“向我索取吧,深秋,向我索取,任何东西都可以,向我索取。”
第74章 深秋04
九月深秋是个极其容易满足的人,或许是因为失去过太多次,以至于只是稍微得到一点小小的回报,就能够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
最初,她对五条悟的心理仅仅只是——见到他就够了。
渐渐的,这种细微的满足开始势不可挡地吞噬她的思绪,她不满足了。
五条悟离她越近,对她越是亲近,她想要的也就越多,想靠近他,拥抱他,亲吻他。
想要彻底留下来,想要接受他的全部,哪怕是就此留下一抹无法割断的羁绊。
她的眼神闪了好几下,最后选择抬手勾住他后颈“什么都可以索取?”
“全部都可以。”他答。
九月深秋笑了下“我想要那枚黑色的戒指。”
五条悟怔了怔,忽而一笑,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亲了下她鼻尖“你真容易满足,就不可以再贪心一点吗?”
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来那枚熨了他体温的黑色戒指,套上她另一只无名指“还要什么?”
九月深秋用拇指摩挲着戒指,仔细想了想“一时之间,想不到其他的。”
“我呢?”他问。
她抬眼。
他眨眨眼“我,不想要?”
九月深秋注意到他眼底的晦涩,收回了手,慢吞吞地说“你在给我下套?”
“才没有下套。”五条悟话锋一转,“所以,今天可以不戴套了吧?”
九月深秋“不可以!”
……
情色迷离之下,总该是不胜酒力的。
“不戴?”
“……不行。”
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十指交错的挤压之间,硌得指骨发疼,理智被磨得濒临破碎。
“我喝醉了,头好疼,不会用。”
“你胡说……”
“你帮我?”
“我不——”
突如其来,浓烈的酒意终于熏得人理智崩塌。
……
……
楼下传来学生们打闹的声音,三月初,稀稀拉拉的鸟鸣掺杂其中。
九月深秋偏头看了眼还在睡的五条悟,动作极轻地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毛软的地毯上,余光忽然瞥见床尾,他的大长腿懒散地抻了出去。
她的被子对他而言太短,每次睡觉的时候,他的脚踝都会露出来一大截,好在房间里有暖气,否则这样睡一夜,隔天不生病才怪。
九月深秋叹了口气,掖了下被子,盖住他脚踝。
他踢开。
她重新盖上。
他再踢开。
九月深秋拍了下他的脚腕,大概是戒指硌到他脚腕骨,他缩了下脚,终于老实。
九月深秋再转身,就看见他正睁着眼睛餍足地瞧着她,刚才都是故意的。
“好玩?”她问。
“好玩。”他拖长声音。
“三月了。”她没有搭理他,活动着发酸的身体,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天光大盛,绿意稀疏。
五条悟打了个呵欠,滚进被子里,抱着她的枕头半趴在床沿,歪着脑袋看她“要春游吗?”
“不要。”
“那就去约会吧。”
“也不要。”
“好吧。”他扔开枕头,走下床,从后面拥抱她,一用力,将她按到窗帘后的玻璃上。
“那就继续做好了,不能浪费这么好的天气呢。”
九月深秋“……”
当然是不可能继续乱来的,趁着今天天气好,九月深秋换了身清爽的衣服,脖子上如论如何也遮不住的痕迹实在显眼,她对着镜子费劲地想办法遮住。
五条悟偏偏总是过去捣乱,她岿然不动,继续遮新旧交叠的痕迹。
猝不及防之下,脸颊被他咬住。
她睁大眼,手里的遮瑕掉到他身上,在他黑色的制服襟口染出一点白。
五条悟仗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地把她困在镜子前面,故意叼住她脸上的软肉碾磨。
再松开时,那一片彻底红了起来,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九月深秋气得差点跳起来打人“五条悟!你在干什么啊!”
五条悟不理她的愤怒,低头在一片红上亲了下,抱着她,十分满足“我的。”
亲一下不够,继续亲第二下,亲一下说一句“我的。”
“我的我的我的。”
“全部都是我的。”
九月深秋被他这种幼稚的圈占领地的行为给搞得也生不起来气了,反而想笑,绷着脸瞪了他一会儿,在他佯装无辜的眼神下,实在绷不住,侧过脸笑出声。
……
谁也没有再提离开的事情,好像春天一到,所有的阴霾都会随之消失。
从墓园出来后,九月深秋收到真希的邮件。
他们正在山上春游野餐,问她要不要过去玩。
五条悟没有收到邮件,表示非常悲伤“原来我和那群小鬼之间的师生情,都是假的。”
九月深秋没有搭理他的“自怨自艾”,正要回复时,他抽掉手机,迅速回复。
“你要去和学生们野餐?”
“啊,如果不去的话,他们一定会很失望的吧。”
“不,他们并没有邀请你,绝对不会因为你不去就失望的。”
“这有什么关系吗?”五条悟自信地说,“如果我去了他们会更加失望,那么身为老师的我,不是更要去了吗?”
“……”这人可真是个好老师。
总之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趁五条悟给学生们临时加训,九月深秋去了趟药店。
她没想到,只是出来买个药,竟然也能碰到夏油杰。
看清她手上那个药的名称后,夏油杰的眼神罕见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悟知道你买这种药么?”他双手揣在袈裟里,站在药架另一头,眼神沉沉。
“他不知道。”九月深秋将药盒翻了个面,“你今天出现在我面前,是想做什么?”
“那个啊。”夏油杰思考了一下,“听说你快要死了,所以打算过来见你最后一面。”
“再顺手送我最后一程?”
“怎么会呢?我可不是那种坏哥哥啊。”
九月深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又看了看身后的收银台,叹了口气。
“你怎么会知道我快死了的这件事?”
“咒术师们最近很反常。”夏油杰耸耸肩,“听说悟经常骚扰一些人,连诅咒师也没有放过。他在打听炼成术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吧?他很急迫。巧的是,我最近得到一本书,书上提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九月深秋眼神微变,攥着药盒的手指收紧。
其实并非偶然得到的那本书,而是费了点力气才拿到。
但夏油杰不打算多说,他摆摆手“不要那么紧张,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记录了一件几百年前的事情而已。你知不知道,几百年前有过一对兄弟,使用的也是炼成术?为了复活母亲,他们触碰了禁忌,哥哥因此失去一条腿和一只手,弟弟则失去全部的身体,只留下灵魂附着在铠甲上。”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深秋,你也触碰过那种禁忌吧?”
“是又如何?”九月深秋完全不受他蛊惑,“你究竟想说什么?”
夏油杰对她的固执感到无奈。
“你知道故事的最后,那对兄弟如何了吗?”他眯起眼,“他们活了下来。”
所以,她也不是必死无疑的,她还有机会活下来。
“来哥哥这边吧,深秋。”他向她伸出手,“你想报仇,来我这里,不是随时都有机会吗?”
“你会让我杀死你吗?”
“当然不会。”
“那你的提议有什么意义吗?”九月深秋说,“你的本意不是这个吧?说说看,你的另一个想法。”
对于她异于常人的敏锐,夏油杰不得不叹息。
如果她愿意站在他这边,他要做的事会省力不少。
“狱门疆。”他坦白,“给我狱门疆,我把书给你。”
“不可能。”九月深秋脱口而出,“你想用它封印五条悟?”
“只不过是用来做最后的准备而已,不一定真的用得上。”夏油杰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把那半本书给了悟,顺便告诉他,剩下半本要用狱门疆来交换,你猜他会不会换?”
九月深秋脸色变了。
“他连‘欧尼酱’这种话,都已经能够对我说得出口了呢。”夏油杰微微一笑,“我相信,他不会让你和我失望的。”
……
……
九月深秋抠下药片,就着冷水咽了,剩下的全部扔进垃圾桶。
她本以为这样就能够“只手遮天”,谁知道只是和五条悟接个吻的功夫,他竟然从中尝到了药的涩味。
但他没有生气,稍微沉默下来,看了她一会儿,亲亲她眼尾“下次我戴上,别乱吃药。”
随心所欲的五条悟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不容易的吧。
九月深秋有一瞬间的心软。
可她不能冒险,时间不多,她等不到一个新生命诞生。
九月深秋勉强自己不要去想那种事情,入睡前,望着漆黑的天花板问他“狱门疆还在你手里吗?”
“啊,大概在吧。”原本是要交给学校的,不过校长说这种东西最适合用来对付他,由他本人带着比较安全,“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好好收着它,谁要也不要给。”她翻身,面对着他,她没有六眼,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凭借直觉对上他的眼睛,“悟,我好像快要死了。”
他揽在她腰上的手骤然收紧,声音却还是带着笑的“胡说。”
都知道的,她没有胡说。
她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脑细胞的确开始走向无限死亡的道路“悟……”
他应了声。
“我今天,遇见哥哥。”她困得连称呼都变了,“我不想杀死他了,我要带他走。”
“那我呢?”他眼也没眨,语气也很平静,“你们一起走了,五条悟呢?”
她答不上来。
她睡着了。
……
……
三月初,万物复苏,窗外嫩芽尚未来得及抽发,便被兜天彻地的灰色阴霾所笼罩。
九月深秋躺在训练室外的竹藤椅上晒太阳,脸上盖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旧书。
禅院真希叫了她两声,她一动不动。
禅院真希静止片刻,心头陡然慌乱,走近两步,踩到石子路上的一片枯叶。
盖在九月深秋脸上的书本“啪嗒”一声掉了下来,随之一同垂落的,还有她搭在腹部的苍白右手。
她阖眸微微地笑着,阳光也照不暖她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
禅院真希瞳孔紧缩,霎时息了声。
2017年,3月6日,15时26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