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了眨眼睛:“有百事可乐吗?”
“家里有孩子, 我平日不让他们喝可乐, 所以……”
高穗育江摊了摊手。
“那我要咖啡牛奶味的茶饮,不能放糖但要有微微的甜味, 不要咖啡|因,奶油球要双份,热的,但不能烫嘴……哦对了, 还要放三粒枸杞。”
高穗育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面容转瞬间冷若冰霜:“你当我这里是奶茶店?”
我微微翘起唇角, 好整以暇地倚着沙发:“这样的态度才是我认识的你嘛。让我想想……因为是在自己家里,所以下意识伪装起了贤妻良母?”
高穗育江的表情凝固了。良久,她轻声说了一句:“并不是装出来的。”
我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牛奶吧,谢谢。”
在高穗育江去倒牛奶的时候,我默默环视了一圈房子的构造,最后又把视线收回,余光不经意瞥到窗外,那个叫千春的女孩正扒着窗户,眼巴巴地看过来,脸上还有几分好奇。
和我对视上的时候,她朝我甜甜地笑了笑,我朝她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她笑得更开心了。
见到生人完全不怯场,自信又落落大方,显然受过很好的教育、且在充满阳光和关爱的|家庭里长大。
这时,高穗育江端着牛奶进来,沉默着放下托盘,迅速走到阳台拉上窗帘,隔开了那张笑脸。
我挑了挑眉梢。
防得这么严?
看来高穗育江是真的很不喜欢我。
“他们是你的孩子吗?”我随口问道:“你和刚刚那个男人的孩子?”
“对。”
高穗育江坐在我对面,双腿交叠,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
“我知道‘书’的部分情报,你想问什么?”
我拿起牛奶杯,有点冰,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我没有喝,缓缓开口:“我生父现在哪儿?”
“我不知道。”
“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和你在一起前做过什么营生?”
“不知道。”
“他还活着吗?”
高穗育江深吸一口气:“不知道。”
我再次挑起眉梢,这是一问三不知啊。
“什么都不知道,你当时怎么做到有勇气和他私奔的?”
高穗育江短暂地沉默片刻,语气木然:“年少无知,不行吗?”
行吧。
我继续问道:“关于书,你知道多少?”
我没有直接问她‘书’是什么,这样问一会暴露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事实,二是逐条询问下可能会有遗漏、或者对方故意隐瞒关键点的情况,还不如让对方自己说。
高穗育江斟酌片刻,缓缓开口:“在我看来,它应该是一个许愿机吧。”
许愿机?
这个答案让我十分意外。
‘书’难道是哆啦A梦吗?
【阿拉丁神灯不能拥有姓名吗?】
系统吐槽道。
“我对书的了解不多,只知道它能将写在上面的愿望变为现实……因为我曾有幸见过一张书页,并在上面写下了东西。”
高穗育江停顿两秒,看我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于是继续说道:“书页是从你父亲……应该算是父亲吧。总之我是从那个男人那里看到的,至于他从哪里得到的……他不告诉我,但我曾有过猜测。”
她笑了笑,泛着几分铁灰色的眼眸却愈发冷漠。
“他可能是某个秘密组织的成员,我跟他在一起后,我们经常隔段时间就会搬家去其他城市,几乎从来没在一个地方待满三个月,我怀疑他是在躲避追杀。”
“其实刚开始我以为他是旅行家和体验流浪生活的艺术家……他英俊潇洒,博学多才,身上同时有着浪子的浪漫不羁和阅历带来的成熟稳重,的确有着旅行家和艺术家的气质。”
我想了想,这种类型的男人的确会吸引小女孩的爱慕。只是一想起那张旧照片……
我迟疑片刻,问高穗育江:“他都快地中海了,还怎么英俊潇洒的起来?”
高穗育江卡了下壳,冷冰冰注视我:“我不是那种只会看脸的肤浅女人,不行吗?”
确定了,高穗育江她不看头发,只看脸。
客厅陷入短暂的尴尬,接着,高穗育江又加了一句:“他平时戴假发。”
我:“……”
“总之,我对他一见钟情,同时为了追求自由,和他认识没多久后就私奔了。其实除了不会在固定城市定居,最初两年我过得非常快乐,漂泊不定的生活给了我一种自由感和刺激感。”
我适时打断她:“那两年你们做了什么工作保障生活和旅行?”
首富千金的生活质量可以想象,能让她感觉到开心的生活,肯定不会下降太多。
高穗育江面无表情道:“他有钱,非常非常有钱。”
我眼睛一亮。
首富千金亲口鉴定的“非常有钱”,说不定家底比高穗家还丰厚。
好的,我又承认他是我爸了!
我对高穗育江点点头:“你继续说。”
“两年后,我们在莫斯科周边一座风景优美的小镇定居。是的,定居,超过三个月的定居。当时我问过他原因,他说,这里是他的故乡。”
“那里确实是个适合长居的、童话般的地方。被消融冬雪覆盖的伏尔加河支流流域,银带般从一望无际的白桦林蜿蜒穿行,狐狸,狼还有熊偶尔会在丛林中出没,却从不伤人。穹顶浑圆饱满的教堂屹立在森林外围的小广场,悠扬的钟声时常在森林上空环绕不绝……”
高穗育江眼神略有些恍惚,像是陷入回忆:“明明紧挨着莫斯科那座五海之港,千顶之城,小镇却像世外桃源般,保持着相对原始的生态和生活。”
“当地还有一个风俗——圣诞节的晚上,镇民要去教堂广场祈祷,当零点钟声敲响时,所以灯光都会熄灭,此时站在教堂广场的情侣和夫妻,不能拒绝对方的亲吻。”
——黑咕隆咚万一亲错了怎么办?灯一亮突然发现自己被隔壁老王戴了绿帽子,那多尴尬。
我轻咳两声,提醒高穗育江说重点。
高穗育江陡然清醒,目光中的恍惚瞬间褪去,重新变得平静且漠然。
“在那里生活了半年后,那个男人说,他想要个孩子。其实我挺喜欢孩子的,要一个也不是不行,而且我们打算在小镇定居,于是就同意了……可惜,之后的一年都没能怀上。”
“我们去了莫斯科的专科医院,最后查出了问题。”
高穗育江嗤笑一声,眉峰高高扬起,带着几分不屑味道:“他不行。”
我默默把牛奶杯放到茶几上,好奇地问:“……所以你送了他一顶帽子?”
不然我是怎么来的?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高穗育江下意识摸进衣兜,动作一顿,露出几分苦笑,“戒烟太久,都忘记身上早就不带烟了……你稍等一下。”
我看到高穗育江出了门,窗外隐隐传来她朝丈夫要烟的声音,随后她重新走回客厅,用打火机点了烟,刚狠狠吸一口,紧绷的表情舒缓了没一秒,就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她半掩着唇,低下头略有些遗憾地看着夹在指间的烟,最后漫不经心地摁灭,扔进烟灰缸。
“我现在不适应这种味道了。”
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继续说道:“从医院回来后,那个男人消沉了整整一天,第二日夜里,从保险柜取出一张泛黄的纸页。”
“他告诉我,那是从‘书’上撕下来的,在上面写上什么都会实现。他哄着我在书页上写下一句——‘我想和德米特里耶夫有个孩子’。德米特里耶夫是他的名字。”
我不由坐得端正了一些:“然后呢?”
“很快我就怀孕了,而发现怀孕当天,他消失了。”
“我足足等了两个月,他都没有再出现,惊觉上当受骗的我想要去医院把孩子……也就是你打掉,结果……路上不断遇到阻碍。”
“交通拥挤,车辆抛锚,偶遇事件被警察要求协同调查……等等,待我成功抵达医院,医院又莫名其妙失火。”
“于是隔天我换了家医院,这次倒是没有遇到阻碍,可还不等我做手术,预约的医生忽然心脏骤停,我事后打听过,那个医生确实有心脏病。”
“我觉得有点邪门,更加坚定不要孩子的念头。于是我尝试着剧烈运动,跳绳,跑步……可惜你在我肚子里稳得不正常,我又尝试了吃药,打胎药刚吞下去,药店老板就被抓了,原因是生产假药,我吃的药里只有维生素的成分。”
“我当时又害怕又绝望,甚至想一死了之,结果……每当我想付诸实践时,总有其他意外阻止我。”
听到高穗育江的叙述,我突然想起,当初我想割腕自杀时也是这样!
“之后我尝试了各种办法,最后结果显而易见,要么是因为各种连续的偶发事件,要么是因为我自己突然想起什么,忙着去做结果避过了打胎时机……”
高穗育江幽暗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无力阻止你的出生,甚至有种感觉——你也许并不是我的孩子,而是什么更加隐秘且诡异的存在,借助我这个母体降临人世。”
“随着产期接近,我越来越紧张,在某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羊水突然破了。当时根本来不及去医院,于是我自己接生……我必须得说,生你一点都不费劲,就好像你自己有意识在往外爬。”
“你出生的那一刻,也是我人生中最恐惧的一刻。”
高穗育江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你不像其他初生婴儿那般哭泣,而是……笑了,很清脆的、仿佛银铃般的笑声。疾风大作,突然吹开窗,伴着电闪雷鸣的笑声显得尤为诡异。”
“你用这双鲜血般的红眸注视着我,慢慢咧开嘴,特别高兴地叫了声‘妈妈’。”
卧槽?这是什么咒怨场景?!
而且我一出生就会说话吗?我怎么不记得?
“然后呢?”我木着脸问。
“然后?”高穗育江同样木着脸回道:“我拎起你的襁褓拔腿就跑,跑出屋子,把你扔进三条街开外的垃圾桶里。”
顿了顿,她加重语气道:“不可回收垃圾桶。”
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停电了,貌似电缆出问题,三栋楼都不能用电,昨天停到今天,这章还是手机敲的,我手机也快没电了,趁着有电赶紧发了_(:з)∠)_
所以不是我不想更,是客观条件不允许(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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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元玛利亚全名是:玛利亚·德米特里耶芙娜·伊萨耶娃,我想查陀思老岳父的名字,但是没查到,考虑到俄罗斯人中间的名字一般是父名,而女性一般用娃、娅、娜为结尾,所以她的父亲可能叫德米特里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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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我是谁
“然后呢?”我继续问道:“你已经抛弃了我, 是什么让你决定再把我捡回去?”
“并不是我想捡。”
高穗育江摇了摇头,喟叹道:“我站在垃圾桶旁,听到你的哭声, 忽然有种奇怪的不受控制的感觉。”
“精神被强行分裂成两部分,一半极度恐惧想要逃离, 一半突然爆发出母爱, 甚至觉得为你做什么都行……不,这种浓郁的情感并非来自母爱, 更像一种献祭。”
“我被这种献祭精神操控, 又把你从垃圾桶抱出来, 带回家。等到踏进家门的一刻才陡然清醒,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转瞬消失。”
她深吸一口气,捂着脸闷闷地说:“思想被侵占, 身体不由自主的感觉太可怕了,它像是一种警告。如果我执意要把你扔掉,恐怕会被不知名的存在彻底操控……从此我将变得不再像自己, 甚至,不再像个人。”
“把你重新带回家后, 你就睡着了, 再此醒来后那种诡异的感觉却没有了,你就像一个普通的婴儿, 饿了会哭,生病会闹,不再说话,之前发生的灵异事件就像一场幻觉。”
高穗育江顿了顿, 道:“虽然关于你的事,我做不了自己的主, 只好努力忘掉你出生当晚发生的恐怖事件。但至少我希望保留自己的思想和感情……而且,如果你真的是某种邪异存在,我保障你的基本生活,待你找回记忆或者恢复力量,说不定会放我一马呢。”
“反正……我也没有其他办法。”
高穗育江苦笑着说:“但是更多的我做不到,我实在对你生不出好感,我的自尊心也不允许我奉你为主,从此奴颜屈膝。”
“所以,这就是一直以来你对我漠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