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的时候,顾挽困倦到眼皮都掀不起来,抵不住睡意,沉沉阖眼的前一秒,她恍惚间终于看清季言初的脸。
带着极致的温柔和凄凉的怅然,低下头来轻吻她……
…
荒唐又疯狂的一晚过去,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灼热人的双眼,季言初动作轻缓地从床上起来。
他不声不响地穿戴好一切,回了自己房间,洗漱完毕后,去厨房给顾挽做早餐。
浓郁香稠的鸡丝粥熬好需要将近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里,他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建设,以及各种应对的办法。
粥熬好了,他热了一笼小汤包,又煎了两个荷包蛋。
煎好装盘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主卧的房门‘咔哒’一声响,被打开了。
没来由的,他忽然自嘲地勾了一下唇。
其实,他哪有什么各种应对的办法。
他唯一的办法,就是等顾挽醒来,一切看她什么态度。
昨晚的一切,如果她坦然接受,那他自然喜闻乐,把一切都挑明了,他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的追求她。
但如果,她要是不愿接受……
季言初洗了手,撑在流理台边低着头,犹豫良久,仿佛才下定决心地抬起头来。
她要是不认,他季言初也不是那种没皮没脸的人,大家就当酒后意外,事过无痕。
他自然不去给她添麻烦,更不影响到她和她喜欢的那个人的感情。
把吃的都端上桌,顾挽已经洗漱收拾好坐在了餐桌边。她垂着头,一副无精打采,又心事重重的样子。
季言初神色微凝,僵硬了一两秒,才迟疑地将鸡丝粥放在她面前,神色如常地说:“快吃饭。”
仿佛没提防到他已经走到了旁边,他一开口,顾挽身形很明显的抖了一下,然后慌乱无措地,把头压更低。
她拿起筷子,佯装低头喝粥,连喝了两三口也不她抬头。
季言初眼神暗了暗,本就没几丝胜算的希望一下又被泯灭大半。
将手里其他的东西也都放到了她面前,他好脾气的提醒:“还有包子和鸡蛋,别光喝粥。”
顾挽停下动作,轻轻‘哦’了一声,终于不不抬起头,做贼心虚地扫了他一眼。
那一眼极为快速,结果还是一下就注意到了他那贴着风湿膏药的脖子。
“……”
这,这是什么鬼操作?
顾挽表情一下木在了那里。
很显然,因为昨晚的肆无忌惮,他喉结那块怕是已经不能看了,所以这人才想了这么一个招儿。
可是,可是……
他今天穿的是纯白色衬衫啊,知道那块棕色的膏药贴在那里有多显眼吗?
虽然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禁欲病娇,可这么一贴,谁不知道是为了遮什么东西啊。
啊啊啊啊啊啊,简直是欲盖弥彰!
顾挽心里有个可云在疯狂挠头。
简直没眼看,可又不敢出言提醒,最后只能一言难尽地抚着额头夹了个包子,继续埋头喝粥。
季言初始终抱着希冀耐心的,企图等顾挽先提及昨晚的事,可是一直等早饭接近尾声,她似乎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吃完饭,他正收拾碗筷,才陡然听到她开口,却是说:“言初哥,我上午要回学校了。”
明明是为了逃避,她却推说:“明天我们系有位学姐在市图书馆开小型个人画展,我和室友约好了要去看的。”
季言初擦桌子的动作停了停,很快又恢复如初地点点头:“好,你我先去看看良娣奶奶,然后再送你回学校。”
顾挽一怔:“良娣奶奶怎么了?”
季言初低着头,郁闷沉重地说:“情况不太好,昨晚急救进的医院。”
他这么一说,顾挽才忽然反应过来:“所以昨晚你和闻雅姐是在医院?”
季言初没什么情绪地‘啊’了声,说:“她爸爸着急,心脏病犯了,也一起进的医院,一家就剩俩女的,被吓坏了才给我打电话。”
“哦。”顾挽理解地点点头,随即表示:“那上午我跟你一块去医院吧,我也想去看看。”
“。”
季言初没什么意见。他收拾完,两个人就出了门。
他们俩早上起的都晚,早饭吃的也晚,到医院的时候,闻雅都在吃午饭了。
良娣奶奶人还在重症监护室,季言初他们只能在门外远远看了一眼,之后又去看了下闻雅的父亲,已无大碍,差不多明天就可以出院。
现在闻雅一个人两头跑,已经忙焦头烂额,季言初他们也不便过多打扰,既然人看了,心意也到了,他和顾挽便打算回去,不在这里给她添麻烦。
闻雅送他们出去的路上,一直在说感谢的话。
“亏你认识肿瘤科的刘副院长,奶奶住进来以后,他对我们照顾挺多的。”
季言初不以为意的解释:“他是我之前的一位当事人,我帮他打赢过一个医闹的案子,本是我职责所在,他却一直记着,是位医德很的医生。”
闻雅赞同地点头,说话间,视线不经意扫到他的脖子,猛地眼神一僵。
“你这里是……”
猜测到那可能是什么,她震惊又难以置信,不自觉伸了手,仿佛要去揭他那块膏药。
看到她的举动,季言初条件反射地后仰了下脖子,而后佯装镇定,摸了下鼻尖信口扯:“啊,没事,被家里的猫挠了一下。”
“……”
身后的顾挽也偷偷摸鼻子,心虚地将视线瞟向远处。
闻雅向来精明,眼神只在这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眼,是怎么回事她便心中有数了。
虽然失落,心有不甘,却又莫名觉,这早就该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从第一次见顾挽,看到她给季言初的备注时,那种终难得偿所愿的担忧,就在她心里隐隐发酵了。
所以那天,她就已经沉不住气,故意弄掉了筷子,碰到她的手肘,那个一看就是男孩名字的人打来的电话,就被她不小心点了扩音。
意外收获,那句暧昧不明的话,她把言外之意清楚明白地翻译给季言初。
就是那一次,季言初反应很大。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隐约猜到,自己可能胜算全无。
“……哦。”
她勉强勾了下唇,开玩笑的说:“你什么时候还养猫了?”
季言初抵唇轻咳:“最近,才养不久。”
闻雅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不经意去瞥身边的顾挽,微露窘迫,耳朵下面更是罕地红了一小片。
她几乎从没见过他这么局促不自信的样子,也很新奇地挑了下眉,存心装傻地给他捣乱:“那你这小猫不是很乖啊,经常这么挠你?”
男人耳下的绯色开始向上蔓延,尴尬地搪塞:“也没,平时很乖的,可能……惹‘它’不兴了吧?”
闻雅一脸理解地点头,又真诚奉劝:“那你下次可得仔细些,别再惹‘它’不兴了。”
季言初不知想起什么,眼神晦暗,垂眸静默了两秒,才突然说:“不再有下次了!”
他说得决绝坚定,顾挽闷不吭声,心口猛地一沉。
花开春暖,五月暮春,她站在烈日骄阳下,却犹如深陷凛冽寒冬。
一颗心,仿佛被冻出了裂痕。
回学校的路上,车内的气氛寂静而沉闷。
顾挽一直看着窗外,没心情讲话,开车的人似乎也有足够的耐心,没有刻意挑起什么打破僵局的话题。
直到车子停在了校门口,顾挽挎上包,准备下车。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指节突然泛白,终究一时不忍,出声叫她:“顾挽。”
顾挽开门的动作顿住,回头看他。
看他脸色哀戚,一字一句的艰难开口:“昨晚的事——”
“昨晚什么事?”
不他说完,顾挽蓦地打断,唯恐他说出自己不愿听的话来,她索性掩耳盗铃,不听不闻。
她将轻松和浑不在意那么明显地摆在脸上。
耸了下肩,笑着说:“我喝醉就容易断片,昨晚的事半点也想不起来了,如果我有什么不恰当的举动,言初哥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
他忍不住偏头,与她目相对的眼睛里一片通红。
“这也能断片儿?”他有些不可置信,甚至些微嘲讽的问。
“你就当是我不懂事,跟你胡闹,你做哥哥的不要同妹妹一般见识,不?”
顾挽莫名委屈,脑袋一热,说话就有点不管不顾。
没有光亮的黑夜,他们可以抵死缠绵,眼神仿佛燃着火,带着电,相互恨不溺死在对方那汪温柔的深渊里。
如今白日昭昭,又不不各自分程,回到原点,套上他们固有的身份。
欲言又止的话,压抑克制的目光,统统泯灭在漫长无尽的沉默里。
眸中炙热渐渐冷却,变疏离凉薄,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扬起下巴,启唇‘呵’一声笑了出来。
而后慵懒地点点头,极轻的说:“啊。”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都是甜,真的!
第52章
得到肯定的应,顾挽防止嘴角的弧度会忍不住垮下来,又努力地往上扯了扯。
她带着笑意下车,潇洒从容地别转身。
即便是背对着,紧绷的神经依旧不肯放松一丝一毫,每走一步都在提醒自己要保持住,不失态,不出丑,不让看出自己的狼狈不堪。
如果们注定有缘无分,终将淡漠疏远。
那她希望,自己转身离去的时候,至少保留住最后仅剩的一点体。
嗓子眼里憋着的那口气,直到了宿舍楼,顾挽才敢重重吐了出来。不过几分钟的路程,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双脚像是灌满了铅一样沉重,顾挽扶着楼梯扶手,一点一点往楼上挪。
好不容易挪到宿舍,顾挽发现人都不在,只有沈佳妮还在睡觉,没有醒。
她拿上换洗的衣服,不声不响地了浴室,关上门,将外喧嚣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开花洒,温热的水流立刻哗啦啦地倾泻而下,不消片刻,浴室里一片水雾弥漫。
睫毛和眼睛里仿佛都沾染上了水汽,顾挽视线及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
她眨了眨眼,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可是眼前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她终于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
沈佳妮经睡醒了,顶着一头鸡窝,目光呆滞地坐在床上醒神。
陡看到顾挽的样子吓了一跳,她把被子挥到一边,急忙下床过来问:“挽挽你怎么了,眼睛么红?”
顾挽吸了下鼻子,还挤出一丝笑来:“啊,没事,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水冲到眼睛了。”
沈佳妮半信半疑地盯着她。
顾挽看上去很累的样子,连脏衣服都懒得去洗,人就往床上爬。
她边盖被子边对沈佳妮说:“我昨晚喝醉了,头疼得厉害,一晚上都没睡好,我现在得补补觉。”
沈佳妮看出来她说到后,情绪都有点绷不住了,但也体贴地装作什么都没察觉,若无事的说:“哦好,正好我也饿了,我去食堂弄点吃的,不扰你休息。”
顾挽蒙头缩在被子里,只觉得涌出来的泪烫得她眼角疼,瓮声瓮气‘嗯’了声,就再也说不出的话来。
对于昨晚的记忆,她确实有些模糊,但还不至于断片。
她知她和季言初发生了什么,也知场火,都是她自己擅自点燃的。
季言初个人,向来稳重自持,做事有分寸有规划,积极又上。从前就经活得那么艰辛了,几年,生活好不容易才步上正轨。
姥姥现在身体硬朗,精神状态都很好,也准备了要好好相亲恋爱,过几年,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互敬互爱,再后,生个一一女,后半辈子过的轻松惬意,幸福美满。
可是现在一切,都被她给毁了……
是她一时任性,不听劝诫,非得把好好的一个人逼到如今么尴尬的境地,她愧疚难堪,自责自嫌,只觉得以后再也没脸见了。
…
五一过后,顾挽的课程又紧张起来,为了不让自己停下来胡思乱想,她把有的心思全部投入到学习上,没课的时候不是在画室就是在图书馆。
不再把季言初挂嘴上,周末放假的时候也不再去那里,甚至一个月下来,微信都没聊过一两句。
次不是季言初躲她,而是她远远躲着季言初。
整个五月,季言初边也是过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有事没事就捧着手机发呆,跟掉了魂似的。
小姑娘整整一个月都没给发过任何只言片语,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么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着实让备受击。
有时候瞅着她的微信头像,甚至怀疑顾挽实经把删了。
也不敢问,更不敢擅自给她发消息,害怕自己不当的举动会招致她更深的厌恶。
时间很快到了六月初。
顾远历时五个多月的拍摄,再有个把月,新戏即将迎来杀青。
杀青之后会有一个小长假,某晚上人给季言初电话,想约到时候去滨城海钓。
季言初想都不想,一口绝:“不去。”
顾远一下就跳起来了:“靠,事你可是早就答应过我的,男人别说话不算话好吗?”
在那边兀自盘算:“正好那时候顾挽差不多放暑假了,她学之后我都没好好陪过她,趁个机会带她来我边逛逛。”
头的人,本来还一百个没兴趣,结果听到话,神情凝滞了半刻,突又松口,态度模糊地说了句:“那到时候看吧,我不一定申请到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