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段程也没转头,只是从路过的酒侍盘子里拿过一瓶酒,直接把自己那辆保时捷的车钥匙丢给她,“车你开走,别来烦我。”
要多有看不起她就有多看不起她
语气仿佛她再说半句话他能在原地把她弄死。
那姑娘没想到段程也出手这么阔绰,她在这里寻找猎物本就也是想谋求生活,结果他一出手就是一台车,她正要喜滋滋地拿过车钥匙,却被另一个带点书卷气质的男人压下。
“他醉了,你开的走,等他醒了,你一定会后悔今晚上的事情的。”
那姑娘一听,悻悻地走了。
林起苼把钥匙放回段程也外套的口袋里,坐在他旁边.
“也哥,少喝点。”
段程也目光空洞地看着远方,他并没有停下手上一杯一杯灌酒的动作,他的眼角微微发红,眼里倒映着场子里五颜六色的光。
他指尖上夹着半个烟,透过袅袅的烟雾,他的眉毛一高一低,那低一些的眉毛压的他的眉峰凑错乱了位置。
他的声音像是冬日来临前未能迁徙濒死的候鸟,他说,“阿笙,她不要我了。”
第44章 . 画地为牢 (一更)我不恨你,也不爱你……
丰南刚刚从方盖那里回来, 今天她自己开车,刚把车子停在门口路面上的专用停车位之后,就被站在身后的人吓了一跳。
眼前的男人高大的身形笼罩着她, 她只得往后退几步用手支撑着车子的引擎盖,奈何他靠的很近, 丰南几乎半个身子就要靠在那引擎盖上。
丰南还未完全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的五官就越来越清晰,他浓密剑眉下的瞳孔越来越近,那深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一点光亮, 他立体的鼻子和眼窝连接处盛满了月光, 他侧着头。
那炙热的气息顺势而下,蔓延包裹了她的周身。
一场掠夺, 来的肆虐和激烈。
丰南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舌尖传来的苦涩,带点酒意,带点浓重的不安和偏执的侵略。
丰南整个人已经被迫坐在了引擎盖上,力量的悬殊让她动弹不得,她喉间发出的那点抗议在他看来,就是让他更进一步的蛊惑。
那种能靠近她、拥有她而让他产生的迷恋和疯狂吞噬了他的大脑。
段程也觉得自己的世界开始在下坠,沉沦, 那铺天盖地从自己脑中传来的不安和心悸让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他想要她。
无论用何种方式,都要把她留在身边。
一时间, 他的口中传来一阵腥咸, 而后一阵痛觉传到自己的大脑皮层,他一没注意, 被眼前的姑娘的蛮力推出去好几步。
“段程也,你疯了吗!”
眼前的姑娘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她的脸上是对他的懊恼和责怪。
丰南咬了他, 他不觉得那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和不能跟她在一起相比,那真的算不上什么。
她从引擎盖上下来,欲走。
段程也一把拉住她。
她没稳住跌落在他怀里,丰南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酒味是真的很重。
丰南甩着他的手,“段程也你放开我,你要撒酒疯回家撒。”
段程也索性长手一搂,把她拥在怀里,他说,“别动,让我再抱一会,抱一会我就走。”
“你放开我。”
“就抱一会,我醉了,南南,你让我抱一会。”
丰南试图挣扎,但是他的力道很大。她似乎都能听到段程也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音从他的胸膛里传出来,一下一下地试图要把她胸膛里自己的心跳声重叠。
树梢上传来风掠过冬叶的声音,丰南听到段程也说。
“南南,你当真是不要我了吗?”
“当真是半个机会都不给我,连见你一面都这么难吗?”
“我们还有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我还能不能听你叫我一声也哥。”
他的每一句话都说的很慢很慢,一个字和一个字之间都间隔的很远,生怕哪个词被他已经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给遗漏了。
丰南在他的怀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仰着头看他微微滚动的喉结。
段程也感觉到怀里的人的动作,他把眉眼垂下,目光落在怀里姑娘姣好白皙的脸上。
段程也听到她说,“也哥。”
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他出现了幻听还是丰南真的叫了他,他手上失了力道,一声也哥让他觉得自己的心有些飘飘荡荡。
眼前的姑娘微微向后走了一步,段程也又听她叫了一声,“也哥。”
的确是她的声音,带点过去的记忆,让人心头一疼。
段程也在距离她两米的距离之外,远远地望着她,她的神色非常平静,那声“也哥”里不是亲昵的诉说,却像是三年前未说出口的道别。
“你还记得过去的一段时间,我经常执迷于用云尾花做涂料嘛,我拿了上好的织筝料布子,想要在上面印染上色,可是我试了好多次,那染料就是染不上那布料。”
“你曾今说,要什么印花和染料,你都能给我买到,我偏不听,因为我想亲自试试,那云尾花到底能不能染上织筝布,可是我一次一次都失败了。
“其实后来我才发现,我就是那个云尾花,你就是织筝布,任凭我再试了多少次,云尾花和织筝布就是不能融在一起。”
“我过去太执迷要跟你走在一起,后来我才发现,我们的过去,和我们的未来,都不曾也不能融在一起。”
“也哥,你看,这就是我们的结局,是外力所不能改变的结局,因为我们本就是不能融在一起的两个个体。”
丰南说的安静,像是从回忆的背囊中牵出来一条长长的月光,那月光被抽出来的那一瞬间,那原本附着在月光上的那些不能释怀的伤痛,却淡淡地被空气中的风吹走。
“我不恨你,也不爱你了,段程也,希望你珍重。”
段程也没有说话。
他有些麻木,有些呆滞,他最怕自己如现在一样,没有立场地站在她面前。
他听何勉说,曾今有多爱一个人,分手了之后就会有多恨一个人。
她说她不爱他了,也不恨他了。
可是他困在这个牢笼里,要怎么接受她的不爱和不恨。
很多天以后,前南城西边那座荒芜废弃却开满了云尾花的山,一夜之间被人薅秃了大半,就连管着山头的老头子都连声纳闷,云尾花花期虽长,但是颜色单一,花型又小又不起眼,也不是什么观赏性的植物,这“偷花贼”要这些花能有什么用途。
段老爷子走过自家院子的时候,总能看到段程也套着个黑色的大布褂子,穿着一条棉麻的灰色家居裤,蹲着身子在一堆瓶瓶罐罐里倒腾什么。
他下巴上密密扎扎的胡须茬开始变的越来越长,一天到晚醉心于那放在院子里煤炉上的加热器皿。
段老爷子看着段程也放在院子里的瓶瓶罐罐,和时不时段程也捶足顿胸的懊恼神色,有些担心他,生怕他下一秒,就要去五台山看破红尘出家剃度了。
段老爷子端着一杯茶,在院子门前来来回回地踱着步,时不时往前伸着头注意着段程也。
管家在一旁看穿了老爷子的心思,建议道,“老爷,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少爷?”
段老爷子停在那里,对着院子里的人说,“林管,你说程也到底在想些什么,若是他现在四五岁,天天抱些染浴器皿,我也能理解;只是如今他都要三十的人了,怎么想一出就做一出的,行为诡异,举止离谱。”
管家接过段老子也喝完的茶,躬身轻轻地说道,“老爷,少爷这是为情所困,为情所困得不到解决之道,才画地为牢把自己也困了起来。”
话说到一半,院子里的人把工具桌上的东西都掀翻了,那乒零乓啷的声音把树枝上的鸟儿惊的不轻,纷纷从枝头成簇飞走。
段老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走进院子里。
段程也正对着一块只是边角落里微微染上色的白布出神,他的脚边,是刚刚拿来染浴加热的器皿,那器皿里是刚刚加热出来的染汁,堆满了一地的云尾花安静地落在那里。
段老爷子拿起那块白布,端详了许久,才说道,“这是织筝布?”
段程也无力地脱了手上的橡胶手套,随意地放在一旁,见到段老爷子,搭算是给面子的搭理了一句:“爷爷也知?”
段老爷子,“老头子从前走南闯北,多少还是见过世面的,这布制作工艺复杂,通身除了白色之外几乎染不上其他的颜色,程也,云尾花可做染料没错,可织筝布是人工造的布,化学成分复杂,你用汤泉浴染也好,加热催化也好,那布的颜色半分改变都没有的,别执迷于此。”
“凭你试千次万次,凭你坐穿方院,年岁到眉须垂髫,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从那锅中捡出,云尾花还是云尾花,织筝布还是织筝布,程也,人断不可以挑战自然规律,挑战命中注定。”
段老爷子拿了个小躺椅,坐在那里闭着眼晒着太阳。
等到那阳光顺着树荫缝隙溜走,抓也抓不住的时候,段程也才开了口:“爷爷,我就想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段老爷子睁着半支眼,“你是说你自己,还是说那织筝布。”
许久,段程也自己也不知道说的是他自己,还是那织筝布。
丰南说从前的她就像那拼命想要融于织筝布的云尾花,可是拼她努力了那么久,那织筝布却片色不沾。
就像她从前那么想要努力靠近他,他却时不时会伤害到她的心。
他想问,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段老爷子从躺椅上起了,看了看即将西去的太阳,“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段程也一听,连忙从院子里的小凳子上起来,“爷爷,真的还有办法?”
“把织筝布放进酸里,泡个三天,等到酸把布上原来的分子结构破坏了,再来染色就如同普通的布匹。”
“不过那个时候的织筝布,再也不是织筝布了,它与寻常的布匹没有两样,没了它的骄傲和身份。”
“程也,爷爷只跟你说一句话,人生在世,不是所有的路,都是要使出所有的力气往前冲的,有时候退一退,也能到达目的地。”
段老爷子说完,让管家扶着他出了院子。
段程也落在那树荫下,头顶硕硕的落叶声落在他的耳膜里,像是失意的人诉说自己的故事。
云尾花依然是云尾花,但是织筝布可以却可以经历蜕变后变成普通的布匹。
这样,云尾花就不用辛苦追寻,努力了很多次之后还是要面临失败的结果。
织筝布可以张开怀抱拥抱她。
第45章 . 朋友 (二更)可以拼桌,可以顺路的那……
上次醉酒一事之后, 丰南自觉跟段程也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她虽然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但是段程也那边, 所幸也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至少没有人来她楼下堵她了。
丰南处理着一些展会的应邀邮件,手机里弹出来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没在意,直接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语气非常礼貌和蔼,“沈小姐您好,我是于怀表业的设计部总监, 唐诗, 我们设计部上次看到了您在【四季】系列出色的设计作品,最近正在考虑在女性市场上延伸一个首饰的子品牌, 想跟您聊聊合作的事情,您近期有空吗?”
丰南接到电话,第一反应是蛮惊喜的,小墨他们很多次都说起过,若是有机会跟段家那些设计师切磋一二,也算的上是自己事业上取得了一个很好的里程碑了。
底下的团队心心念念的机会就在眼前,但是她却有些犹豫了。
如果她接了, 那指不定又要跟段程也纠缠不清了。
她试探性地问道,“那个, 唐总监, 方便问一下你们段总,知道这事吗?”
“沈小姐, 我们设计部挑选了好几个目标设计师对比出来的,设计部的事情,段总很少干预, 他只是点头做个批准,我们段总让我跟您说,这次合作,单纯是商业合作。”
“还望您不要多想。”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丰南再推脱好像她多不能过去这事一样,她应下了,“好。”
回头就先带着小墨,收拾东西。
于怀表业的设计稿一般都是封闭式创作的,丰南接到了消息后,和其他几个设计师一起,来到了于怀表业置于北部园区的设计部里。
听着唐诗的介绍,丰南才知道,这里原先是一个富豪的私藏博物馆,后来段老爷子钟爱这里面的表画,索性买了下来。
楼里是欧式的吊灯和回廊,那高空楼层的回廊上每隔几米就有一个拱形半圆窗户,那窗边种满了野蔷薇,朝着阳光最好的方向极力展开。
大厅里,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设计图,人们在这里交汇着灵感,碰撞着思维。
段家的大多数设计图,都是从这里出身的。
小墨跟在丰南身后连连感叹。
笔刷、画板、浮雕、模型全都用了最上乘的质量,那些个设计师,不少还都是金发碧眼,那显示屏轻轻一触碰,投屏清晰的机械齿轮的图纸就出现在投影上,一群机械师围着开始讨论。
丰南第一次来于怀表业的设计部,她从前听沈世黎说过,段家老祖被上对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极为看重。
里面的每一个设计师、机械师甚至助理,手上都拿着厚厚的图纸,在设计室里面有条不紊地穿梭往来。
如今一见这个跟某个科研机构一样正式和严肃的设计部,才知道这一切并非空穴来风。
一个老品牌能屹立于世不倒,靠的还是这种钻研务实的专业精神。
唐诗领着丰南和小墨往里面走,穿过广阔的主厅,绕过前院里长长的回廊,最后落在里一个僻静的小白色墙体小栋楼里。
唐诗一开门,丰南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小墨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个工作室跟丰南那个设计室几乎说是一模一样。
唐诗解释道,“沈小姐,既然是商业合作,我们段总还是希望您能有最好的灵感来源和最舒适的创作环境,我知道设计师对自己的工作室有别样的情感,为了更好的方便您创作,我让他们按照您工作室的样式改的,您觉得是否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