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姜向前走了一段,便看到农人在为自己失去土地而悲恸。
修士默不作声地四处行走,以修法一片片地帮着他们,净化出足够用的土地与水源来。
农人跟着修士身边,红着眼睛问:“我们附近有一座石马庙,庙里菩萨的塑像前些日子突然裂成了两半。我听有人说,神祗不在再了。都归天去了。以后我们若遇风雨不顺,野兽为祸时,该怎么办呢?”
修士还很年轻,不知多久没有休息,四处疲于奔命,此时有些厌烦,说:“你们就该早早修建蓄水之处,也该给村落弄些防御之法。什么都指望着神祗。还都是这些细细碎碎本可以自己做的小事。人家不死也烦死了。”
农人听得生气,梗着脖子要吵架。
还是与这年轻修士同来的师兄劝解:“如今大难,总是会艰难一些。如果可以,还是不要再偏远处独居。大家聚集在一起,相互照应要好一些。”
又叮嘱了一些必要的事,才拉着年轻修士一道离开。
申姜跟上他们,听他们说话。
两人走远些,那师兄便骂了年轻修士一顿,后又说起鹿饮溪。
“大家都说,要不是他把书乱丢,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要济物山主给个说法。说要叫他受雷刑”
“雷刑?这是要命的呀。”
“可不是,但济物山主说,鹿饮溪不是有心的,对他十分维护。还说非要罚的话,就罚他这个做师父的没有尽责。结果真的被劈了一天一夜。就是原定与赵氏英女成婚的那天嘛。但赵氏也没有推迟婚期,据说是英女蛮横,不肯推迟,还与她叔叔吵架了。她那个嫂子,也就是潋滟居那位,当场把她叔娘头发的都扯掉了一大把,闹得可凶了。最后济物山主没有去接,赵家也不肯送亲,是由潋滟居那位泼皮夫人一个人送嫁,英女自己去了济物山。赶到刑场的时候,身上的嫁衣都还穿着。差点没跟众山门的人打起来。好像还打了鹿饮溪一耳光。”
“只有嫂子?她兄长呢?”
“唉,本来身体就不好,非要领人去找个什么井神,结果路上就没了。好在井神由其它赵氏的人,总算是送到水镜中去了。”
赵氏有其它人来送归吗?申姜没注意到,来来去去的人太多了,个个狼狈得像叫花子分辨不出来,再说赵氏中,她认识的人也不多。
边嘀咕着,边快步跟着走,还想再听一些。
却突然四周一切静止下来。
她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残影要结束了。
果然,下一秒,她便幽幽转醒。
眼前光太亮,叫她一时看不清楚,心里也在打鼓。
她记得,自己全身是伤的情况下,昏迷进了世界的残影。也不知道伤重成那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等眼睛终于适应,她才尝试着,向四周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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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仙冢
鹿饮溪看着面前的蚩山宗主。
他让九天送归神祗, 与方分别之后,便往蚩山来了。时距离他离山陪同申姜上路,已经十多天。蚩山附近, 为蚩山梵天神的神核短暂地落地,而有块的土地被腐坏, 现在那些腐坏之地,还在不停地外蔓延。
蚩山只外人说, 是为异兽作怪。天撞天穹想出去的, 正是异兽的元神,于是到现在,竟然也无人知晓蚩山神已死的事。
山乐融融, 只是赵氏来找麻烦,为申姜不见了。
谷子并茶茶还有潋滟居那位夫人, 带了多家丁, 到山来, 那位赵夫人, 搬了椅子, 堂坐在蚩山殿上不肯走,非要个说法。
蚩山的人只说,她必是自己乱跑, 到禁地不见了。
鹿饮溪经过殿时, 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
便径直去了神殿。
那是蚩山神的供奉之处。
路上有弟子见到他,转头跑。想是去报信的。
那天,蚩山神核消失的时候, 有弟子曾看到他与申姜一道离开。
事后蚩山的人发现,神核不见了,自然是联想得到。
或者还派人追过, 只是查不到踪迹,无功而返。
但也有他留在蚩山的侍人急忙跑来通风报信:“公子快走,几日公子不在,宗主发了的脾气,严令整山弟子都出去找寻。还说,死伤不计。”又说:“山上出了怪事,总有弟子失踪。”
鹿饮溪只淡淡地说:“知道了。”但仍举步神殿去。蚩山宗主还在那里扮子,假作在侍奉神祗。
侍人急得不行,可也没办法,只跟上。
鹿饮溪走了同步想起来,停下回头他说:“我身后有米氏在追。你去拦一拦。我要些时候与宗主说话。”
侍人应声,立刻转头快步去了。
鹿饮溪走到神殿外时,便见有个东西,站在殿内边看。
而那些前来报信的弟子,并不见踪迹。
地面到是有可疑的血迹。
鹿饮溪走到殿门前,再迈过一个门槛,里面便是阴凉的殿内了。
他站在日光下,看着昏暗殿内的那个人——或者,那很难说是人了。
虽然是人的模,可他身上的每一寸,都在不停地腐坏又在不断地生长。像一个人,在不停地新生,又在不停地死亡。
他每走一步,会在地上留下一滩可疑的湿地,似乎是腐烂的脓液,又似乎是新生时的某种分泌物。被它禁湿的地方,长出看着像苔藓一的东西,有些像人得了皮肤的病症。而些,病的人是‘地面’。
“鹿饮溪,你还敢回来。你说会成神的。你看看我。是神吗?”方声音时而像婴儿尖细,时而又苍老低沉。
“师父,几日不见,怎么成了?”鹿饮溪慢声细语:“我虽然关切师父,可师父的话,听不懂。我何曾师父说过什么成不成神的事?不过是给师讲了讲,我幼时的趣闻罢了。师父怎么听真了呢?”
蚩山宗主怒,手指只抬一抬,鹿饮溪便整个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提在半空。
“不知道,师父为何生气呢?”鹿饮溪不过瞬间被死死制住,不能抵抗,并不慌张。
“我成了,你还问我?!”蚩山宗主怒。
“师父,神是人吗?”
“自然不是。”
“神即不是人,成神之人,自然不会再是人的子。如果师父如浑厚的力量,我想,恐怕是没有一个山门名族的修士可比得上。师父既然如愿,又有什么生气呢?”他甚至有些关切 :“师父,除了外貌不同,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不?”
宗主有些犹豫,捏他的手到是松了一些,并不放他下来,皱眉说:“成了,我总食活人。一日比一日饥饿难耐……岂是成神的模?”
少突然笑:“师父,你怎知神祗,没有吃人的渴望呢?”
“你胡说什么?”宗主怒道:“你见哪个神祗弑杀弑血?是恶之体?”
“我是没有见过。可师父怎么知道神祗不想呢?它们看着无欲无求,但哪有人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无。人于神祗而言,如同飞禽走兽于人而言。人飞禽走兽也心怀怜悯,常圈养庇佑,可我们不也吃得很开心吗?我们吃猪吃鸡吃万物,是恶吗?”
宗主呆住:“你……你在哪里听来的?”
少漂浮在半空,垂眸看他,目光冷淡:“师父,你初得神力,然会。但过些时候,等你有了很的力量,学会怎么使用它,控制它,压抑自己的欲望,自然会了。”
宗主像没听见似的,只是追问:“你方才说的,是从哪里听来的。”
神祗至无上,怎么会是那……
少轻轻地笑声,在空旷静谧的殿回荡:“师父没有听说,人世初创,天升地降,灵气与浊气混杂,仙人降世,见世界无聊,便用泥巴依着自己的子,捏了许多的小人。些人,受仙力而长,不老不死不病不灭。是最初的人。可师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后来的人,从初生长成,短短二十,过后便由盛极而衰。一点一点,一日一日,慢慢地衰竭。直到身体内腑不堪重负,一个生命像被吃剩下的枯渣,消散。如果说,在四海之内,万物从来循环不止,任何东西都没有凭空消失,那我们的生命力去了哪里?我的元神、魂魄。都去了哪里?师父没有想过吗?神祗束缚于地之上,如果说神祗是一种植物,那是什么东西,世世代代地在滋养着它们。”
他说着短暂地笑个不停:“他们难道是凭空长出来的吗?”
“是……天地灵力……”
“天地灵力,师父,你扪心自问,如果天地灵力,真的神祗那么有用,还轮得到我们?若真的是我们多收归一些,神祗便少得一些。他们失心疯了,要如帮助、纵容我们兴道法?”
宗主胸膛起伏如潮,死死盯着他。困住他的术法不再那么紧。
他轻巧落地,在门槛外站定。
宗主站在门内,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一会都没有再呼吸,可自己也没有识到。许久说:“所以,方法并没有错……”
“然没有错。”鹿饮溪那张脸,看着可信又恳切:“只要再多一些力量,师父完全神化时,人血肉的代劣的渴望自然会停止,升化成别需要别的东西。那时候,师父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再者,总归都已经是,情况不会更差,多试几次又有什么坏处?”
少的话,并没有多么老辣,但是他说起话,实在目光清澈见底。全身上下,没有半点世故,少气息如山涧溪水。
宗主想到什么,猛然又变了神色,厉声问:“那你为何将神核偷走!你偷到哪里去了?”
鹿饮溪皱眉:“说起件事,我去时便见赵氏女子将神核收了起来。才追着她去。结果一路跟着,跟到水境之门,她便不见了。于是我才回转。”
宗主将信将疑:“巡山弟子不么说的。他们说,你与那个赵氏女一道走的。”
鹿饮溪一脸莫明:“怎么有的说法?师父只管叫他们来,我与他们质。”
宗主便不说了,只是皱眉,显然并不太信他。有些犹豫。
鹿饮溪不会,只是正色说:“虽然我帮师父隐瞒,但神祗进了界门,米氏自然已经发现,正过来呢。我叫侍人拖住了她。师父快跑吧。”
宗主一听便怒:“我跑什么?我怕她吗?”
鹿饮溪一脸担忧:“万一打起来,师父才吞了一个神祗,米氏可是一人转世不知几万。修为累积,不知几何。”
宗主便有些犹豫了。
鹿饮溪皱眉琢磨:“要是附近便有神祗可杀,了。神祗一死,自然拖住她。顾不到查师父来。再者,于师父也有益处,实在一举两处。”
宗主有些动。
…………
等侍人急匆匆跑到神殿来时,只见鹿饮溪一个在殿内站着。
犹豫地伸头打量,没有见到宗主,才快步迈过门槛,与鹿饮溪低声:“虽然拦了一会儿,但米氏不与,不知道下面还能拖多久,顶多不过一个时辰吧,要上来了。”
“没关系。”鹿饮溪拢袖,似有些累了,侍人急忙跑去,帮他搬椅子来,放在堂,他便迎门坐着。
侍人等他坐定,担心地问:“公子,我们不走吗?”
鹿饮溪含糊应了一声:“总逃,能逃到几时?一下解决干净,才能安心。”并且,他不是不想走,是走不动了。
要维系糖人上的颂法,便需要灵力源源不绝的滋养。一开始,直接用光了那股曾保护他的力量,后继虽然耗费之量,完全不可与匹敌,可他来说,也是过重的负担。
如果再疲于奔命,他修为不继,糖人会崩了。
他不能冒险。
侍人忧心忡忡。几次坐立不安,跑到殿外头张望来的路。
鹿饮溪看着他的身影,叹气:“你站定了不要走动。我头都晕了。”
侍人连忙告罪,才侍立在他身侧不动了。
他闭眼静思了一会儿,气息便多少地稳了一些。抬眸看,侍人概是看他额头上有汗,站在一边,拉着袖子,小心地与他扇扇。
鹿饮溪问他:“我不在,你怎么还留在里呢?”
“公子不是买了我?”侍人茫然:“我不侍奉公子,要去哪里呢?”
鹿饮溪轻声说:“我买你的时候,实没想到,你老实忠心。”闲闲地依在椅背上,慵懒地看着外头出神。突然起兴,说起刚才与蚩山宗主说的话。总归要是米氏真的追来,自己是无力与抗衡的。概也是,和申姜一起死在里的命运。
可心态反而放松下来了。
他说完,侍人都听呆了:“公子,是真的吗?”
鹿饮溪似乎觉得有趣:“真的假的有什么所谓?”
侍人不信:“公子最爱玩笑。”
他未置与否。
侍人扇着袖,又问:“公子幼时,真的去过仙冢,那仙躯还在那里放着吗?”
鹿饮溪露出回忆的神色,虽然没有回答,但从贴身的地方,把糖人拿了出来。迎光看着,光透过糖人,照在身上,有些黄黄的。是暖色。
“个确实有些像人参。”鹿饮溪喃喃地说:“到叫我想起仙冢的一件事来。”
“什么事?”侍人见他乐于说话,便一句一句地接。
“我那时幼,进了仙冢并不知是哪里,见异兽没有来追,便松了气,在那里住了几天。有一天夜里,做了个梦。”
“梦?”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梦。那时候觉得是。后来想想,约并不是。虽然仙家已经不在仙冢里了,仙冢不过是个空壳,里面只是放置着一些异兽不敢取用的遗留之物。但那里是仙家呆过的地方,如同,人走在灯下,会在地面留下倒影一,那里也有仙家的倒影。我概遇见的,是仙家的倒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