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仪方才在屋里,只听到阿兄与谢年舟在院子里?话,具体?了什么却不知道,但哪怕不知道,看到谢年舟这副冷淡抗拒模样,也知道俩人聊得不是太愉快,想想自家阿兄的嘴贱,祝仪拉了拉谢年舟衣袖,“阿兄是不是?什么不中听的话了?你别把他的话放心上,他这人就是这样,人不讨喜,嘴巴也不讨喜。”
“仪仪,?什么呢?阿兄可没得罪这位谢郎将。”
祝宁峰伸手用折扇敲了下祝仪的额头,挑眉看向走在祝仪身侧的谢年舟,揶揄笑道:“谢郎将,你?是也不是?”
祝仪简直无力吐槽阿兄的幼稚举动。
明明谢年舟帮她家不少,为什么阿兄对谢年舟总有敌意呢?
?起来也奇怪,阿兄对谢年舟态度最好的时候,是不知道谢年舟的身份,误把谢年舟当成她看上的小白脸的时候,自从知道了谢年舟的身份后,便再也没有给过谢年舟好脸色。
不是阴阳怪气,就是明嘲暗讽,活脱脱的小?里的恶毒男配形象。
这样不行。
谢年舟马上要揭竿而起了,再过几年便是一统天下的皇帝,这个时候往谢年舟心窝子上插刀,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更何况,密旨那事儿她还没问谢年舟呢,阿兄若再这继续添乱,她哪有机会去找谢年舟问清楚?
“你不?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祝仪一把夺过祝宁峰手里的折扇,转身塞给身后的珍珠,“珍珠姐姐,我与小舟有话?,你帮我看好阿兄,莫叫他在这儿碍眼。”
驿馆颇大,一方院子住着一方的官员,但驿馆的大门就那么几个,哪方院子来了人,哪方院子又与谁一道出去了,在驿馆里根本不是秘密,好在谢年舟做事向来妥帖,马车停在垂花门外,祝仪出了小院便能上马车,轿帘一盖,外人也瞧不见。
大抵是为了避嫌,谢年舟准备了两辆马车,祝仪拉着谢年舟上了第一辆马车,至于追在她身后的祝宁峰,则完全被她忽视,为了甩开祝宁峰,她刚在马车上坐下,便对赶车人道:“出发,不用理会我阿兄。”
赶车人显然是谢年舟的人,一听祝仪这般吩咐,立刻甩开马鞭驾车而去,只将想要挤上马车的祝宁峰远远甩在身后。
身边没有祝宁峰添乱,祝仪顿时觉得自己离抄家灭族小黑屋一条路更远了,看了看与她相对而坐的谢年舟,心里盘算着怎么以委婉的方式向他打听密旨的事情。
是谢年舟真的疏忽了,还是真的有意在撮合她和李盛。
可这个问题并不是一个好问题,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感情上的迟钝,阿兄不知?了多少次,让她在感情上放聪明些,别总是粗心大意去戳别人的玻璃心。
事关感情,又事关谢年舟的玻璃心,具体要怎么去问谢年舟,她得好生斟酌一番。
若问得太直白,很容易给谢年舟一种她在旁击侧敲向谢年舟告白的错觉,现在的谢年舟对她有没有喜欢她不知道,但书中的谢年舟对她却是十足的喜欢,这样的引子一旦提出来,很容易起蝴蝶效应让谢年舟对她的感情从姐弟情过度到感情,从而一发不可收拾走上相爱相杀强取豪夺的不归路。
心里有顾虑,祝仪越发纠结,可想了一路,她也没想到怎么才算委婉,再想想谢年舟的敏感敏锐,她更不知道开口发问了,案几上的茶喝了一盏又一盏,想问的话也没能问出口。
“阿姐有心事?”
到了地方下了马车,谢年舟伸手去扶马车上的祝仪,不动声色问道。
这个时代民风开放,不是明清时代的牌坊成精,在这个时代,男人扶女人下马车只会显得男人有修养,而不是骂女人不知检点在外面勾勾搭搭。
祝仪见谢年舟向自己伸出手,便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但听谢年舟这么一问,落在谢年舟掌心的手指不由得颤了下——她可太有心事了。
祝仪的动作落在谢年舟眼中,谢年舟眸色无端深了一分,他垂眸再抬眼,又是祝仪所熟悉的温和模样,“阿姐有什么心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不是。”
祝仪叹了口气。
谢年舟问到这种程度,她若吞吞吐吐,只怕谢年舟更会起疑,还不如直接开口。
祝仪遣退身后众人。
谢年舟眉头微动。
四下无人,祝仪再也忍不住,上前抓着谢年舟衣袖,抬头看着谢年舟眼睛,开门见山问道:“小舟,密旨那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一定要我拿给李盛?以你之机敏,必能注意到上面有先帝让李盛娶我的旨意,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我拿给李盛?”
七月的晨曦稀薄中带着些浅金,庭院里古树成荫,翠色如染,浅金色落在翠色上,斑驳的光影便从枝头缝隙处落了下来,细碎如揉碎了的金箔纸,深深浅浅落在少年侧脸上。
祝仪感觉到得到,少年不喜不悲的淡然似乎出现一丝裂痕。
“你难道是想要我嫁给李盛么?”
祝仪轻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祝仪:我,直球选手!
如果这都能小黑屋,只能怪狗比男主实在太狗!
嗯,留给仪仪的时间不多了
来,让我一起欢数倒计时23333
第51章
话刚出口,祝仪便觉得不太对劲——这话像极了被心爱之人逼着嫁给旁人,却仍痴心不改的女人在质问爱人原因。
别说谢年舟听着会多心了,就连她自己听着都忍不住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
祝仪连忙改口,“小舟,你别无误会,我没有那种意思——”
“没有哪种意思?”
少年清冷眸色不知何时变得有些深,灼灼看着她的眼,像是一个装饰得很漂亮的陷阱,哪怕知道前方是万丈深渊也让人义无反顾跳进去。
这样的眼,祝仪有些不敢看,她别开眼,一时也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想从谢年舟口中听到他准确的回答,但又有些害怕,害怕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有什么意思呢?
没有逼谢年舟承认或者否认喜欢自己的意思。
只是想问一下,为什么明知道上面有让李盛娶自己的话却还要她把密旨给李盛。
是真的在撮合她与李盛么?
祝仪莫名纠结。
这样的话注定难说出口。
像是挟恩图报逼着谢年舟喜欢她一样。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想问的话在心里过了千百遍,祝仪终于缓声开口:“小舟,你觉得李盛怎么样?”
“他会是一个好的丈夫么?”
这话其实也在逼着谢年舟承认或者否认什么,祝仪总觉得心里有些莫名心虚,心虚到不敢与谢年舟对视,她低头垂眸两只手搅着帕子,几乎能把帕子抽出丝。
祝仪没有看谢年舟,自然不知道在自己问过这样的问题后,谢年舟清冷凤目陡然凌厉,如出鞘的利剑,顷刻间便能摧毁周围一切。
“阿姐喜欢他?”
谢年舟死死盯着祝仪的脸,低低发问。
祝仪搅弄帕子的动作停下了。
——很显然,谢年舟非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这样的问题与她心中想要的答案相差甚远,甚至南辕北辙完全不同。
莫名的,祝仪忽而觉得心里有些空。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但具体应该怎么样,她心里也说不出来。
总觉得自己像走进了一团迷雾,无论往哪走都是错误的。
“喜欢么?”
祝仪低头看着裙摆,声音有些迷茫,试图以谢年舟的角度来猜度谢年舟的心思,“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李盛为人坦诚,待我也很好,模样好,气质也好,身份自是不必说,是大徽的天子,我若嫁了他,便是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有这么一层身份在,只要大徽在,我祝陆两家在邺城便是稳如泰山。”
说到这,祝仪突然有些明白谢年舟为何撮合她与李盛了。
邺城的位置摆在那,祝陆两家的势力更是不容小觑,这样的身份注定让她备受各方势力的关注,盯着她的人不止先帝谢崧,还有许多藏在暗处的人,她的婚姻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自由。
表兄虽然是上上选,可表兄的身份是战将,战将入了疆场,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他是凯旋还是马革裹尸还,要不然也不会有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么一句话。
李盛便不一样了,他的身份是皇帝,哪怕他的江山风雨飘摇,也不可否认他是皇帝的事实,她若嫁给了李盛,便省了被其他势力算计,况李盛模样气质也出挑,也能容得下她的小性子,且他的地位不够稳固,不稳固,各方势力便不会往他身边塞女人,如此一来,她便免了争风吃醋。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李盛的确比表兄更适合她。
至于末代皇帝究竟惨不惨,其实要看新朝代的新帝,新帝如果愿意善待末代皇帝,那这位皇帝的日子也差不了,做个富贵闲人就如乐不思蜀的阿斗一般,李盛向来心大,自然能过得下去。
而又因他是前朝的皇帝,他的那些天子傲气被王朝更迭碎了个彻底,他注定要仰她鼻息,以后她纵是养面首,还是做些其他荒唐事,他都得忍着。
祝仪抿了下唇。
这的确是谢年舟给她左挑右选下选中的合适人选了——至于为什么不选世家或者郡守诸侯,原因也其实非常简单,百年来王朝更迭如此频繁,其重要的原因是世家郡守坐大,皇权旁落,谢年舟是不世出的帝王之才,比她更明白不破不立的道理,末代皇帝能在他的王朝留得一条命,而世家郡守必会被他大清洗。
他不可能让她嫁给一个在不久的将来的必死之人。
环境如此恶劣,李盛是她最好的选择。
当然,她也有其他选择,比如说誓死不嫁,周围势力见拉拢不了她家,便会撕破脸直接开战,乱世之中能活着都是一种幸运,至于想在活着的同时再实现婚姻自由,李盛与谢年舟怕不是都不敢这么想。
“罢了,小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祝仪叹了一口气,抬手掐了下眉心,“但是婚姻大事,岂能这般儿戏?”
“你容我再想想。”
掐眉心的动作是陆广轩习惯,祝仪自幼跟着陆广轩长大,自然学了一些他的小动作,这样的动作落在谢年舟眼底,让谢年舟很容易便想起祝仪与陆广轩的往事。
以前是陆广轩,现在是李盛,祝仪泛滥的同情与好意从来不会在一个人身上停留。
谢年舟凤目轻眯,“阿姐究竟在犹豫什么?喜欢还是不喜欢,难道就这般难作答么?”
谢年舟在祝仪面前从来是温和乖巧的,甚少有这种咄咄逼人的时候,祝仪被他莫名其妙的逼问弄得有些发懵,回神之后便是又好气又好笑——现在着急她喜不喜欢李盛了,当初给她搭桥牵线的时候怎么没想起问她一句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如今李盛一门心思想娶她了,知道着急上火了,早去干嘛了?
“没那么难以作答,我现在便能告诉你,不喜欢!”
祝仪再也绷不住自己的圣母白莲花,抬头看着谢年舟,几乎脱口而出。
此时金乌已经完全从云层跃出,浅金色变成热烈的红与黄,翠□□滴的枝叶堪堪遮了万丈霞光,剪刀似的把光影剪得斑驳。
斑驳细碎的阳光落在少女脸上,少女杏眸月眉里是明晃晃的不耐烦,像是破罐子破摔,又像是被逼无奈。
谢年舟瞬间失声。
庭院里的空气似乎陷入凝滞。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年舟低低笑了起来,“阿姐不喜欢便不喜欢,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不知道,还以为我在逼着阿姐做阿姐不喜欢的事情。”
“你难道不是在逼我吗?”
祝仪简直无力吐槽,但想想谢年舟的出发点是为自己好,她深吸一口气堪堪压下心里的无名火,耐着性子向谢年舟道:“小舟,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但感情之事勉强不来,喜欢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没办法骗自己,更没办法去骗你。”
谢年舟呼吸一窒。
“阿姐说的是,喜欢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片刻后,谢年舟无声笑了起来,“感情之事,从来勉强不得,是我强求了。”
祝仪眉头狠狠一跳。
这,她也没说什么很严重的话吧?更没往他心口递刀子,可他的情绪怎么还是还是怪怪的?
话也有些不对劲,像是失了魂魄似的沮丧无力,只是他这个人性子淡漠,极少有大悲大喜的情绪,所以哪怕沮丧无力也是淡淡的,若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来。
“小舟,你,怎么了?”
祝仪看了又看谢年舟,疑惑出声。
——她只是不想嫁李盛罢了,哪里就到了这种程度?
还是说谢年舟觉得对她好皆是无用,她不仅不领情,还觉得他在多管闲事,所以谢年舟才会深感无力?
这么一想,祝仪觉得是后者。
“你别生气啊。”
祝仪连忙道:“我自是知道你待我的好,但,但感情不同于其他,若是其他事,只要你开口,我必是同意的,但,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怎么还是不喜欢,我没办法骗自己——”
“阿姐!”
昳丽少年陡然出声,清凌声线打断祝仪的话。
这声音又急又冷,祝仪吓了一跳,“怎么了?”
谢年舟闭了闭眼,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温和,“阿姐的意思我知道了,不过是不喜欢罢了,我知道了。”
祝仪:“......”
你知道了你还这么吓人!
知情的知道她是拒绝了李盛,不知情还以为她给脸不要脸拒绝了你这位终极大BOSS!
祝仪一言难尽。
祝仪的无语表现得太明显,谢年舟想忽视都难,谢年舟攥了下掌心,眸色越发晦暗不明,“阿姐放心,我不会强迫阿姐的。”
“阿姐想与谁在一起,便与谁在一起,不想与谁在一起,便不与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