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和大司马——漫步长安
时间:2022-01-03 17:34:32

  赵太保等人暗气,眼看着要事成,田太傅跑出来凑什么热闹。他们巴望着萧应不答应,可是他们失望了。
  萧应不仅附和田太傅的话,还和对方好生客气了一番。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三言两语达成共同辅佐君王的共识。
  而身为君王本人的燕青,越发觉得田太傅的出现不简单。
  田太傅可不止不好对付这么简单,他算得上是穆朝最为德高望重之人。他不仅是顺昌帝的老师,他还是穆宁帝的老师。听说当年顺昌帝沉迷丹药,他还敢当面指着顺昌帝的鼻子骂。听传言是一个极为刚直不阿的人,没想到还能和萧应相谈融洽。
  如果燕青是男儿身,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帝,得此良师她必会欢喜。可是她根本就是一个假皇帝,面对田太傅的苦心只能苦笑。
  田太傅说到做到,当天就开始给她上课。听着他像讲天书一样的说课,闻着书中的墨香,她觉得自己在做梦。上午在太宸殿发生的那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她还能没事人一样的坐在这里上课,谁能想到她不久之前险些经历宫变。
  至于魏家,自然逃不过抄家灭门。
  “陛下,陛下!”田太傅用书敲着她的桌子。
  她回过神来,“太傅,朕…朕刚才没听懂,太傅你能再讲一遍吗?”
  田太傅欲言又止,似乎很意外她的愚笨。
  她也没办法,实在是没有听懂。田太傅的课极为枯燥乏味,一板一眼听得她一个头两个大。这些晦涩的文章她读都读不通顺,课后还要背诵至少二十页。
  “太傅,朕以前荒废学业,实在是不应该。不是朕不想学,是魏氏不让朕学…你看朕学得如此吃力,能不能少背一些?”
  “陛下,正是因为您此前荒废太久,眼下更应该奋起直追。业精于勤而荒于嬉,想当年先祖皇帝亲自在自己处理政事的宫殿写下勤政二字,就是为了鞭策后人时刻谨记。”
  燕青小脸一垮,无比泄气。
  田老头十分顽固,从他的讲课方式就知道,这是一个不怎么容易变通的人。她就不明白了,萧应为什么让她跟对方学习。
  先前不揭穿她的身世 ,如今还让她学习治国之道。难道姓萧的良心发现,决定继续让她坐在龙椅上当一个吉祥物?
  她垂头丧气地去到勤政殿,特意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匾额。
  字不错,想必慕容家的那个先祖确实是一个能人。只可惜慕容家的祖坟就冒了一回青烟,以后的子孙没有一个成器的。能坚持传到第九代也是一个奇迹,虽然每一代皇帝的寿命都不长。
  “亚父,朕不想学什么治国之策。”她可怜巴巴地趴在桌子上,像蔫了的茄子一样没精打采,“你是不知道田太傅讲的课,朕像听道士念经一样,险些都睡着着了。”
  萧应从奏折中抬头,看到的就是她毫无形象的样子,像一个耍赖的孩子。
  “真不想学?”
  “不想。”她嘟着嘴,“让朕学那些,朕还不如学绣花。亚父,你是不知道田太傅有多严格,他居然还让朕每天背诵二十页。别说是二十页,两页朕都背不下来。你帮朕和他说一说,能不能少背一点。要么你干脆告诉他,朕不想读书!”
  “想学绣花?”
  燕青坐直身体,她刚才说了一大堆,合着姓萧的就听到她想学绣花。他这个重点抓得还真是…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也不是想学绣花,就是比起读书来,朕更愿意学绣花。读书和绣花朕都不喜欢,你能不能帮朕好好和田太傅说一说,朕是真的不想读书。”
  “不想读,就不读。”萧应倒是爽快。
  燕青一喜,“真的吗?那朕明天就可以不上课吗?”
  “不可以。”
  “亚父,你刚才不是说朕不想读就不读吗?”
  “你若自己不想读,便是十个人围着你上课,你可以不读。”
  燕青哑口无言,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所以她还得去上课,这个她不能做主。但是愿不愿意认真学,这个她可以自己做主。他说的话就是放屁,右耳朵进左耳朵出的事,她用得着他特意教。
  死萧应臭萧应,黑心烂肝的玩意儿,谁知道他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她恨恨地翻着桌上的一堆奏折,恨不得全撕了。
  萧应重新埋首在工作中,专心批阅奏折。那种上位者的气势和世家公子的矜贵在他身上尽现,端地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男人。
  装什么大尾巴狼!
  燕青磨了磨牙,忍着气翻开一份奏折,准备自己的盖章大业。
  “咦?这是几时的事?黄门郎李都酒后调戏良家妇女,还被行了宫刑?”
  “前天的事。”萧应没抬头。
  “哦。”燕青盖了大印,心想以后被阉割的男人会越来越多,穆朝肯定是古往今来太监最多的一个王朝。
  “亚父,朕有一事不明,不知你可否为朕解惑?”
  “陛下有何事不明?”
  “朕知道宫刑是去势,去的是咱们男人的子孙根。朕一直疑惑,何为子孙根?”
  萧应闻言,手中的笔一顿,奏折上立马出现一团晕黑。他皱了皱眉,若无其事地取出另一份奏折。
  那边扰乱他心神的人还在不知死活地嘀咕,“朕瞧来瞧去,也不知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去除。亚父,你可否告诉朕那势究竟是何物?
  这下,奏折上出现的不是一团墨渍,而是一道长长的墨迹。
 
 
第33章 日后,陛下自会知道。
  燕青离他不算远, 先前一团墨渍她没看到,但那一撇长长的笔划她倒是看了一个大概。她不无恶趣味地想着,他此时的心情必定像被雷劈一样, 她巴不得这道雷更猛烈一些。让他们这些人把她当炮灰,迟早会被炮灰糊一脸。
  令她失望的是,萧应的失态如昙花一现。他抬眸望过来时,神情还是那么的威严和冷峻, “日后, 陛下自会知道。”
  这话听着像开黄腔。
  日后, 傻子都会知道, 就算不用日后, 她也知道。
  “亚父, 依你所说, 朕还未长出那东西吗?”
  “是。”他的回答毫不迟疑。
  燕青嘴角微抽,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 暗道就算自己能活到一百岁,也长不出那玩意儿,姓萧的是在敷衍她。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当男人可真麻烦。”
  “啪”一声响。将她吓了一跳。
  只见萧应修长的手中,各握着毛笔的半截。
  她的心像那支毛笔一样,瞬间凉了半截。萧应这是在警告她, 若是她敢再多说一个字,他一定会像折了毛笔一样拧断她的脖子。
  毕竟小命还捏在他手里, 她不敢再造次。赶紧装作忙碌的样子,哼哼哧哧地继续自己的盖章大业。
  萧应似乎很满意她的识趣,眼里的寒霜慢慢退去。
  一室安静,静得有些诡异。
  燕青动作极快, 不多时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这次田太傅留给自己的功课倒成了最好的借口,她声称自己要赶回去背书,头也不回地离开勤政殿。
  回到乾坤殿,她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地躺在龙榻上,脑海里不断浮现那支断笔的样子,越想越是惊得手脚冰凉。或许萧应对她的杀心从未消失,不过是权衡之下暂且容她。如果她真有什么让他不爽的地方,他断不会留她过年。
  她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拿起书来。深奥的字和难懂的文章,让她更加觉得生活黯然无光。可怜她一个假皇帝,她学这些治国之策有什么用。萧应绝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他让她跟着田太傅学习,背后肯定有更深的意义。
  说到底,她就是一枚棋子。
  棋子是没有资格选择,也没有资格抗议的。不管萧应让她跟着田太傅的目的是什么,她都只能照做。
  盈香进来,端来一碗药。
  燕青对药香很敏感,实在是之前在魏氏那里喝得太多,她对这些黑褐色的液体有种本能的生理抗拒。一看到盈香手里的药,她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萧旻天也学魏氏,日后会一直给她灌药,不想让她被人看出破绽?
  果然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一个两人都没把她当人看。她突然有些泄气,还以为自己终于在暗夜中窥见了天光,不成想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朕没病。”她侧过身去,负隅顽抗。
  盈香笑道,声音轻柔,“陛下,这药对您身子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不就是阻止她女性化的发育。
  她哼了一声,“朕不想喝。”
  盈香又劝,“陛下,这药是萧大人吩咐的,叮嘱奴婢一定要让陛下服用。您若不喝,奴婢…奴婢不好交待。”
  燕青苦笑,接过药碗。先是闻了闻,味道和之前魏氏给她喝的药味不太一样。看了一眼色泽,也要淡许多。她极不情愿地喝了一小口,苦味也不怎么浓,甚至还有一丝回甘。一碗下肚,并没有以前那种挥之不去的寒气,反倒是正小腹处升出一股暖意。
  这药…对她的身体应该是有好处的。
  萧应到底想做什么?
  难道是用药催她发育,让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昭告天下,她是个女儿身。然后不用他说一个字,所有的事情便会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看来姓萧的道行最深,既做了好人,又得了实惠。
  一夜胡思乱想,田太傅布置的功课显然没能完成。
  二十页晦涩的文章,她真的背不出来。
  田太傅无比失望地看着她,他不能骂她训她,但是可以在她耳边不停地唠叨和碎碎念。念叨她的先祖,也就是穆朝开国第一代皇帝有多刻苦,有多励精图治。不到半天的功夫,她书没有背会半页,反倒是对先祖的事迹记得滚瓜烂熟。
  “太傅总说先祖,为何不说一说朕的皇祖父与朕的父皇?”
  田太傅闻言,表情瞬间精彩至极,严肃的脸上泛着几许恼怒,“臣不想提先帝!”
  这老头,脾气还挺大。
  燕青倒了杯茶递过去,道:“太傅年事已高,何不在家中安享晚年。朕知道你的忠心,但朕有自知之明。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朕实在不是什么治国贤能之君,朝中政事还得仰仗萧大人。”
  “陛下!”田太傅对她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道:“您才是穆朝天子,越早亲政越好。萧大人再是忠心,那也只是一介臣子。臣年纪虽高,却不忍看您大权旁落,更不想有负先帝的托付。”
  “太傅,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但为时已晚。“
  “不晚,不晚,臣一定竭尽全力辅佐陛下。”
  燕青垂眸,田老头莫非也想来分一杯羹?所以萧应故意让她跟田老头读书,是看出了什么?还是想试探什么?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老奸巨猾,姓萧的那张脸有多白,心就有多黑。田老头大概也是有私心的,反正她不相信对方仅仅是一个忠臣。背书不是她的强项,何况那些文章在她看来真没什么用处,她也不愿意把精力花在上面。
  “朕曾听人说过教书育人,不能一成不变,得知变通懂调节。一个好老师,不在乎学问有多高深,知识有多渊博,而在于能因材施教一人一法,太傅可知?”
  田太傅眼神微变,似是不相信这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他眯着眼掩饰着,精明的目光中带着几分狐疑。
  燕青也不避,任由他看着。
  “陛下!”他突然跪在地上,“是臣太心急了,臣年事已高,唯恐自己时日不多。陛下说得极是,臣不应该如此急切。”
  老头开始打苦情牌,花白的头发确实很有说服力。
  燕青望了望殿梁,忽然觉得有些没意思。
  “罢了,朕念你一片忠心,自然不会怪罪你。”
  田太傅低头谢恩,几根花白的发丝倔强地竖着。
  有了此次谈话,背书的功课果然减轻了许多。好不容易挨到休沐日,燕青迫不及待地出宫去找姚宏和苏毕。
  明安城似乎比以前更热闹一些,百姓们来来往往,三不五时便能见到身穿制服的差役,看上去城中戒备比上次森严许多。
  她没有去萧府,也没有去苏家,而是直接去到城司衙门。衙门口的差役一听她找姚宏和苏毕,态度十分热情。
  姚宏不在衙门,出来的是苏毕一人。一段时日不见,苏毕的精神面貌发生不小的变化。以前瞧着有些郁郁不得志,如今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图之,你怎么来了?”苏毕见到她,很是欢喜。
  “我恰好今日得闲,便想着来看看你和义行兄。”燕青笑答。
  他们就在衙门旁边的角落里说话,衙门口挺冷清的。里面没有案子在审理,外面也没有含冤告状的百姓。
  燕青和苏毕较为生疏,她和姚宏更熟一些。苏毕说这个时辰姚宏都在巡街,最近明安城的巡防任务很重。他没有告诉燕青是因为魏家被抄一事,上面怕魏氏余党作乱,所以才会如此重视。
  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简单寒暄过后似乎找不到什么话题。燕青也看出他的尴尬,便笑着说自己先去找姚宏。
  她问了姚宏巡街的大概位置,辞别了苏毕。
  苏毕望着她去的背影,暗自懊恼自己不会说话。如果姚宏在,想必能与图之聊得十分尽兴,心情莫名觉得有点沮丧。
  燕青一路寻去,沿途欣赏着市井的繁华。不到半个时辰走到姚宏巡查的街市,看到自己要找的人鬼鬼祟祟地躲在一处墙角探头探脑。
  她轻轻走过去,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到街上的两名女子。一人白衣一人青衣,白衣的应是主子,青衣的看着像是丫头。
  她们背对着,看不清长相。不过看身段,白衣女子属于那种优雅大方的类型。青衣的丫头应该也是一个清丽的姑娘。
  她心下暗笑,莫非姚宏看上人家姑娘了?
  “那是谁家的姑娘?”她低声问。
  姚宏正盯着人,猛不丁听到这个声音吓了一大跳,看清楚是她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反手将她一拉,生怕她惊扰了那两名女子。
  “赵家的姑娘。”
  “赵家?赵太保的女儿?”
  “正是。”
  燕青露出一个揶揄的眼神,道:“义行兄,你这眼光可真够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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