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姐姐——陆煜城他妈都对他长到十八岁还没处过对象深表疑惑，私底下还问过陆煜城是不是性取向不对。
十八岁之前，陆无游的生活还很正常的时候，他平时就是冷冷淡淡、清心寡欲的样子，后来再次回家经历多场变故，自己也变成了个废人，他的心湖已经再难起什么波澜。
是过年的时候带老管家去寺庙里烧香，都要被方丈拦住劝一声的程度。
“阿弥陀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施主早已看透因果，若能一念放下，自然万般自在。”
“若我不愿放下呢？”陆无游仰视着面前宝相庄严、慈眉善目的大佛，在烟气袅袅的禅意中回问方丈。
“不能自渡，便要他渡。”
“可我不信佛，”一身漆黑的男子端坐在轮椅上，在佛像威严的注视下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佛祖怎会渡我？”
“施主怎会不知，”方丈直起身子笑起来，“因果自有定数，缘分到了，能渡您的人自然会出现。此事确非佛祖渡您。”
老方丈说得云里雾里，陆无游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他靠在轮椅背上，恹恹地笑了一下，那一丝笑意稍纵即逝：“无人能渡我。”
这一声似叹息，似自言自语，出口便化在了风中，老方丈也不知听没听见，双手合十面色不变地微笑站在原地。这位贵人对佛祖并无太多敬畏，却已经连续几年会在新年伊始来庙里一趟，不问不求不拜，点上香留上一会儿便走。
鉴于这位客人出手阔绰，香火钱从来不少，所以今日老方丈方才忍不住出面拦住他提点两句。在方丈看来，这位贵人与其他各有所求的香客皆不同，早些年他也要赞叹一声是学佛的好苗子。
简直整个人身上都写着四大皆空。
可惜如今执念深重，还不愿放下。此时他劝过了，既然不信，多说也无益，自有应验之日。
陆无游此时坐在电脑前，端起茶杯却是想起了当初老和尚的那一番话。世间大部分事务于他眼中并无不同，人有高矮胖瘦美丑，饭有酸甜苦辣腥涩，这些东西在陆无游的世界里都可以被归为一类，就是丝毫不会引起他关注的东西。
只有楚青，神奇地让陆无游感觉到了不同，就好像全色盲患者的世界里第一次出现了绚丽的颜色，他“看到了”楚青。
从前三次的偶遇，到参加往日他绝不会感兴趣的现场表演，再到如今，他凌晨一点半没有做工作，反而守在在电脑前等一个主播喝完水回来……
陆无游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握紧又松开，刘海投下来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尽管不是很愿意承认，陆无游知道，他长达多年的失眠症状已经从前两天见到楚青就开始好转，就像是那些狗血小说里离奇的命运般的注定一样，与这个少女的相遇就像是命中注定。
陆无游：“……”
他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也有一瞬间的复杂难言。
穿着黄色皮卡丘睡衣抱着蓝色水杯的女孩重新出现在镜头中，她顺手把杯子放到一旁，重新抄起笔修改练习册：“都这么晚了，大家差不多就都去睡吧，熬夜对身体的危害可是很大的。”
【劝别人之前先看看你自己。】
【你不是让我们管好自己吗？你怎么不以身作则？】
【你现在真是毫无说服力。】
【妹妹你现在像一只成精了的国宝。】
【但凡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眼睛周围的纯天然大地色眼影，也说不出这种话。】
“嗤。”楚青抬头看了一眼怼自己怼得欣欣向荣的弹幕，嗤笑出声，“那我们还是很不一样的，我毕竟天生丽质，无论怎么熬都能貌美如花。你们就不太行了，熬夜会使皮肤变差。”
【我日。】
【？？？你在扎谁的心？】
【你能不能闭嘴改题，做一个安静的冷美人？】
【笑死，看颜值才关注了一会儿，主播怎么这么没有b数？谁给你的勇气怼天怼地？取关了。】
【戏精？学神争霸直播间你看颜值关注？这主播平时直播都不露脸的好吗？】
【笑死，要滚快滚，特意说一声难道还要我们十八相送不成？】
【笑死，这是有多玻璃心，能被这么一句话扎穿小心脏？】
【我算是见识到了，粉丝跪舔可真可怕。】
【你不是滚了吗？怎么？打算回来给你爷爷三叩九拜再走？】
楚青再抬头时，弹幕里都在阴阳怪气讽刺那个反复宣告自己取关，还要坚持赖在直播间里1vsN的挑货。楚青把弹幕往上滑了滑看到了事情的起因，挑了挑眉。
“是这样的，这位自尊心特别强的网友，我在这直播间里不是靠脸吃饭，是靠技术，看到上面这块牌子了吗？【学神争霸】”楚青操控鼠标点开页面上方的标签，“虽然现在是半夜，没有刷题，但我的确是个学习主播。”
“其次，我其实不是很想送你一程，你没必要特意通知我一声你要走，这样显得我们不送你很不对，”楚青叹了口气，“虽然我直播间的同学送别的时候过于热情了一点，你也不用这么生气”
“最后，谁给我的勇气……”楚青笑嘻嘻道，“那当然是我的地盘我做主啊。”
说完就连删带封把那个蹦跶了半天的号赶出了直播间，直播间重新宁静下来后，楚青好脾气劝直播间里的粉丝：“我这个人还挺容易招黑的，看到我直播间封面上的律师函了吗？以后还会更多。”
【大草，怎么听起来有点心酸。】
【你是打算批发律师函吗？】
【下午我跟了全程，妹妹真的被黑得好惨……】
“所以你们要时刻牢记我是个学习主播，要有骄傲感，不能自贬身价跟黑子缠斗。太过分的可以直接发给后援会，我们会处理的。”楚青难得的语气柔和，“就算要对骂，也要牢记我是个学习主播，不要让我某天起床发现自己的直播间被封了。”
【后面这句才是重点吧？】
【你怼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温柔一点，现在来跟我们说温柔？】
【你就知道关爱黑子！怎么不关爱关爱我们？】
【你怎么这么偏心？是我们站的还不够高吗？】
“关爱？”楚青面露犹疑之色，“我关爱傻缺是出于人道主义，我关爱你们是出于什么？爱心泛滥吗？”
【你还是闭嘴吧。】
【美女，告诉我，你是深夜开始放飞自我了吗？】
【我可真是捡到鬼了。】
【你但凡把给黑子的爱心给我们一点，我们的关系都不会这么冷漠。】
【大半夜的，怎么还母慈子孝上了。】
弹幕的话题逐渐被带歪，又插科打诨和弹幕互怼了几句，楚青放下笔看了一眼手下已经被批改完的物理习题册，摁亮手机，三点了。
刚才弹幕里陆续有人道别晚安，此时直播间里只有七十多个人。
楚青扫了一眼金主榜的榜首，那位叫[蜉蝣]的老板头像还亮着。
“今天差不多到这里就完事了，大家早点睡。”她调出直播间的公告栏，挂了一下今天晚上的直播内容预告，就跟网友道别下线了。
第75章 .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道歉
楚青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六点准时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在镜子里看到只国宝。
她本来就是冷白皮，青黑色浓重的眼圈横在脸上活像个烟熏妆, 楚青梦回第一次见到陆无游的时候。
当时陆无游的那个黑眼圈由于太过突兀, 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天道好轮回, 苍天饶过谁。
楚青：(●—●)
她无言对着镜子沉默了三秒, 最后还是放弃了用妆容遮盖一下的念头。她就是去上个学, 又不是去选美, 憔悴一点显得她用功。
楚青踩着点从后门走进教室, 由于连日的请假翘课, 最近的作业都没她什么事，她把包随手扔到一边就趴在了桌子上。
即墨馨扭头把一个苹果放到了她桌子上，并戳了戳她，楚青满脸阴郁的抬头。
头发凌乱遮挡住额头和清丽的眉眼, 发丝间露出的眸中全是没睡好的烦躁，黑眼圈浓重得吓人, 好像贞子抬头。即墨馨吓得手一哆嗦, 脸青了。
楚青瞥了一眼那个苹果, 困得什么表情都没有：“不吃, 我睡会儿，天塌了也别叫我。”
即墨馨：“……那个律师函已经贴出去了, 今天学校里应该不会有人找你麻烦了。青姐你睡。”
飞速地汇报完任务，即墨馨立马闭嘴，看着楚青闭着眼一头栽到了臂弯里。
这看起来……她青姐简直像昨天通宵没有睡觉, 即墨馨讪讪地把头转了过来。
这个时期，还有不到一个月就高考，有些老师还是愿意拉学生一把, 最后一个月冲一下未必不能有好结果，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做出来也要分人分老师当时心情。
比如说，刚因为一封律师函闻名全校的楚青显然不在此列。不熟又明显是个麻烦，老师们都带着敬而远之免得惹一身腥的想法，班主任秦老师上课趴在后门往里看的时候也无视了她，就连下课路过她桌子的学生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楚青安安稳稳地睡到了中午，她睁眼从桌上抬起头时，教室里已经空旷异常了。
窗外正午阳光正好，蔚蓝天上横着一道白色的飞机线，风顺着大敞的窗户吹入，学生们放在桌子上的书本被风吹得“哗啦啦”翻页。
楚青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茫，愣怔的看着空旷的教室。
抬手时碰掉了一旁的矿泉水瓶，楚青敏捷地伸手一捞，在它落地之前，把瓶子和纸片一起捞了上来。
纸片？
楚青把手里的握着的小纸片翻过来看了一眼。
【青姐：
我去吃饭啦！看你没醒就没叫你，一会儿帮你把饭拿回来！笔芯~
你滴馨馨】
楚青：……
她拿出手机低头翻出聊天框给即墨馨发消息。
【楚青：我不吃葱姜蒜圆葱辣椒。】
【即墨馨：？】
【楚青：柿子不吃带皮的，茄子不吃整个的，动物不吃内脏，鸡鸭不吃头。】
【即墨馨：？？？】
【楚青：还有……】
【即墨馨：算了，你别吃了：），恃美行凶不能惯着。】
【楚青：……其实上面那些都可以不管，有饭就行。】
【即墨馨：……】
楚青看着聊天界面直乐的时候，身后幽幽飘过了一个人影，楚青猛地回头。
孙银脸色惨白捂着肚子蹑手蹑脚从后门走进教室，刚迈进门就与坐在门口的楚青四目相对。
孙银毫无血色的脸瞬间变得更白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傻愣愣地看着楚青，眼圈红红的，快哭出来了。
“……”
楚青呆住，怎么见面就要哭，这是……
“失恋了？”
她小声小心翼翼地问道。
孙银嘴唇哆嗦了两下，白着一张脸无言看着楚青。
楚青刚才脑子没转过来，此时看孙银捂着肚子、站都站不住的肾虚样，恍然明白过来，她站起身，试探问道：“大姨妈……？”
孙银艰涩地点了点头。
“没带卫生巾？”
“……”
“用不用把外套借你？”
“……”
孙银看着楚青把长袖蓝白校服外套脱下来，只剩里面薄薄的半截袖，犹豫了一下，抿着唇红着眼眶接了过来，低低道谢：“多谢。”
“我明天洗好了拿给你，”她动作生涩地把外套围在腰间，挡住身后，“之前的事也是，谢谢。”
说完不待楚青回答，低着头脚步虚浮地从她旁边走过去了。
楚青：“你都这样了，下午不请假吗？”
“我请假回家换条裤子。”孙银从自己书包里摸出钥匙，虚弱地冲楚青笑了一下，。
楚青目送她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她从自己的桌洞里拿出了一沓卷子，走到楚青面前递给她。
“这是？”楚青惊讶地翻了翻手上这一沓分量不少的空白复印卷子，这些黑漆漆的卷子一看就是学校统一统一复印发下来的，不仅字不算大，一页要印满三排，上面只有简单的编号，没有具体的具体名称。
这一沓卷子不只有数学，还有其他科目。
孙银抿抿唇，苍白的脸上涌起了淡淡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是我找老师要来的最近的复习卷，还有一些是之前大家花钱订的，我还在整理，不知道你能不能用上，谢谢你的帮忙。”
楚青连忙感激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这些东西一看就很麻烦吧！多谢啦！你身体不舒服就多喝点热水昂！”
“行，那我先走了，”孙银点点头，单手捂着肚子步履蹒跚地走了。
楚青坐下翻了翻卷子，用燕尾夹将它们分类整理好，放到一边，重新掏出了英语五三开始快乐地刷题。
她刚刷完两篇阅读，即墨馨就拎着盒饭进来了，楚青把书合上丢到一边，掏出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即墨馨也没跟她客气，干脆利落地道：“八块。”
楚青转完账，打开饭盒掰开筷子吃了一口。
“……”
即墨馨还在翻她的那一摞新拿来的卷子，见楚青表情僵住，问道：“怎么了。”
楚青歪头把嘴里的东西吐到纸里，轻声道：“麻椒。”
痛苦面具.jpg
即墨馨直接笑出声。
快要到午休时间，楚青风卷残云嫌弃扒拉挑挑拣拣地吃完午饭，刚要继续学习，班主任秦老师就敲了敲门道：“楚青，你跟我来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