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伊人睽睽
时间:2022-01-06 11:32:19

  张也宁将二人望半晌,他缓缓点头:“那我便告辞了。”
  姜采没说什么。
  谢春山狠狠在她腰上一掐,逼得姜采惨叫一声。
  已经背过身的张也宁回过头看来,姜采被谢春山那一掐给弄得扑倒在榻,差点摔下去。她气怒万分,神海中忽然响起谢春山的声音:“木头阿采,还不知道留人?你再这么傻坐着,人家就真的走了。”
  姜采在神海中生恼冷笑:“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不就是想让张……想让我们也宁吃味。我告诉你,他断情了!他不会!你若只有这种手段,趁早滚出去。”
  谢春山:“阿采啊……为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你就照为兄说的做好了。你今夜若留不下他,为兄明日提头谢罪可好?”
  姜采半信半疑。
  换到现实中,她迟疑半天,还是决定信谢春山一回。于是,姜采手臂撑在榻上,抬目对张也宁惨然一笑,压抑着气息:“无事,只是魔疫作乱,一时难以控制。”
  张也宁默然。
  她自己不知道自己如何情况,但从他的角度看,她这般趴伏着浑身颤抖,下巴苍白,很是有些可怜模样。张也宁惯来对可怜之人没什么同情心,也不会因谁可怜而停留,但是……她毕竟是姜采。
  毕竟是他对不起她。
  张也宁道:“我陪在这里,若你控制不住,我会出手帮你压制。但是姜姑娘,你得靠自己的力量压制,没有人能够帮你。你师兄传送灵气给你,并非帮你,只会害你。”
  姜采没吭气。
  张也宁叹:“姜姑娘?”
  她依然不做声。
  她就这么趴着,隔着白布,冷淡地望过来。谢春山在一旁开始觉得自己多余,他扇子点在下巴上,默默向后退,感觉到空气中的凝滞。
  姜采和张也宁在无声地拔河,无声地争斗地位。火星在空气中流窜,气息重一点都是输。
  姜采这般虚弱,还这般强硬。到底是张也宁沉默片刻后,摇头认输:“姜采,我在和你说话。”
  姜采扬了下巴,似笑非笑:“什么‘姜采’?我说了,叫我‘阿采’,也宁。”
  张也宁不言不语。
  谢春山看差不多了,在姜采腰上再掐一把,示意她适可而止。姜采皱一下眉,只好退让一步:“也罢,你坐着吧。”
  --
  张也宁并未靠过来,那师兄妹二人在榻上疗伤,他坐在靠近内舍门口的矮凳上,低头翻看一本书。他眼睛不看那对师兄妹,但是屋中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耳朵。
  谢春山调、笑:“阿采,你眉角这个痣,长得挺好看啊。为兄以前都没注意过。”
  姜采把“别碰我”咽下去,挤出一丝笑:“师兄以前太不关心我了。”
  谢春山叹息道:“发生了太多的事,往后便只剩下你我师兄妹互相陪伴了。为兄再不关心你,还能关心谁呢?师妹,你冒冷汗了,为兄帮你擦一擦。”
  张也宁淡漠无比,翻书一页。任由那对师兄妹在那里折腾,他权当不知。而心里的几多怪异,都被他压下去。
  这般戏闹了一整晚,姜采越来越不耐烦。她虽然看不见,但她听得出那边翻书声音从头到尾没有乱,张也宁的气息也没有乱。可见谢春山这个狗头军师,方法根本没用。
  姜采忽然推开谢春山的手,语气不太好了:“天色晚了,我要休憩了,师兄你回吧。”
  谢春山从善如流地起身:“那为兄便走了。”
  他靠近姜采耳边,与她耳语。她本不耐地要推他,在听到他说什么后,她乖乖坐稳,没有推开。张也宁看去,青年唇角几乎贴上女郎的耳珠。青年眉目含笑,春意动人,撩起女郎发丝时,女郎的耳珠有点儿红。
  张也宁移开目光。
  他起身:“既然如此,我与谢兄一道离开吧。”
  谢春山先走,张也宁随后。但张也宁才起身,便听到身后床榻方向传来的动静,疑似姜采急急下床。姜采声音微促:“张也宁,别走——”
  身后乒乒乓乓,器具倒塌。
  姜采摸索着奔下床,磕磕绊绊撞一路,她要被那屏风都撞一把时,一只手从旁边拉她一把。她反手握住,身子一旋便转入那人怀中。她扣紧张也宁手腕,沉声:“别走。”
  张也宁气息沉静。
  月华气息笼罩着她。
  姜采定下了神,想到谢春山教她的话——“他自然断情,但是你与他是未婚夫妻,你在他心中,总是不一样的。我折腾一夜,他虽未必吃味,但他心里必然不舒服。这时你适当示弱,留他不留我,他气性不顺,倒真会顺势留下。”
  姜采便黯然神伤,依偎着他:“我眼睛看不见,行动很不方便。师兄走了,你再走了,我去哪里,撞到什么的话怎么办?”
  张也宁静片刻,说:“其实你可以将宫殿中所有器具搬空。”
  姜采:“我好歹是一个魔尊,你让我住着空旷的什么都没有的宫殿吗?不觉得寒酸?”
  张也宁淡声:“那也比如今走哪里摔哪里强。”
  姜采微笑,她仍抓着他的手,偏脸:“我衰运在身,即使把这里搬空了,你就确定我不会出其他事了?我这时候,正是需要人照看的时候。也宁,你不助我吗?”
  张也宁:“……别叫我‘也宁’。”
  姜采笑:“怎么,你不情愿?你昔日,应该很希望我这般叫你吧。”
  张也宁垂目瞥她:“姜姑娘玲珑心肠,却错付了时机。”
  姜采笑眯眯:“怎么会?只要这个人是你,什么时候都不晚啊。”
  她绞尽脑汁想着乌灵君的那一本本话本,势必要憋出几句动听的情话来。她见张也宁不吭气,心里着急他是什么神态,以为自己说得还不够,她要再憋出两句时,张也宁道:
  “你不休息?”
  姜采怔一下,然后挑眉,笑而不语了——这就屈服了。
  他这是答应她留下了。
  --
  张也宁道:“你要睡吗?”
  姜采“嗯”一声:“我与师兄说好帮他一件事,之后应该会去人间吧。时间应当很长,我应尽快习惯凡人的生活。睡觉吃饭我都要习惯着来。”
  张也宁听到她一整夜提“师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他语气只平静:“那你便睡吧,我在外候着。”
  姜采:“你不一起?”
  张也宁叹气:“姜姑娘……”
  姜采了然:“忘了忘了,咱们也宁已经断情了,我该理解。”
  张也宁垂眸:“你这般心境,如何成仙?情之一字,本就并非那般重要。小情小爱更是无益世人,姜姑娘……”
  姜采认真道:“我要睡了,可以不唠叨了么?”
  张也宁被她的话噎住,拂袖而走。他气息的变化没有逃过她感知,她微微垂目,想他原来还是有情绪的啊。
  --
  夜里,一道帷帐相隔,姜采在帐内入睡,张也宁盘腿坐于侧榻上,敛息修行。濛濛月色相照,让他更如谪仙人一般清雅而不可攀。
  隔着纱帐,姜采看他片刻。她心中不如何难受,反而因他仍愿意陪着她,而生起些许窃喜。她和张也宁同处的时间,比起旁人本就少得多。像现在这般和平无事,已是她昔日的奢望了。
  天明之时,张也宁忽而感觉到姜采气息的混沌。
  他蓦地睁开眼,下榻向她走去。他撩开床帐,果然看到她面颊苍白、呼吸沉重,蹙眉苦顿间,浑身冷汗,发着抖。张也宁见她不好,当即一手将她拥入怀中抱起,一手掐起清心咒,落在她眉心。
  他语气清冽严厉:“姜姑娘!”
  他唤不醒她,只好咬牙改口:“姜采!”
  到最后,他不得不:“阿采——”
  他的手腕被扣住,姜采睁开了眼。他疑心她是故意的,但她眼睛蒙布看不清目光,然面上全是虚汗,抓着他的手也在打颤。
  张也宁吃惊半晌,道:“魔疫?”
  姜采回了神,喃声:“也宁?”
  他顿一顿,回答了她:“是。”(丽)
  姜采微微放下心,靠在他肩头。她说:“我梦到了前世你自囚北荒之渊的事。”
  张也宁声音冷淡:“因这样的梦而身体不适?”
  姜采没理会他,她思考半天,自己也在琢磨是魔疫的影响,还是她其他的缘故。她喃喃自语:“这不正常,你帮我一起溯源吧,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她这么理所当然地使唤他,张也宁又是无言了片刻,才说“好”。
  --
  姜采披衣坐起,他端烛而来。
  他坐于榻沿,手中持笔,听她讲她的梦,帮她一同分析到底是梦魇还是魔疫,还是其他缘故。二人一通排查,认真万分,一个一个理由被排除,答案越来越少。
  张也宁低着头看本子与狼毫。
  姜采坐得随意,散发如瀑下,她手搭在自己膝盖上,面朝着他的方向,温声认真:“也宁,如今一个个理由都被排除了,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可能是真相的理由——我记挂着前世的张也宁。看他受苦,我心中不忍。”
  张也宁缓缓抬头。
  他眼神变冷了,他面若秋霜,月色清浮。帐中气息静极,沉极,火星在暗地里溅起。
  半晌后,张也宁讥嘲一笑:“姜采,你玩我?”
  一整夜一整晚,一会儿谢春山一会儿前世的他,他不跟她计较。但是姜采这出戏,唱的未免太久了。
  他起身拂袖,姜采动作快极,立时从后扑向他,势如虎纵,二人瞬间交手!
 
 
第100章 天亮时分,魔宫宫……
  天亮时分, 魔宫宫殿传来的法力震荡动静,让所有守在殿外的魔将面面相觑。
  法力震动太大,让他们想起魔尊如今身处劫数, 该不会是修真界有人偷闯魔宫, 和尊主打了起来吧?
  拍门而无人应答后,魔将们干脆齐齐撞开门,瑟狐咋咋呼呼在他们身后跳跃:“尊主, 尊主您没事吧,呃——”
  所有气势汹汹的魔将们瞬间失声:
  他们看到殿中帷帐沙飞, 金黄色的光雾和青色藤蔓一般的道法交缠,而屏风、案几、博古架全都倒塌一地,在地砖上骨碌碌滚动。
  那位堕仙背对着倒地屏风,灰色道袍凌乱,腰被那跳跃到他怀中的蒙眼女子以膝相抵相夹。
  清逸俊冷的仙人仰面向上,袍袖翻起, 一手托她腰试图将她扔出去, 另一手肘斜向上抵挡, 而上半身高他半身、靠他腰部维持平衡的姜上身下躬, 两指相并,正向下刺入他眉心。
  殿中日光蔼蔼, 月辉千里。
  魔将们:“……”
  这哪是打架。
  这是魔尊和她的情夫打情骂俏吧!
  背对着殿门的张也宁在后方齐刷刷的抽气声中, 后背一僵, 意识到了两人如今的姿势像个什么样子。诚然打斗时自是不顾忌什么姿势, 但是放在旁人眼中总是引人误会。
  张也宁甚至怀疑姜采是故意——毕竟她太擅战了。
  他手在她腰上向后抵压,声音冷极:“下去。”
  姜采自然感应到有人进来了,她也感觉到他瞬间的冷淡。她浑然不在意,从他怀中跳下, 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偏脸面对他的方向:“生气了?”
  张也宁没理会她。
  姜采估计他今日都不会理她了,她戏弄他半天,如今也回本了。姜采嘴角噙着一丝笑,吩咐侍从们进来收拾宫殿。张也宁倏地消失,姜采并不计较,而是走出宫殿后,判断四周没有张也宁的气息了,她招手让瑟狐靠过来。
  姜采:“方才看到我和也宁打斗了吗?”
  瑟狐连连点头:“打是亲骂是爱,尊主很懂啊。”
  姜采脸不自在地抽了一下,咳嗽两声。她哪是那个缘故,她只是不太会寻常女子讨好男人的手段,她忍不住想逗玩张也宁罢了……姜采收起那些旖旎心绪,问瑟狐:
  “你看到我们的法术光了吧?他的是什么颜色的?”
  瑟狐懵:“青色的啊。五行之中,堕仙属木您属金,不一直是这样吗?”
  姜采追问:“青色道光里没有杂色?很纯粹?”
  瑟狐这才知道原来尊主和堕仙打架,还有试探堕仙的意思。他更佩服自家尊主了,认真回想后,肯定回答:
  “没有。是非常纯正的木属性,没有浸染杂色。”
  姜采慢慢点头,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了。
  她进入“过去天”时,前世张也宁的道光是有杂色的。她将其记下,只看道光,便知前世张也宁是真正的堕仙,连道光都不再纯粹。但是……瑟狐说,这一天中张也宁的道光是纯粹的,没有杂色。
  姜采默默想:这说明其实张也宁并不是真正的堕仙?
  要么是张也宁的修行出了问题,他没有按照堕仙的方式修行,要么是他在压制堕仙力量……而他如今总是一贯平心静气,情绪极少,是因他压制力量的缘故吗?
  再或者……张也宁是否还有成为真仙的机会呢?
  按照姜采的经验,天道……从来不会一点生机都不给人啊。
  修真界把事情做绝,天道就给了魔疫生机;魔疫祸世,又有姜采挺身而出;明明说仙人不死不灭,偏偏有“灭神榜”的存在,可以让仙人永寂。
  这天道,向来是事在人为,公平无比。
  姜采垂下眼思量片刻,听到动静后抬头,正是魔东王疾步过来。
  魔东王:“尊主,谢公子说您的小师弟来了魔域。只是您的小师弟受惊又受伤,如今昏迷。谢公子邀您去看看。”
  --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