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想清楚,言斐倒是先开口了:“不管什么,我不骗你就是了。”她是那么赤诚可爱,不藏半点心思。
斩杀祸斗以后他得找一趟师尊了,他想。
半个时辰后,天际的云雾消散,换一轮皎皎明月流照。
北海波动,居启第一时间就赶回去了,现在时辰也到了,他也该动身了。
言斐看着奉圭在幽凉夜色中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
南天门外,越琇一身银灰战甲,手持银铠偃月刀,身后是上千披甲执矛的天兵,迎着猎猎冷风立于云头。
奉圭换上一身玄墨铠甲与他们会合,一同飞向北海。
刚到北海边境就见乌云阵阵翻涌,远眺极北处,水面之下散发着红光,以红光为中心卷起噬人的漩涡,海面之上翻涌着滔天巨浪。
奉圭与越琇对视一眼,俱都紧锁眉头,情况比想象的更加严重,心中一紧,加快速度向北海之北进发。
还没等他们到达,本应沉在水下的山河轮渐渐升空,红光从法器内部透出,几乎照耀天地,细细的碎裂声咔嚓响起,山河轮的外壁开始出现裂痕……
还在云头之上,越琇右手一翻现出她的银铠偃月刀,奉圭也紧随其后变出他的本命剑。
越琇有战神之名,在战场上长刀一出,星斗避彩,万籁悲号。
他的湛卢剑也不差,剑光所指,敢与日月争耀。
就在他们赶到的同时,山河轮闪过巨大的血色红光,从内部被扯开一个口子,红光渐渐散去,祸斗破轮而出了……
越琇提刀第一个冲上,挥舞间带出的雷霆之气,叫一众天兵莫敢上前。
可祸斗根本没看越琇,它张开巨大的兽口怒号一声,戾火直逼奉圭。它还记恨着当初奉圭将它压了两千年,不见天日。
奉圭剑花翻飞,只是格挡并不出招,他在等一个机会。
两千年前与祸斗一战,奉圭知道它的弱点是曾经被他打断过的左前足,虽然现在续上了,但关节极脆,再次断腿之痛约莫会要了它半条命。不过,那位置刁钻,祸斗也有防备,并不好打。
来北海的路上他就与越琇商量好了,祸斗记仇一定会主攻向他,所以届时越琇就带着天兵在后面猛攻牵制,他等待时机一击制敌。
他的心口已经在隐隐作痛,现在他的修为不足七成,即便有越琇在身后牵制,还是要速战速决。
不过奇怪的是,先前他们听闻祸斗能自行冲破山河轮还以为它的修为已经提升一个境界,可实际看来并非如此,只是较往昔稍强一筹罢了。
奉圭、越琇同祸斗打的难解难分,从海面到陆上激起浓浓烟尘,一众天兵想上前却无能为力,神仙斗法,他们只能在云头眼花缭乱地看着。
缠斗中祸斗忽而吐出一团戾火,将奉圭并越琇一同卷入,半边天际被灼的血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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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五毒蟾酥
火光烧了整整两个昼夜,黑烟如同乌云压迫整个北境。云头的天兵们正拿捏着是否也要杀进火海时,倏尔一声猛兽哀嚎,火舌中滚落出两个“煤球”。
烟尘四散,奉圭以剑支地,双手交叠于剑柄之上勉力支撑着身体,提气调息一个周天,哇地一声吐出口浓黑的血,瞳孔涣散,直挺挺晕了过去。
他的身前倒着缺了一足的祸斗,衮衮兽血自断足处喷涌,在地上痛苦地扭动、哀鸣。
凌空一柄长刀落下,咔嚓一声,身首齐颈而断,祸斗抽搐两下,再无生息。
尘烟散尽后,越琇看见倒地的奉圭,上前探了探他的体息,一向古井无波的面庞上两道剑眉拧起。
……
战斗结束,天兵们下来打扫战场,越琇下达几句密令,回身看向漂浮在海面上的豁口山河轮,眸光一沉。
*
“言斐,你看我给你讨了什么好东西。”上生蹦蹦跳跳地来到玄武宫。
奉圭神君去北海斩杀祸斗了,近日来玄武宫只言斐一人守着,上生怕她孤身一人无聊,每日都拿些新鲜玩意儿来找言斐逗个闷子。
前日是能口吐人言的咕咕鸟,昨日是能识鬼物的玄甄镜,不知今儿个又是什么巧物。
“你都不好奇?”上生将宝物背在身后。
她不好奇,她知道上生憋不住会自己拿出来的,言斐撑着矮桌托腮等着。
上生泄气,拿出藏在身后的一根树枝。
很普通的树枝,上面连朵小花也没有。
不过上生拿来的肯定是个宝贝,言斐配合问道:“这是?”
上生得意洋洋地一甩树枝,道:“前些日子我不是说要替你向堂庭上仙讨枝迷谷吗,喏,这就是。”
迷谷是生长在招摇山上的灵树,树枝可以指路,正合适言斐这样修为不高不能幻化路引鸟的路痴。
上生说罢摆弄着教言斐怎么用,“你将灵力注入这迷谷枝中,脑中想着你要去的地方,枝头朝向处若开出绿芽则是正确方位。”
上生将迷谷枝递给言斐,“有了这宝贝你以后就不会再迷路啦。”
言斐接过迷谷枝尝试注入灵力,顶端竟真的开出鲜嫩的绿芽,往错误的方位一指,绿芽就咻地缩了回去,好不神奇。
二人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一道灰色身影闪现。
司命急匆匆道:“出大事了,快随我去南天门!”
听闻的一瞬言斐心如擂鼓,紧张地吞咽了口唾沫,身体僵直,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生拉起言斐就紧随司命飞身而去,啪嗒一声——
迷谷枝应声跌落在地。
……
南天门口,浩浩荡荡的天兵们扛着奉圭的身体踏云归来。
与祸斗一战,本就损了心脉的奉圭为抵抗戾火的煞毒强行运气,导致经脉逆行,昏迷不醒。
越琇派天兵将奉圭送回九重天,自己则留在北海调查此次蹊跷的异动。
赶往南天门的路上,司命解释道:“先前我曾推演过命运之轮的轨迹,奉圭神君前去斩杀祸斗的命线乃是九死一生。我心虽急却勿能擅自泄露天机,恐命线变动带来更大的灾祸,且我想总还有一处生门也不至最坏的境地……”
司命双手合十:“三清老祖在上,今晨我再观时奉圭神君的命线已经走到绝路了。”
听完司命一番话言斐精神都有些恍惚,就连上生也严肃起来,上仙陨落何其严重,司命不会乱说的,也就是说奉圭神君真的要……
当他们到了南天门以后,发现修明神君也在,言斐跌跌撞撞奔向奉圭,他就安安静静躺着,除了气息微弱,与平常并无不同。
修明神君神识一扫奉圭的心脉,眉头深深皱起,已有天人五衰之兆了。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玉色的药丸送进奉圭口中含着。
言斐希冀地望着修明,声音微微颤抖:“怎、怎么样?”
现在精通药理的修明神君是她唯一的指望。
修明微微摇头:“祸斗的火毒已经深入他的经络,我给他含的这颗玉清丸也只能保他七日,七日后若是研制不出清毒之药,奉圭他……”
也就是说七日内解不了火毒的蔓延奉圭就会死。
……
依着修明的安排,天兵们抬着奉圭将他送往九重天的疗养圣地——合道池。
为什么每次分别都是永别呢?
言斐跌坐在地上,心中默默垂泪,司命和上生一边一个将她搀起。
“怎么会这么严重呢?上次他一人都能降服那妖兽……”言斐接受不了现实,小声喃喃着。
修明犹豫踟蹰再三,还是道:“其实,开明兽那一爪伤了奉圭心脉,此番他火毒入心,是伤上加伤。”
他不善说谎,之前帮奉圭瞒着是觉得他能将养好,现在他一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也就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莫说言斐,就是在旁的上生和司命听闻都大为震动。
所以是……因为她?
当日天庭宴若不是为了救她,奉圭根本就不会受伤,战祸斗也就不会伤上加伤,也就不会死。
言斐艰难地站起身,颤声问:“当真?”
面前的少女神色凄惶,垂下的眼睫微微发抖,没听到回答复问:“当真?”
修明不忍回答,这并不是她的过错,他没法眼睁睁看着愧疚的潮水将少女淹没。
或许他不该多嘴。
但话已说出口,也断无使悔的可能。
于是安慰道:“待我查阅古籍研究几日,说不定有药可解。”他在南天门等着奉圭就是猜到此番他必定会牵动伤口,可未曾想到会有这么严重。
奉圭去北海的几日他苦心钻研药理,今日一见却还是束手无策。
下玉清丸也只能说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
言斐失了魂似得回到玄武宫,心里沉甸甸的。
司命回天府宫去看命运之轮了,上生陪着言斐,见她的状态心中也不是滋味,劝道:“你别这样淤在心里了,你要想奉圭神君当时若不救你,以你的小身板哪里受得住开明兽一爪,当场就得归西。现下奉圭神君确实伤重,但还没死不是?修明神君会有办法的。”
言斐淡淡道:“可若他没救我,当时是我死了,现在他能活。”
也是。上生被噎的语塞。
她挠挠头,恨恨道:“该死的素娥,罚去弱水真是便宜她了!”
仔细想想言斐的话,不对。还有七日时间呢,结果未可知,谁说他俩一定得死一个?
“剩下的时间我们一起想办法,会有办法的。奉圭神君是道德天尊的亲传弟子,他老人家不会坐视不理的。”这样想着,上生慌慌张张就要去上禀道德天尊。
上生走了,言斐一个人枯坐在玄武宫中。原先她还觉得奉圭将宫里弄得太冷清,殊不知没他在的玄武宫才真叫冷清。
言斐想了一会儿,觉得上生说的有道理,还没到绝境呢,沉溺于悲伤不如再努力努力,万一呢。
要是人真的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伤怀。
可她能做些什么?
正当言斐这样想着,檐外一只灰羽麻雀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
言斐正惊奇着,麻雀开口说话了,还是分外熟悉的声音——
“言斐元君。”
是素娥的声音,言斐立即拿出玄甄镜照它,镜子里仍是麻雀的模样。这是什么妖术?言斐起手便要施诀将它消灭。
麻雀不逃,鸟喙一张一合道:“你不想救奉圭神君吗?我有办法。”
言斐施诀的手顿了顿:“你怎么知道奉圭神君受伤的?”
她才不会信她的鬼话。不过她看出来了,这麻雀应是素娥分出的一缕神识幻化的,没有攻击性,约莫真是来给她递话的。
“九重天到北海途经弱水,斩杀祸斗这么大的动静我岂会不知。”
“你说你有办法救奉圭,你会有这么好心?”言斐不信。
素娥不紧不慢道:“我当然不是来行善的,我是来要你的命的。”尾音勾缠,却十足狠辣。
这才对嘛,言斐反而放下心来,想要听听她的办法。穷途末路,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好。
见言斐平静下来,与她料想的惊慌失措的反应大为不同,素娥的声音难辨喜怒:“你不害怕?”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现在你的神识就在我的手里,我轻易便可捏碎,应是你害怕才是。”
这话倒是没错,神识受伤动辄要蕴养百年,现在她的道行确实是在言斐手里攥着。
素娥沉默一瞬,嗤笑两声:“你倒是没我想的那么蠢。”
懒得再与她周旋,言斐作势要捉她:“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素娥被吓得跳脚,尖声一叫:“你可听说过五毒蟾?”
言斐没什么阅历,自然摇头。
素娥稳了稳心神,佯装镇定:“五毒蟾乃天下剧毒之首是魔界至宝,就在魔域中心供奉着,它产的蟾酥以毒攻毒可解祸斗火毒。”
关系魔界,素娥也是当初为害言斐去查毒物典籍时了解的。
“要真如你所言,那修明神君怎会说目前无药可解?”
素娥冷哼一声:“两千年前天魔大战以后两界关系就很紧张了,魔界的宝贝怎么可能轻易拿出来,修明神君当然不会提。”
言斐:“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素娥慢条斯理地理理羽毛:“骗你作甚,我巴不得你去魔界找死。你若不信我说的,大可以去问上生或去崇文阁查,看我说的是不是假话。”
这是素娥的阳谋。以言斐这点修为能不能活着去魔域取到五毒蟾酥暂且不论,姑且算她运道好取到了,按照规定天族私入魔界要受天雷之刑,也是难逃一死。
若她取不到,那她和奉圭都会死,正合素娥心意。
言斐沉默半晌:“怎么去魔界?”
第30章 炼狱城主
依素娥所言,天宫禁地绝影亭的暗湖下有一架往通魔界的彼岸桥,桥下的立柱旁生长着有魔族气息的魔草,服下即可掩住身上的仙气。找到魔界的魔域中心,那里有棵万年魔树,五毒蟾就是这魔树的伴生守护兽,它身上的分泌的蟾酥可解火毒困局。
言斐听完沉思良久,若素娥所言非虚,她愿意一试。
先去找上生问问。
上生听言斐打听魔界,小脸一绷,很是紧张。言斐到底谎话精出身,毫无痕迹的谎话天赋轻易就将上生骗过,上生没怀疑她的意图,只是不欲多言。
既如此,言斐也不好多问,恐露了马脚叫上生阻止,她只得自行前往崇文阁翻阅史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