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宁初红着脸送走了舅母。
三夫人绕路去了端王府。
宋池、宋湘兄妹俩一起等着呢,终于从三夫人这里听到准信儿,宋池笑得温润,宋湘高兴地直跳。
三夫人揶揄道:“看把阿湘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要成亲。”
宋湘扫眼哥哥,哼道:“要不是我,阿芜能那么轻易答应他?可能我都嫁人了他还单着。”
宋池:“嫁人这种话,亏你好意思说。”
三夫人听兄妹俩互相调侃,喝完茶就准备离开了,外甥女出嫁,全得她操持,有的忙呢。
宋湘嘱咐道:“姑母先别告诉明岚,等媒人登门那日,我提前带她去阿芜那边玩,看她吃惊成什么样。”
三夫人摇摇头,笑着上了马车。
宋湘回头问哥哥:“你准备哪日派媒人过去?”
宋池道:“明日。”
大雁他都准备好了。
第97章 (喜讯传开,满城皆知)
天未大亮,虞宁初就被窗外啁啁啾啾的鸟叫唤醒了,自打天气暖和后,麻雀们也叫得越来越早。
赖了会儿床,虞宁初换上练功服。
外间微雨正在铺床,见姑娘手里拿着枪,这就先去吩咐厨房烧水。
窗下的花坛里种了芍药与月季,此时芍药正值花季,翠绿丛中开出粉粉嫩嫩的花,让人瞧了便心中欢喜。
虞宁初连着耍了两刻钟的梅花枪,她练得认真,杏花睡醒了来前边伺候,看到这一幕,不禁坐在门槛上托着下巴看了起来。
虞宁初刚进京的时候,才刚刚十四岁,单薄孱弱,虽然貌美,却更像个小女孩,过于青涩。如今三年过去,她个子长高了一截,脸蛋仿佛花坛里的芍药,开出了妩媚艳丽,就连身段也比着劲儿地往妖娆了长,该丰的地方丰,该细的地方细,手持梅花枪往后下腰时,杏花可没心思看姑娘转出来的枪花,眼睛全被姑娘过分柔软的腰肢迷住了。
真正的美人,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都喜欢看。
天色越来越亮,虞宁初收枪时,身上已经香汗淋漓。
这时候是不能马上就去沐浴的,虞宁初接过杏花递来的巾子,走到花坛旁,一边擦汗一边赏花。
“等姑娘嫁给殿下,就可以天天与公主练枪了。”杏花笑嘻嘻地道。
虞宁初嗔了她一眼:“休要胡说。”
杏花吐吐舌头,姑娘就是脸皮薄,不过,相信这两日王爷就会派媒人正式登门提亲,到时候全京城都知道姑娘要嫁给殿下,她再打趣,姑娘就挑不了她的错了。
休息了一盏茶的功夫,杏花跟着姑娘进了浴房,照例是先擦洗,再泡澡。
“姑娘真好看。”
杏花比较话多,一边伺候着一边嘻嘻笑道,而她这时候夸的地方,自然不是虞宁初的脸。
虞宁初瞪她道:“你再多话,以后都不让你伺候我沐浴。”
杏花连忙闭上嘴巴。
虞宁初泡到浴桶里后,就让杏花出去了。
水面洒了一些去年晒干的桂花,一簇簇不起眼的小黄花,却散发着绵绵不断地幽香,等虞宁初从浴桶里出来,那丝甜香仿佛已经浸入了她的肌理,离她近些,便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气。
“姐姐好香。”过来用早饭的虞菱刚在虞宁初身边坐下,便吸了吸鼻子,喜欢又羡慕地道。
虞扬耳根发热,从桌子下面踢了妹妹一脚,哪有当着男子的面夸女孩子香的,即便姐弟之间也要避讳。
他已经八岁了,懵懵懂懂地知晓了一些事。
虞菱经常因为说错话被哥哥用瞪眼、扯袖子或饭桌下踢脚的方式提醒她,挨了这一脚也没有吭声,只瞪了哥哥一眼。
虞宁初没说什么。
等两个孩子去读书了,虞宁初喊来虞菱身边的大丫鬟,交待她可以给虞菱讲一些女孩子家的规矩了,有些话在什么场合能说,什么场合不能说。
大丫鬟背后流汗,跪下认错。
虞宁初点点头,叫丫鬟退下。
她想,等她嫁了,就把温嬷嬷留在这边打理内宅吧,虞扬懂事又勤勉,是个读书苗子,将来真能考上功名,无论那时候姐弟关系如何,她栽培幼弟成才的好名声是少不了的。至于虞菱,让温嬷嬷教她些规矩,凭虞菱的容貌,只要她性情上没有大问题,婚事应该也不难。
她当初既带了兄妹进京,就该负责到底,否则亏的是自己的名声。
有温嬷嬷帮忙,虞宁初非常放心。
“姑娘,公主与表姑娘来了。”前面负责传话的小丫鬟来通传道。
虞宁初一听,就知道宋湘与表姐是来揶揄她的,刚刚还在弟弟妹妹下人们面前摆谱的虞宁初,瞬间变得局促起来,只恨不能找个地方躲开。
让她意外的是,表姐好像还不知道她与宋池的事,宋湘竟然也没有主动揭穿。
虞宁初心里藏了事,频频走神。
宋湘看破不说破,三人加上微雨,一块儿打着牌。
待到日上三竿,街上忽然传来人语喧哗,声音传过来,好像是有媒人要去提亲,吸引了一些百姓围观。
虞宁初心中一动,看向宋湘。
宋湘笑着朝她眨了下眼睛,只有沈明岚,歪头望着外面,有点心动:“好像有热闹看。”
宋湘放下牌,拉起她的手道:“咱们一块儿去看看吧,躲在门缝后面瞧。”
沈明岚在宁国公府要做端庄的少夫人,只有在这边还能像出阁前那边贪玩任性,马上同意了。
虞宁初躲进了房间,不用看,她也能想象出表姐震惊疑惑不解的模样,在那之后,表姐就会反应过来她的隐瞒,跑来收拾她。
媒人自然是宋池派来的媒人与礼部官员,一切按照王爷成亲的流程走。当一行人停在虞家门前,沈明岚听完媒人代端王来提亲的套话,看看媒人身后的礼部官员,看看那些围观的百姓,看看并不怎么意外的门房,再看看憋着笑看她的宋湘,沈明岚像个终于清醒过来的傻子,扭头便往里跑。
“阿芜,你给我说清楚!”来到内室门前,发现门从里面关上了,沈明岚又笑又气地叫道,“你个臭丫头,我有什么秘密都告诉你,嫁人这种大事你竟然瞒着我,你,你气死我了!”
宋湘追上来,嗔她道:“阿芜与我哥哥大喜的日子,你少死啊死的,赶紧说几句吉利话!”
沈明岚见到宋湘更心塞了,凭什么大家都知道,只瞒着她!
“阿芜你快开门!”她继续拍门。
虞宁初知道躲不过,无奈地开了门。
沈明岚扑过来就要挠她的痒痒,结果被宋湘从后面抱住了,还提醒虞宁初来挠沈明岚。
沈明岚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好啊,你们俩是姑嫂了,联合起来欺负我!”
虞宁初自知理亏,哪好意思去挠表姐,劝说两人都住手,也不要再大声嚷嚷,让外人知道她与宋池早就有了牵扯可不好。
沈明岚不再闹,只是仍然生气。
虞宁初、宋湘一块儿哄她,赔了许多好话,总算将沈明岚逗笑了。
温嬷嬷过来提醒虞宁初:“姑娘,媒人他们还在厅堂等着呢。”
家中没有老爷太太当家,只能虞宁初自己露面应承媒人,婚假大事,无法假手下人。
沈明岚终于仗着娘家人的底气,丢下宋湘,陪着虞宁初去见客。
到了前院,虞宁初也看到了小厮们抬进来的纳采之礼,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那对儿大雁,体型健硕,毛发油亮,一雄一雌不时啄啄对方的羽毛。
大雁寓意着夫妻忠贞,乃提亲必备之礼。
见到媒人,问到是否愿意接受端王殿下的提亲,虞宁初自然应了。
礼部为端王筹备三书六礼,这事直到礼部跟着媒人去四井胡同提亲了,消息传开,宫里的郑皇后才得到消息。
郑皇后眼角的细纹更深了。
去年腊月,她与儿女进京,过了一个年,正月的时候,昭元帝终于下旨,封他们唯一的儿子宋澈为康王。
康王……
宋澈是唯一的皇子啊,年已十八,为何不直接封太子?难道真如民间一些传闻,昭元帝还想把大位留给侄子宋池不成?
有官员上书恳请昭元帝早立太子巩固国本,昭元帝却搬出正德帝在位时的太子谋反案,三言两语驳回了臣子的提议。
后宫不能干政,郑皇后对此敢怒不敢言。
可如今,宋池娶亲这么大的事,昭元帝竟然也没有跟她这个一国之母说一声。怎么,她不能过问政事,连侄子的婚事都无权知晓吗?
知道昭元帝午后会休息半个时辰,郑皇后便等昭元帝快用完膳的时候来了乾明殿。
昭元帝把碗里最后几口饭吃饭,又喝了半碗汤,才让袁公公请郑皇后进来。
郑皇后入内后,先看向坐在桌案旁的龙袍男人。
在太原城的时候她便难以见到昭元帝的人,入了宫,他醉心政事,她能见他的次数更少了,少到,她快要不认识自己的皇帝丈夫。
“皇后找朕有事?”见郑皇后只是盯着他看,昭元帝捏了捏眉心问,他困了,需要休息。
郑皇后领会到了他这个动作的意思,笑了笑,道:“方才听说端王要成亲了,这是喜事啊,皇上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我好提前替端王准备一份大礼。”
昭元帝看她一眼,道:“朕已经准备了,你不用再费心。”
郑皇后只是借礼物开个头而已,走到昭元帝身边坐下,自然而然地问道:“不知端王心仪的女子是谁?”
昭元帝看向袁公公。
袁公公弓着腰,替主子回答道:“回皇后娘娘,准王妃乃是护国公的外甥女、新封贞淑夫人的爱女虞宁初。”
笑话,堂堂皇后,都知道端王提亲的消息了,能不知道女方是谁?非要跑皇上面前来问,既然如此,他便回得清清楚楚,免得皇后继续装糊涂,继续逼皇上亲口说出来。
袁公公说话的时候,郑皇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昭元帝,看着他因为政事繁忙略显憔悴却依然雍容俊雅的脸上,连丝毫的变化都没有出现。
郑皇后仿佛为此较起真来:“原来是这位虞姑娘,护国公的外甥女,身份也算尊贵了,不知她父亲是谁,任何官职?”
此言一出,昭元帝终于抬眼,朝郑皇后看来,目光幽沉,如暴雨来临前半空积聚的层层黑云。
郑皇后保持着面上的疑惑,心中有恨,亦有戳痛他人伤疤的畅快。
再惦记又如何,再念念不忘又如何,他深深爱慕的女人还不是被一个寒门进士睡了,还不是替别人生了孩子?
昭元帝不让她好过,那就互相折磨吧,反正为了青史名声,昭元帝永远都不会休她、废她。
第98章 (出嫁前夕)
虞宁初答应了宋池的提亲。
消息传到沈阔耳中,他既怅然,又觉得在意料之中,表哥长成那样,又从郡王升成了王爷,同时身居高位,别说阿芜了,京城哪个闺秀会舍得拒绝表哥的提亲。
也好,他也可以彻底死心了。
在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端王要娶虞家女的时候,沈阔带上护卫告别家人,快马离开了京城。
二夫人一直将儿子送到城门外,看着儿子纵马疾驰的背影,二夫人想,西北的长风与兵营生涯,一定会治好儿子的情伤。
在宋池的授意下,礼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他的婚事。
五月初二,宋池带着他提前准备了不知多久的聘礼,浩浩荡荡地来了虞家,此即六礼中的第四步——纳征,也就是民间百姓常说的订婚。
三夫人、沈明岚最近都住在虞宁初这边,帮忙操持了订婚的宴席,也幸好虞家在京城只有护国公府、宁国公府这两家亲戚,再加上三夫人的娘家,宴席相对简单,不然宋池将时间赶得这么紧,三夫人怕是要忙不过来。
虞尚疯疯癫癫的,今日不可能露面,八岁的虞扬便作为虞宁初这边的男主人,出面招待诸位男宾。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温嬷嬷早已教过了虞扬,虞扬虽然紧张,大体上并没有出什么错,小小少年已经有了几分担当。
太夫人今日并没有来,说是身子不舒服,这几日都在床上躺着呢。
沈明岚悄悄与虞宁初道:“你嫁得这么好,老太太曾经有多瞧不起你,现在估计就有多憋屈,嘿嘿,可就算她躲得了今日,将来还是有见面的时候,那时你已是王妃,她得朝你行礼的。”
虞宁初还记得她与宋池同下扬州之前,太夫人将她叫过去,直接警告她不要勾引宋池的话。
太夫人不想她嫁得好,也不想母亲嫁的好,大概在太夫人眼中,庶女就该是低贱的,不该越过嫡女去,庶女所生的女儿更不能越过她的嫡出孙女。
但人的命真的有贵贱之分吗?单说沈家,虽然是京城的老牌勋贵之家,可最初那位让沈家发迹起来的先祖,不也只是个粗野农夫,因为有一身好力气,在战场上立了大功,才封了武官,带领沈家走上了勋贵之路。
可见,低贱的人也能成为人上人,生来尊贵的,不好好做人,也会沦为阶下囚。
虞宁初从来不认为自己低贱,她没争过什么也没抢过什么,别人可以看不起她,却不能逼着她承认自己低贱,她值得嫁给什么样的人,也不是别人说了算的。
前院,男客们这边,陪着宋池吃席的全是熟人,长辈们有沈二爷、沈三爷、同辈们便是沈琢、沈牧、沈逸、曹坚。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咱们家最漂亮的小表妹,最后会被表哥娶了去。”沈牧喝口酒,啧啧地对着宋池调侃起来,“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想当年,咱们兄弟当中最不待见阿芜的就是表哥了,谁知道都是装出来的呢。”
宋池纠正道:“我何曾不待见过表妹?只是守礼不曾亲近罢了。”
沈琢却记起了虞宁初刚到京城的那场中秋夜游,宋池过于巧合地套中了虞宁初心仪的小瓷龙。
现在看来,那时候宋池便对虞宁初动了心思吧。
有的情意可能要日日相处形影不离才能生出来,有的情意,可能一见倾心。
曹坚对沈家兄妹们在府里的相处不甚了解,但听沈牧揶揄宋池不待见虞宁初,曹坚不由地也想起一件旧事,替宋池说话道:“二哥应是误会殿下了,我记得那年比武擂台上,我的剑被匈奴王子击落,不巧正朝着阿芜表妹飞去,幸好殿下及时出手替阿芜表妹挡住了,足见殿下关护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