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笑了笑:“这不能怪你,这得怪我师父。他要是把话说明白就不会有这些糟糕的事情 ,我要知道今天有这么一出戏我死都不回去。他们两人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等到天亮我们就出宫,回去见了他们好好问问。”
两人聊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杜若发现谢文瑞不在,只有一个小宫女还守着那盆炭火。
“谢文瑞呢?”她开口第一句话还是找人。
小宫女道:“谢将军被三殿下叫了过去,后半夜的时候叫出去的。他说天亮会带你出宫,让姑娘在此安心等待。”
杜若拉开门看了看屋外的天空。此时天色已经微微亮,地上是白茫茫的一片,昨晚不知从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雪。雪花还在缓缓飘落,并没有随着天亮而减小。雪花无声地铺满屋顶和地面,这个清晨格外的宁静。杜若站在门口看着这一方银装素裹的天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皇宫内的景象。雪花让这富丽堂皇的宫阁多了几分素雅,那些金色的琉璃瓦被雪花覆盖,红墙白瓦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这里安静得像是在梦境中,眼前是静静飘落的雪花,身后有炉火燃烧的声音,院中的古树依然茂盛,每片叶子上都落满了雪。
当天色完全亮的时候谢文瑞终于回来了,他这一夜其实没怎么休息,不过他现在看上去很精神,似乎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我现在能出宫吗?”杜若问。
“吃点东西再走吧,”谢文瑞看了看桌上的早点,杜若连一口茶都没喝。
杜若摇摇头:“我想吃珠市南街的包子。”
“好。”谢文瑞笑了笑,“我也不爱吃这些甜腻的点心,咱们吃包子去。”
回宫的路上已经有不少宫殿挂起了白色灯笼,宫人们都穿着白色的丧服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屋檐下挂上了白色的灯笼。皇帝陛下驾崩的消息已经传出了宫,就连宫外的街道上也挂起了白灯笼。京城的色彩好像突然变得很单一,屋顶是白的,石板路也是白的,那些各色的招牌一夜之间挂上了白布。唯一不变的是这大街小巷的烟火气,摊贩们依然忙着出摊,路边的早点摊上冒着热气,路人们的步伐依然匆忙。
两人跑到珠市街买了两大笼的包子,然后直奔国公府。回到家里只有几个家仆还在,老将军不在,崔风和宋玉殊没在,就连小冬和刘叔都没回来。
小桃看见自家少爷受了伤着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几个丫鬟一番忙碌把两人又重新收拾了一遍。两人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坐在暖阁里一边烤着火一边等人回来。
最先回来的是小冬和刘叔。小冬一回来就抱着杜若大哭,大概是昨晚被吓着了,一晚上没见着杜若以为被宋家人不带她回明州了。杜若不会安慰人,哄了两句也不见效果,于是看向谢文瑞。谢文瑞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更不会安慰人。最后还是小桃带着小冬去洗漱,这才总算让小冬停止了哭泣。
杜若长叹一口气:“没想到她这么爱哭。”
谢文瑞说:“毕竟是藏了十年的委屈,而今总算有机会想哭就哭想诉苦就能诉苦。”
“说起来我这官司是不是就打不下去了呀。”杜若一拍大腿又想到了打官司这事。
谢文瑞端着杯茶,悠闲地翘着脚。他轻松地道:“还打什么官司呀,陆怀仁一党很快要被一锅端了。昨晚上他派人抢夺巡防营的将令,杀了巡防营统领想要借此控制整个京城。其实陛下前天下午就已经快不行了,所以急招三殿下进宫。三殿下进宫之后羽卫直接封锁了宫门,还软禁了各宫妃子。”
“陆家是不是有个女儿送进宫当了妃子。”
“那是陆家大女儿封了皇贵妃,在皇后死后陛下一直没有再立后,后宫事务一直由皇贵妃掌管。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不少朝臣上书请求皇帝立皇贵妃的儿子为太子。可惜圣意难测,到现在都没人知道陛下到底想传位给谁。”
“那他为什么要派人冲击羽卫总院?”杜若对于自己的遭遇很是不理解。
谢文瑞说:“陆怀仁以为抢先占了巡防营就能控制住京城的局面,哪曾想三殿下直接关了宫门断了里外的联系。他从门进不去自然就打起了密道的主意。羽卫中也有陆怀仁的眼线,所以他才知道有密道这事。不过就算他昨晚能从大门进去最后还是会派人去羽卫总院抢人的,昨晚上总院没留几个羽卫,正是劫狱的好时机。”
“这么说来这月大人是故意露出破绽,为的就是请君入瓮再一网打尽。”杜若愉快地剥着炒花生,她现在没了打官司的负担整个人都觉得很轻松。
谢文瑞尴尬地笑了笑:“应该是吧,我们差点坏了别人的计划。”
杜若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不知道月大人在密道看见我的样子,气得差点拿刀砍我。”
“别人早就精心布了局,就我们俩傻子还在这里自以为的尽忠,真是可笑。怪不得爷爷总是不让我参与其中,我是真不适合争来斗去。”谢文瑞无奈地摇摇头,他现在想起以前所做的努力只觉得可笑。
“后来陆家怎么样了,我看今早上这么安静应该是没事了吧。”
谢文瑞说:“后来京州大营被我爷爷及时接管,你三叔和师父也去了,怪不得一大早不见人影。陆怀仁及其家人现在暂扣府中,估计没个好结果。其实何云章一开始就是他们的弃子,他们压根就没打算救这个人,陆成和出手是因为他妹妹求他,他觉得这事简单就贸然行动。陆怀仁是打算抛出何云章这个废物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我们也是打算利用何云章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双方暗地里拼命布局,就我俩像戏班子里的猴一样在台上上蹿下跳。”
“我现在真不想在这京城多待了,好想回明州,就做镖局那点小生意,简单不费脑子。”
“我也后悔回京城了,在边关条件艰苦一点哪有这么多破事。”
两人长吁短叹一直等到其余的人回来。
看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已接近傍晚,一群人围着火炉说起了各自的情况。
事情还要从羽卫宣布协助三法司调查何云章杀妻案说起。就在那天下午皇帝驾崩,镇守皇城的羽卫们第一时间封锁了宫门,皇帝的口谕只有月江本人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月江借着传口谕的机会让李元其赶紧回宫。李元其假装关心原告趁机把消息透露给宋玉殊,他知道宋玉殊曾经是谢老将军的亲兵,这事宋玉殊一定会告诉老将军。
当天晚上老将军就告诉了他们两人相关的计划,谢老将军要在皇帝驾崩的第一时间去接管京州大营,那里是离京城最近的屯兵重地。崔风和宋玉殊自然会跟着一起去,毕竟这两人都是曾经跟着老将军出生入死的人。宋玉殊总觉得月江把杜若和小冬带到羽卫总院没安什么好心,于是崔风就让谢文瑞第二天带杜若出去散心,谁曾想两人在外面逛着逛着又回去了。
“这也不能怪我自作主张。”杜若说,“小冬那时候还在总院,我不能不管她。”
谢老将军气呼呼地道:“这要怪小谢,他带人出去玩居然只带一个。”
杜若赶忙道:“你们也没人说要全部带出去呀,一个个说话都含糊其辞,生怕我们听明白了,有话直接说不好吗?猜来猜去的多累啊。”
崔风撇了撇嘴:“这没办法,如果全部都说明白你们两的行动就会变得过于聪明而显得反常,这样很容易被对方看出破绽。只有你们两看上去傻一点才不会有人来针对你们。”
杜若揉着太阳穴一脸的痛苦:“我一直以为我很聪明。”
崔风、宋玉殊和谢老将军是清晨城门刚开的时候出发的,他们一出城自然会引起巡防营的注意。陆成和曾经是巡防营校尉,陆家在巡防营中安插的心腹不少。巡防营很快就向陆怀仁报告此事,陆怀仁马上就推断出宫中出事。陆怀仁一方面去宫门前请求觐见皇帝,一方面又让人从密道潜入后宫。局面一直僵持到京州大营的消息传回来,和京州大营相比,巡防营那些人数就显得有些可怜。
老将军和他的两个老部下掌控了京州大营,杜若顺利躲过了羽卫的动乱,小冬也找回了自己的亲人。每个人都很高兴,除了谢文瑞。因为他听到杜若说她想尽快动身回明州。
“我在这个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待了。”杜若握着拳头义愤填膺地说,“这里的人都好可怕,我要回明州我要回那小镖局。”
谢文瑞并不想让杜若这么快就走,可是他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看着杜若为回明州高兴,他只能暗自郁闷。
京城局面初步稳定下来,陆家已无翻身机会。像崔风和宋玉殊这种人根本不想在这场胜利中分一杯羹,他们过了两天打理好这边的事情就准备出发回明州。
谢文瑞憋了一好几天最终还是在临行前鼓起勇气问杜若:“我以后能去明州找你吗?”
“你想去哪是你的自由。”杜若道。她不自在地抠着手指甲,大概能猜到谢文瑞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觉得有些尴尬。
“我那天在公堂上说的话是认真的,虽然当时情况特殊,可我没胡说。”
“哦。”杜若看了看不远处等着她的几个人,“你要来就来吧,又没人拦着你。”
谢文瑞笑了起来,这笑容如这雪后初晴的阳光,明亮却不刺眼。
“那我走了啊,告辞。”杜若脸一红撒腿就跑。
等在马车边崔风冷着脸说:“这小子说什么了。”
宋玉殊笑道:“你看她那小脸红得就知道那小子说什么了。”
“哼。”崔风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不过我倒是不担心杜若,她比我那妹妹有主见,这以后的事情还是让她自己拿主意吧。”
杜若跑过来看了看神色各异的两人,猜到两人的心思,为了避免他们多问便迅速钻进马车拉着小冬的手坐下。
这场闹剧终于尘埃落定,该留的留,该去的去。如今无人再关心过去,杜若只盼着回家乡开始新的生活。未来尚不可知,可是冬去必定春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儿完结吧,再写就啰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