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中缘——南极星官
时间:2022-01-06 12:20:32

  她原本也没那么执着这事,可人有时就是这样,劲儿一旦上来了,管你什么正理歪理全一筐子搬出来就为了堵你的话。
  瑶光被她一通说一时没缓过劲,觉得哪不太对又不知该从哪说起。穆子舒倒是在一旁听得乐开了花,从前没发现这个小阿赤忽悠起人来比自己还厉害,笑过之后不忘解围道:“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倒也没这么讲究,何况屋里的也都是自己人。阿赤姑娘说来也算半个医者,既是医者那眼前的就无男女,而是患者了,瑶兄弟你说呢?”
  瑶光闻言也不再说什么,起身给赤焰腾了位置,嘴里嘀咕了句:“从哪学的这些。”
  赤焰动了动唇:师傅教的。
  瑶光轻哼了声:“你师父才不会教你这个。”在一旁站定,环臂看着这边。
  冥炎始终未曾开口言一句,却在赤焰正对着坐下时终是没忍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赤焰倒也没太在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褪去了他的里衣,衣领滑至臂弯处,坚实宽厚的肩膀一点点展露出来,比记忆中更宽了一些,唯一不变的还是新旧交替的疤痕,这些伤瑶光第一次看到时也着实吓了一跳,世间怎会有人除却一张好看的脸浑身没一处好皮肤的。
  “吓到了?”
  赤焰抬眸,微摇了头。
  穆子舒道:“小炎炎那些疤我看了都怕,之前给他拿了不少去疤的灵药,他也不要,还说去了也白去。”
  赤焰道:“我不怕,这每一处都伤的很深一定很疼吧?”
  冥炎浅笑摇了摇头。
  “你若是想去,我回头让卫爷爷做个白玉膏,可灵了,我以前臂上也有一道的,弄完没几日就消失了。不为别的,只为将来不添新伤。”
  离渊给的药从来都是为了迅速止血,落下的伤口基本没痊愈就又反复的撕裂所以留下了疤,对冥炎来说这每留下一个都是对于自己的警示,再者也找不到要去它的理由,眼下却有了。
  冥炎垂眸看了一会儿,温声道:“好。”
  不为别的,只为此刻应允了她。
  赤焰将他胸前的纱布解下,左胸上一块鸡蛋大小的凹陷,伤口模糊不堪,新的皮肉还没长全,只有一层薄痂勉强连接着周围不规整的皮肉。
  赤焰秉着一口气,将手里的药缓缓涂上去,这才发现手都是微微颤抖的,顿了顿后才继续,生怕一不小心又扯动了伤口。
  一个小心翼翼的敷药,两个目不转睛的盯着,三个人都大气不敢出,反倒是坐在床上受着伤的人,气定神闲的看着眼前人,还不忘安慰她:“没事,我不疼。”
  纱布在手中一点点缩短,绕过冥炎的身子一圈又一圈,这动作多少还是有点亲近了,只是赤焰此刻一心要替他包扎好,耳边却轻飘飘的传入一声:“已经全看了,可是要负责的。”
  赤焰猛地耳朵一热,手中纱布险些没拿稳,强行镇定了心神,继续忙手上的活,不由的加快了些速度,嘴里吐了几个字:“哪有全看到。”
  冥炎闻言眉峰一挑,看着她在身前利落的打了个结,然后起身乖巧的站好。
  瑶光凑上去看了两眼,目测并无问题后就将一旁的药汤递给他,嘴里嫌弃道:“换个药竟用了这么久的时间,这药都凉了不少。”
  赤焰立即道:“那我再去熬一碗。”
  冥炎看着她不轻不重的回道:“你不必负责那个。”
  赤焰默声,瑶光边收拾边接了话:“是啊,熬药的事自有我呢,你只管好你的事就好了。”
  等冥炎喝完药汤后几人就走出了屋子,赤焰被瑶光一路小拽着半推着出去。
  “你推我做什么!”
  瑶光一把松开赤焰,细究着她的脸道:“我说你该不是对那冥公子动心了吧?”
  “你说什么?”赤焰被他问的愣了神。
  “在灵锡我就觉得你俩不对劲。就刚刚,换个药都能红了脖子,你可别不承认,我眼毒着呢!”
  一旁的穆子舒若有所思的盯着赤焰,见她脖颈的红晕此刻都爬上了两颊,心下也有了笃定。
  “有什么不对劲的,在巫源崖他帮了我不少,我对好点怎么了,师兄心思怎么能这么狭隘。”
  瑶□□结:“我?什么,你说我心思狭隘?我说的明明是事实啊。唉算了算了,不与你计较这个了。说正事!这浥城也来了,后头你可还有什么打算?要待到何时才肯回去啊?”
  赤焰默声,经历这许多事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本是一心要下山寻真相,要替师父找解药,可如今当年的事一点点在揭开,心中并没有感到任何的轻松与释然,太多复杂的关系和秘密就像蚕茧一般层层围裹着,让她喘不过气,理不清任何的思绪,只想见一见师父,好想他,好想逸泽云境。
  “等冥炎好了,我们就先回去一趟。”
  “真的?好啊!可算是要回去了,那穆公子呢?”
  “啊?我?”穆子舒摸了摸鼻子,突然被问及接下来要做什么,脑中也是一片空白,回家?出游?
  突然脑中一闪而过,大骇一声:“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苗月寨!迦岚成亲了,我这趟回来就是准备贺礼的!结果途中遇上那群人拿着你的画像到处找人,我就一路跟着,竟彻底忘了这事儿了!”
  赤焰惊道:“迦岚哥哥要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
  穆子舒道:“我算算啊,今日是十七,再有个小半月吧,日子定在了下月初二,请帖都送出去了,想必你的也送到九峰山了吧。”
  赤焰与瑶光相视一眼,也不知九峰山上此刻还有没有人,按卫爷爷的脾气估计这会儿正在逸泽云境盯人呢……看来是该早些回去了。
  “那好,等冥炎伤好了我们就动身吧,到时候也可以带上他一起回。”
  瑶光点头,猛地反应过来道:“你要带谁?冥公子?你刚刚是说要带冥公子回去?!”
  “回去做个客怎么了?”
  “可惜我还得忙活许多事,那小炎炎就交给阿赤了。”
  “这,你还没问过人家冥公子的意见呢,人可是巫源崖的少主,很忙的!”瑶光追着两人下了楼,一个黑影迅速从拐角隐进了冥炎的屋子。
  巫缘崖。
  离渊从沙洲回到巫源崖,径直去了无尽阁,身后还有一人被架着,双脚拖过留下两道血印。
  洞中的石门被重新修复过,离渊人还未踏入,声音中就透着难掩的喜悦:“素儿,你看我给你带回了什么!”
  江灵素听见动静走了出来,瞳孔中露出亮色,疾步上前:“可是寻到了?!”
  离渊颔首:“人就在无方池,本想一脚踹他下去,想着还是你来亲手了结了的好。”
  江灵素心下大喜,胸中却瞬间沉的喘不上气。
  离渊见她手抚着胸口,忧心道:“怎么了?可是又发作了?”
  须臾江灵素摇了摇头,双肩却颤的厉害,一声闷笑从喉间显出最后化作仰天长笑宣泄而发。
  这一天她终于等来了,那个让她受尽折磨的人,躲了十年,终于找到了!
  她一刻也不愿再等,立即越过铁索向外冲去,直到看见那人浑身脏乱不堪,双脚因一路拖行已经磨得血肉模糊,看不清脚趾全都裸露出了骨头。
  “寄霜罗?”江灵素一把捏起他的脸,看清乱发之下那人面孔后一怔。
  “月氏王呢!他在哪里!”
  离渊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负手而立:“那没用的东西吓破了胆,尸体我也带回来,挂在崖壁上。”
  江灵素冷笑,回眸盯着寄霜罗,这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此刻相互对上竟分不出谁的更红一些。
  “你到还算是个硬骨头,这么多年可还记得我?”
  从她出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认出了她是谁,这个当年救了他们却被他们毒害的神女。他痛苦的闭上眼,当初的确是受了黑福堂的蛊惑,但最终想出逼她求取长生药以及毒害的注意却是他们,这都是他罪有应得。
  “我可记得你,当年那碗药就是你亲手灌的!我所受那些痛,你如今丝毫都不会少,你们不是要长生吗,那也该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对不起……”
  江灵素一把甩开他起身,脚下有些虚浮,离渊立刻上前扶住她,示意一旁的暗卫,那二人得了令,将其拖向五方池边,双臂用铁索禁锢在石柱之上,双腿则正好垂入漆黑的池水中。那双脚刚一入水,周边立刻急速泛起层层涟漪,中心处形成漩涡,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的朝他靠近,最后疯狂的在他脚边打旋,只听见寄霜罗撕心裂肺的疼叫声。
  “剩下的月氏人呢?”
  离渊道:“都关着,随你处置。”
  “都先关着吧。”江灵素面容本就惨白,如今眼皮微耸着,神色尽显疲倦。
  离渊知道她定是情绪太过激动牵引出了病痛,心疼道:“你好好休息,我先替你疗伤,实在痛的厉害就将那些人先应付。”
  江灵素摇头:“我无碍,先别动他们。”
  “好。”离渊嘴上应着,反手在她脖颈处一劈,轻揽着她。
  “立刻下山再捉些人上来,记得绕开他们。”
  “是!”
  “我不在的时日那边情况如何?”
  “他们去了浥城,萧水寒死了,少主受了伤,黑蝠堂的那位和叶简之也出现了,之后叶简之派人清了不少黑蝠堂的驻地。”
  “知道了。”离渊将江灵素抱起朝洞中走去。
  “就这些?”冥炎起身,示意泽月坐下。
  泽月迟疑了一瞬依旧站着,笑着摇了摇继续道:“嗯,崖主就交代了让您代他去苗月寨贺喜,别的就没了。可少主你的伤……”
  “没事,几日便无碍了,你也别回去了吧,与我一道去苗月寨。”
  泽月挠了挠头摆手道:“算了吧,我还是回去,要是让崖主知道我在外头贪玩,肯定要罚我的。”
  冥炎看了眼他平静道:“他派你来送信,不就是为了监视我的吗,安心留下吧。”
  泽月一怔,僵在原地不敢动。
  冥炎见他脸煞白笑道:“真吓住了?与你说笑呢。”
 
 
第68章 赴宴2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从前一直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在逸泽云境的日子,日日与师父相伴,不知时间为何物。此刻走在浥城的街上,看着熟悉的街铺才真正有了体会。
  从守愿桥上向下望去,乌篷船缓缓从底下穿过,河道两旁也没了河灯的影子,日影悠悠,赤焰看得出了神,也不知那些守愿灯最后都去了何处……
  一路走过巷道,不知是凭着记忆还是随了脚步就走到了剑灵阁门前。
  府门依旧紧闭,只是多了白布丧幡。
  这是赤焰第二次看见这样的景象,心中只觉得被人狠狠揪了一把,有些酸疼。
  站在门外,始终没有迈开步的勇气,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开了。
  有吊唁的宾客从里走出,身后容汐也走出相送,面容上依旧挂着温润的浅笑,却难掩疲倦之色。
  他在侧首时看见了赤焰,眼神相触时愣了愣,大概没有料到她会来,又或者没料到再相见会是这样的场合。
  赤焰走上前,在看清他依旧微红的眼眶和下颚隐隐的清渣时,心中更觉不是滋味,连最后坦白的勇气都开始退怯。
  失去亲人的痛,她们三人都尝过,可惜天不怜人,为何偏偏还要叫他们再尝一次。
  而现在明知他的父亲死于她娘亲的剑下,她却连说出真相,连道歉都不敢。
  “赤姑娘?”容汐轻问,见她双目红润,欲言又止。“许久不见,近来可还好?”
  “对不起。”赤焰看着他,最后能说出口的还是这三字,她欠他的,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
  容汐怔神,伸手想替她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却在半空僵住,在赤焰察觉到之前又收了回去,“赤姑娘为何要道歉。该道歉的也是我,眼下都不能请姑娘进去喝一杯茶。”
  赤焰轻摇了摇头,泪水始终止不住的往外流,只好抬袖胡乱一抹,哽咽道:“其实,那日我也在。”
  容汐微愣,随即便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叹了口气笑道:“近来只觉得闷得慌,不知姑娘可愿与我在这城中走一走,透口气?”
  赤焰颔首,与他一道向前走去。
  城北一带的景致与城南又大不相同,府邸院落居多,楼宇不会太高,沿着河道,少了些酒肆茶楼,多了傍水而建的轩榭,亭宇。孩童往来嬉闹在街道巷角,玩的兴致了,就打闹着一路追跑,从身边擦过衣角跑向远处。
  两个人都走得急缓,相互适应着彼此的步伐,越走越慢,视线顺着那群孩子一并远去。
  “这浥城,我待了二十一年,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好好的看过。”
  他自幼体弱,父亲很少带他出门,直到萧钰来了,他才会偷偷拉着他到处疯,城里人多,所以去的最多的是城边的林郊,每回都得出一身汗才肯往回走,却也因此每次都被抓包,少不了一顿说教,但那几晚夜里是最好睡的。
  赤焰侧首看向他,眼中的人始终温润如玉,却头一次看到了平静底下的孤寂。
  他察觉到赤焰的视线,对她浅浅一笑,“今日多谢姑娘相陪。”
  赤焰垂下眸,声音微低:“你不必谢的。”
  容汐笑了笑,视线复又落向远处,“世间好多事,难分对错,所处的心境不同看法也就不同了。可真要争出个结果来,最后却未必就是自己想要的。”
  “水伯之事,我不曾怪过冥炎,我没有资格怪他,我只是……”他顿了顿,眼神微动,“后悔。他们之间的关系我儿时曾无意听到过,我一直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可我没有说。我以为只要他能在剑灵阁便都是一样的,没有人会再抛弃他。直到水伯对冥炎动手,我才知道我错了。”
  他停下脚步,声音有些发哑:“水伯他对冥炎的恨,他们之间的恩怨根本就不是我能想象的。我却还以为,他只是一时冲动,他会像小时候一样对我守诺,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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