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去瞅他,这玩意儿看一眼不就看出是什么了嘛,用得着翻这么多页么?是不是还没翻到那里呀,她当时是从中间胡乱一翻,也许就是中间那几页里有。
她见他一页页翻着,就忍不住提醒道:“你往中间翻翻。”
萧夙撩起眼皮,瞅了瞅她,依言往中间翻了过去。
夜色渐深,烛光摇曳,室内一片安静,唯有翻书声时不时地响起。
顾宁眼巴巴等着呢,他神色如常地翻动书页,急得她都想直接从他手里把书册拽过来,然后给他翻到那里,让他看个清楚!
怎么还翻不到啊,顾宁眼看着他把书册翻到了最后,然后将书册合了起来。
萧夙往木匣子里一搁,评价道:“还不错。”
哪里不错了,顾宁抿紧了唇,他一定是没仔细看,那么明显的东西都看不见么,那两只眼睛是瞎的么?
顾宁抠了抠手指,“不要你再看一遍。”
她就不信了。
萧夙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去,“再看一遍?”
谁让他什么都没看见,顾宁不想去碰那书册,她低着头,忍着羞恼,低声说道:“这书册是一位苏嬷嬷给我打发时间的,我打开看了一眼,这、这里面有不好的东西。”
她这是实话实说,一点都没添油加醋。
看着她这般柳眉紧锁,含嗔带怒的神态,萧夙大概懂了顾宁的意思了,他侧着头仔细地看了她片刻,而后伸过手去,执起她的手,捏了捏手中的软玉,缓缓道:“你觉得那是不好的东西,那你知道今晚要做什么吗?”
无论是他炙热的掌心还是他那令人无处可逃的目光,都将顾宁逼到了一个角落里,她在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蠢事。
原来他不是没有看到,这夫妻敦伦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更有以事宗庙,延续血脉的神圣使命,所以那位苏嬷嬷拿给她这种书册,他也反应平常。这或许是约定俗成的事,是她大惊小怪了,觉得受到了羞辱,还把书册拿给他看,此刻看来,她的告状着实可笑,但那事被说得这样神圣,还称之为周公之礼,顾宁就不敢苟同了,那本就是污秽不堪的事。
手上的温度不断传来,这个问题太危险,顾宁紧抿着唇,绞尽脑汁地转移话题,唇上残留的酒香,令她灵光一闪,体贴地说道:“世子今夜喝了不少酒吧,我这就叫人去给您端醒酒汤来。”
萧夙看着她,淡淡道:“不必了。”
顾宁这话跟马后炮差不多,她要真想关心人家,一进屋的时候就该体贴上了,到了这会儿才说,也怨不得别人不领情了。但顾宁认为,马后炮也总比没有好啊,有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她见萧夙在饮茶,就主动去揽沏茶的活儿,可是又被萧夙拒绝了。
顾宁局促不安地跟他对坐,一旦没人说话,就会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这种安静叫人无所适从、头皮发麻,估计钻地缝里都能比现在轻松些。
“要不要看会儿书?”顾宁迫切地想找点事情做。
闻言,萧夙看向一边的木匣子,顾宁连忙说道:“不是那种。”
“不想。”萧夙回答得果断,多一个字都懒得说,在洞房花烛夜跟新婚妻子枯坐看书,这得是什么傻子才能做出来的事。
顾宁低着头,细声细语道:“不看书,下棋也行。”下棋她也会,精不精不敢说,但是她会!
萧夙眯了眯眼,轻牵着唇角,笑意不达眼底,“不如再弹会儿琴。”
“也好。”顾宁此时体会到会得多的好处了,对于萧夙的提议表示赞同。
萧夙的脸上没了笑意,墨玉般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看,在顾宁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时,他缓缓地说道:“那就下棋吧。”
外面候着的丫鬟得到吩咐,去取来棋盘和棋子,小几上的东西被收到一边,将棋盘在中间摆好。
萧夙抬了抬手,让顾宁执黑先行,顾宁也不推辞,她其实没什么心思在下棋上,不过是借着下棋来拖延时间。
指尖夹着黑玉棋子,颇为赏心悦目,她轻轻地落下一子,萧夙再落下白子。
少顷,顾宁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下棋需要心静,更要用心,顾宁两者都不占,开局不久就被他逼得无力还击。
他根本不给她留活路,顾宁恨得直咬牙,又怨自己一开始太过大意,给他留了空子,如今处处被他掣肘。
这局棋下到此刻,胜负已见分晓。
“再下一盘。”顾宁被他激起了不服输的性子。
萧夙捏着手中的白子,“你先认输。”
棋局一目了然,都不用数子了,她认不认输重要么。
萧夙慢悠悠地道:“阿宁,要守规矩。”
顾宁抿着唇,抓了两个黑子,放到了右下角。
重布棋局,顾宁不敢大意,每一步都慎重考虑,萧夙反而行棋更为随意。
半晌后,顾宁被他逼得无路可走,指尖的黑子再也落不下去。
轻敲了几下棋子,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温声道:“还下么?”
顾宁紧盯着棋局,不发一言。
萧夙将手中的白子扔到了棋罐里,“玩乐而已,何必当真。”
说得轻巧,他不当真能把她逼到角落里,都不给她一条生路么,顾宁把棋子放回棋罐,看着就心烦。
“既然不下了,那就歇息吧。”萧夙起身,顺便捞起了顾宁的手。
躲是躲不过去的,顾宁也清楚,所以她只是竭力地往后拖,能拖多久是多久。眼下被他带着往那边走,她只能安慰自己早死早托生,闭上眼睛很快就过去了,不用她做什么,反正他会。
来至拔步床边,萧夙将顾宁拉到身前,掌心的炙热透过轻薄的罗衫,顾宁被他的身影遮挡,有种被人钳住了后脖颈的错觉,她不安地捏着手,身子僵得不像话。
萧夙将她拥入怀中,幽深的眼眸看着她耳畔轻摇的红宝石耳坠,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染上了一丝暗哑,“阿宁,给我宽衣。”
他又不是没有手,顾宁全当自己是聋子,纤长卷翘的眼睫乱颤,就是不见动作。
萧夙捏住晃得人心烦意乱的红宝石耳坠,轻轻地拉了一下,“快点。”
耳垂传来轻微的痛感,顾宁咬着牙气恼地摸上他的腰间,纤细的手指勾住玉带使劲儿往外拉了一下,非但没解开,反而扣得更紧了。
萧夙低头看了看,下颌绷紧了几分,顾宁品尝到一丝报复的快感,可惜下一瞬,她就被他抱了起来,红色的裙摆在空中扬起又落下,划出一道残红。
顾宁的眼中闪过慌乱,双手刚按到床面,他便抓住了她的脚踝,她的脸色通红,用力地往回挣,却被他钳制住,动不了分毫,她恼羞成怒地喊他,“萧夙!”
萧夙撩了撩眼,“别乱动。”
顾宁哑口无言,明明是他在乱动。
脚上的软鞋被他脱了下去,顾宁蹬着腿,避开了他的手,一边警惕地看着他一边往里面躲。
动作间,右脚上的白绫袜被蹭了下来,露出雪白的玉足,如同一片洁白柔嫩的莲瓣,顾宁霞飞双颊,嗖的一下把脚藏进了裙摆,用手紧紧地压着,吝啬得不肯再露分毫。
烛光晃动,人影交叠,顾宁闭上眼睛,心如擂鼓,萧夙轻抚着她的脸颊,眼眸深邃幽暗,一瞬不瞬地端详着她。
少顷,他倾过身去吻了吻她的唇,抬手放下了红帐。
第83章
帐子一放下来, 顾宁就更紧张了,闭上眼睛都觉得四周红彤彤的,她僵硬地躺着, 发簪被他取了下来, 然后是耳边的红宝石金坠。
他笨得要死,取个坠子慢吞吞的,扯得她耳朵疼, 顾宁心中烦躁,都想自己摘下来得了, 但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想做,她要是自己动手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方才她问他要不要沐浴他可是说她性急呢,她要是再做些什么,岂不是证实了他的性急之言, 不做, 什么都不做。
温热的指腹时不时地蹭过白嫩的耳垂, 那点微不足道的碰触似乎被无限放大, 像被不知名的小虫子咬了一口,像是有些烫有像有些痛, 偏偏这个虫子咬一口还不算, 咬一下又咬一下, 恨得顾宁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它。
萧夙修长的手指夹着红宝石金坠, 这金坠上镶嵌的红宝石成色极好,艳丽夺目,璀璨生辉,红宝石染上了她的温度, 如同触体生温的美玉,她的耳朵生得也极美,玲珑可爱,上面漫着一点微红,或许是女儿家的娇羞,也或许是她气愤难当所致。
其实红色极衬她,或者说一切鲜亮的色彩都衬她,她素白如雪,最适合点染上各种颜色,不过这个颜色必须他来涂染。
萧夙的指尖轻轻地扯了一下,顾宁有些吃痛,眉头蹙了一下,一点小火苗窜了出来,她又赶紧往下压了压,刚才不是亲得挺上劲么,这会儿怎么又只顾玩耳坠去了,他要是喜欢,她送给他好了,让他夜夜把玩,天天佩戴,往她耳朵上揪什么揪。
顾宁不是催他,只是她被他弄烦了,心想着来个速战速决也好啊,可惜萧夙偏偏不如她的意,指腹摩挲着她的耳朵,让顾宁说不出的难受,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的耳朵对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竟然令他爱不释手,但耳坠能取下来给他,她的耳朵可给不了。
顾宁不给,他就自己去取了,当耳边传来一点湿热的温热时,她一下攥紧了手,这人什么臭毛病,耳朵上的红宝石金坠也不解,在耳后的肌肤上扫动,有些微微的凉意。细微的声音涌进她的耳中,密密麻麻如同蚂蚁啃噬,他将耳垂卷入口中,如愿以偿地在齿间轻咬。
顾宁想拍死他,手都抬起来了,骤然碰到他的身上,一下又缩回了手,她忍不住撇过了头,够了没有,够了没有。
自然是没够,萧夙松开了她的耳垂,在耳后的肌肤上落下轻吻。顾宁抓着红绸,就像在抓着某人一样,想撕个稀巴烂。
他在她的颈间轻柔厮磨,顾宁浑身绷得僵硬,忽然有种他想咬破她的皮肉,吮吸她的骨血的荒唐念头,她本能地觉察到危险。
他的手摸到她的颈后,去解脖间的细带,顾宁不知道是不是她耳朵听到的真实声音,她好像听见细细的细带一点点抽离的声音,这个声音令她头皮发麻,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推开了他。
她像一条得救的鱼在不停地喘息,抬眸时看到了他微冷的眼。
顾宁躲避地低下了头,她不是故意的,就是脑子混乱,所以就……
她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真的没想避开,这种事怎么逃,怎么避,她没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为了应对今晚,她已经做了许久的准备,可有些事不是做好准备就能行的。
她紧张害怕,她觉得有把刀搁在她的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要落下来,可他手里拿着刀又不给她一个痛快,非要这样折磨她,她真的撑不住。
顾宁往后蜷缩着,头都不敢抬。
忽然听到帐子掀起的声音,她瞬间抬眸看去,却见红帐飘起又落下,他起身出了帐子。
顾宁骤然慌乱,她惹怒他了,所以他要在新婚之夜抛下她,她不能让他离开,他要是走了,她该怎么面对王府里的人,一个在新婚之夜就被冷落的世子妃,会被人嘲笑死的。
她心里怨恨他这样对她,但此时她的慌乱压过了怨恨,她得先让他留下来。
顾宁急忙跑下了床,她看着萧夙走得很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她匆匆跑过去,想要抓住他,但什么都没抓到,连一片衣角都消失了。
她立马掀开帘子去追,终于赶了上去,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发现她此刻正站在浴室里。
萧夙瞥了她一眼,她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鞋子都没穿,雪白的脚就这样踩在地上,头发也是凌乱不堪。
他收回视线,蹙着眉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顾宁反应过来,原来他不是要出去,面对他的问话,她总不能说是一场误会吧,因为怕他离开,所以着急忙慌地跑出来,这话她说不出口,他要是知道也会笑她。
看着他不太耐烦的样子,顾宁赶紧说道:“我给你倒水。”
萧夙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解开了长袍,顾宁瞬间垂下了眼,她此刻要是贤惠些,就该去给他接过衣裳,这才称的上“体贴”,说不定之前的事他也可以忘了,如此一来也就皆大欢喜了。
可她不争气,双脚生了根似的,死活挪不动。
直到听见有水声响起,她才从木头桩子变回了人。
抬起头瞄了一眼,见他已经进入了浴桶,又是背对着她,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决定给他舀了一瓢水就离开,这样也不算说谎了。
她往旁边的架子上看了过去,一下澡具都摆在那里,她走过去,拿起一个木瓢,忽然感觉到身后投来一道目光,顾宁的脊背便有些僵硬了。
她低头敛目地转过身,弯下身子,舀起一瓢热水,手居然晃个不停,瓢里的热水摇晃,溅出了一些。
顾宁立马攥得紧紧地,可她攥得越紧,手就越晃,她已经不去想他怎么看了,自暴自弃地哆嗦着走了过去。
她舀得太满,经不住她一个劲儿地晃,走到浴桶边的时候,瓢里的水居然只剩了一半。
意思意思算了,顾宁拿着那一瓢岂不了任何作用的热水,手腕一翻,倒进了浴桶。
水花都小得可怜,顾宁看着都不好意思,不过也没什么要紧的,她添水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拍拍手出去了。
她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甚至觉得这就算着跟他和解了,因为他接受了她的添水,之前的事也该一笔勾销。
这个想法过于天真,是顾宁单方面的意愿,根本没询问过另一个当事人。
于是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萧夙眯着眼睛地打量。
水声消失,顾宁就要收手离开,却不料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他抓得太过用力,令她大惊失色,湿淋淋的手,修长而有力。
顾宁往回挣了几下,忽然想到刚刚就是因为她这样,才令他恼怒,动作就轻了几分,看起来挣扎得很不用心。
她轻声问道:“还有事么?”
萧夙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抓起一块巾怕,扔到了她的怀里。
顾宁接住巾怕,低头瞧了瞧,这是让她给他擦洗,还真是会抓住机会打压人。
她抿了抿唇,撩起衣袖,往浴桶里浸湿,她的眼睛压根不敢往水里瞟,把帕子稍微一沾就拎了起来,用帕子裹在手上,往他胳膊上擦了擦。
与其说是擦拭,倒不如说是轻抚,就那么轻轻柔柔地扫来扫去,扫得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