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真奇怪。”
“那你笑得原因是什么?”
其实想想也确实没什么原因,不过是环境渲染罢了:“笑是会传染的,你笑了,我就忍不住也笑了。”
“你以前被罚站过吗?”她问。
“初中经常和闺蜜闯祸,所以那时候就会被罚站到教室后面。”
她耐人寻味的长长“哦”了一声:“你和你闺蜜初中认识的?”
我点了点头。
“你初中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我?”明明是不久以前的事,而我却好像思考着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有些陌生,“不知天高地厚……和老师做对过,也和同学争吵过,什么都不怕,觉得什么事大不了就一死,现在想想真不可思议。”
李月迢夸张的张开了嘴巴:“真的吗?感觉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呢。”
“就是说啊。”
“为什么啊?”
“现在可不能有那种思想了,我超级怕死的。”
她非常不解:“为什么?”
我回头看向她,她眼神里的真诚,触碰我的灵魂。终于有人问出了这回答,还以为它要烂在我的肚子里:“因为活的太平凡了,”我直视她的眼睛,渴望我这些年沉寂的想法,通通被她唤醒,“我过去活的每一天都不深刻,也都不值得重新来一遍,死了的话会渐渐被人遗忘的。”
她垂眸,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眼里的神情,在我身旁默不作声,良久弱弱开口:“活的平凡还不好吗,有些人每天都在祈求活的平凡呢。”
“我不喜欢这种生活,无聊又琐碎。”
“为什么会觉得不好呢?”
看着空荡荡的校园,我叹气:“每一天都会有糟糕的事情,每一件都不是要命的,可堆积起来是就是很烦。”
“解决每一件糟糕的事,不就会慢慢好起来吗?”
“可能……我比较笨吧,不知道该怎样解决。”
我们没再说话,肩并肩走到门口,借着校门口的灯光,我一眼就看到了之前在教室门口的中年妇女,李月迢停下,我心里一颤,跟着停了下来。
李月迢的声音冷淡中夹杂着厌恶:“你怎么又来了?”
我抬起头,刚好对上林师繁母亲犀利的眼睛。
“看吧,我就知道你俩是一伙的。”
我最终还是被卷了进来。
我闭住嘴没敢反驳。
“风水轮流转,你们做的一切,都会有报应的。”李月迢冷漠看着她。
林师繁的母亲脸色骤变,一巴掌扇在了李月迢的脸上。
我惊呼一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上前拉住李月迢说:“我们走吧。”
李月迢歪着头讥讽一笑:“你儿子跟你真的是如出一辙啊,你不会已经忘了当初你对我和我的母亲做了什么吧。”
“你就是在报复。”
“真正要逼死我的人是你们吧,你们为什么要搬到这里,为什么?”李月迢语气凌厉。
林师繁母亲避而不答:“我要让你们全学校人都知道你是个杀人犯。”
“好啊,闹啊,你不是最有本事的就是这张嘴吗,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去闹啊,我就这么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到时候,是整个学校都会说我是杀人犯,还是会知道你的儿子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说说,做了什么?”
“先奸后杀,龌龊不堪,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林师繁的母亲指着李月迢的手不断抖动:“你就是个恶魔,你和你爸爸一样,是个残害他人生命的恶魔,你就应该和你爸一样被枪毙!”
李月迢将林师繁的母亲推在地的一瞬间,我一把拦住李月迢,生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她蔑视的看着林师繁的母亲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这样把你儿子害死的!”
林师繁的母亲支棱着站起,朝李月迢扑过去,我急忙拦在两人中间,力量却微不足道。林师繁母亲为了清除碍事的我,一把拽住了我的头发。我险些摔倒,这可能是这个女人的惯术吧。
李月迢往回拉我,叫着:“放开她!”
他们撕扯着我,疼的我眼泪都快要出来了,突然有一股力量帮着李月迢将我从林师繁母亲的魔爪里救了出来。
耳边传来男生的声音:“阿姨,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我抬起头,那个男生站在我的面前,身材高挑,挡住了我的视线。他是我们班的,就是没怎么说过话。
林师繁的母亲依旧不肯罢休,哭哭闹闹的推搡着那个男生。
这时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上来拉住了林师繁的母亲低吼:“别闹了!”
我从男生的身后走出来,看着面前搂着林师繁母亲的男人,头发已经很明显的变成灰色,眼里满是疲惫。他看了看我们,最终盯住李月迢,沉默了一会儿,扶着林师繁的母亲转过身去,可是下一秒,他又面向李月迢。
我能看到他红了的眼眶,他说:“李月迢,是我常年不回家,才没管好我的妻儿。我对我儿子对你做的事,还有过去他们对你做的事,真的表示抱歉。”说完朝着李月迢鞠了一躬。
林师繁的母亲哭得更厉害了,她捶打着男人的胸脯叫喊道:“我们有什么错,死的是我们的儿子啊。”
男人没有说话,任由林师繁的母亲捶打。
转头看向李月迢,她眼里有泪光,嘴却紧紧闭着。
男人转身带着林师繁的母亲上了一辆卡车离开了。
这时,我身旁的男生才对我说:“他们应该好一阵子都不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问道。
男生指了指卡车:“那种车是搬家公司用的,看样子是搬去别的地方去了。”
看着车子离去,我反应过来,看向李月迢:“没事吧。”
李月迢眼里恢复了冷漠:“没事,今天我们就一起走到这里吧。”说完,连给我应声的机会都没有,就匆匆离开。
我没办法追上去,也并不想追上去。
比起李月迢的情绪,我更在意的是她们之间的话。
“你没事吧?”男生又说话了,我转过头去,他指了指我的头发。
我摸了摸我的脑袋,哎,现在一定像个疯婆子。我一把将将皮筋拽了下来,让头发散开。我摇了摇头将皮筋绑在手上说:“没事。”抬头尴尬一笑,问他,“没记错的话,你叫杨志硕对吧。”
他笑了说:“没错,你叫李芷岁。”
“总之,今天谢谢你帮了我们的忙,那我就先回家了。”
杨志硕点了点头,我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他追了上来说:“我也是这个方向,一起走一段路吧。”
我略微有些紧张却还是同意了:“好。”
“你今天没有骑车吗?”男生问道。
“哦,它最近老是坏,我让我爸今天拿去修了。”和他说话的时候,我偷偷打量着他有些长了的寸头,骨干的脸庞……
他回过头来,我迅速低下了头:“放学的时候,语文老师叫你们去干了什么?”
“背了首诗就放我们走了。”我不敢再抬眼。
他微微一笑:“语文老师还是比较温柔的。”
“就是说啊,要是英语老师,一定会罚写单词的。”
“哈哈哈,没错。”他笑起来声音爽朗。
说实话,我没有和男生相处过,所以并不知道该和他们聊什么。沉默的氛围让我不自在。我拼了命的在脑海中寻找话题:“不过今天你怎么在哪里呀?大家都走了。”
“哦,我刚好去买了些文具,出来后就看到你们了。”
我再次道谢:“真的是谢谢你了。”
“不过,你怎么和李月迢在一起啊。”
我犹豫着怎样回答,毕竟没办法说出她是我朋友这样的话。
见我半天没回应,他继续说:“不要和李月迢在一起玩。”
我困惑:“为什么这么说。”
“她杀了人啊,”杨志硕立即做出解释,“说不定还会继续犯罪。”
“也许有什么苦衷呢。”
他不解,朝我看来:“为什么会帮她说话呢?”
我不自然的撇过头:“没有,我只是……”最终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我放弃了,“没什么,我只是瞎猜的。”
“总之,你少接触她,这两天,班里的人很多都讨论你和她。”
我皱了皱眉头:“讨论我们什么?”
“就是你们是不是共犯这样的话,为什么你会和她在一起。”
我本来可以什么都不说的,可总觉得心里闷闷的:“可是,林师繁对李月迢做的事,大家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没看到,不过的确又听周围的人说过。”
“大家都知道,可他们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吗,为什么反而对李月迢的敌意这么大?”
他有些不知所措:“啊,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大家都这么说。”
有什么资格可以说的,明明我也是他们其中之一。
“我要从这里拐了。”
我大步离开,他停了下来什么话都没说。但我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
回到家中我冷静下来后开始后悔了,明明不是什么大事的,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件事反复在我脑海里播放,导致我都没有睡好,我想象着明天去学校该怎么面对他,他会不会生气地和别人说我莫名其妙,又或者在全班面前质问我拽什么拽?
当我第二天醒来时,昨晚担忧的事,就消失不见了。
我进教室看向李月迢的座位,她还没有来。同桌一把拉住我坐下:“你是不是被李月迢威胁了?”
“没有啊,你怎么这样问。”我困惑。
“大家都这么说,有人听到她问你什么,‘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后悔了。’这样的话。”
我想起昨天去厕所时李月迢说的这句话,事情被传成这个样子我有点想笑:“不是,我们就是很正常的对话。”
这让同桌大吃一惊:“你怎么和她说话啊。”
这样的反应估计是所有人都想问的。
我一边将书包里的书掏出来一边说:“和她说话很奇怪吗?”
“你都不害怕吗,她可是杀人犯。”
看着同桌不解的眼神,我在想我是不是变得很奇怪,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看到了一切,明明很害怕,李月迢在杀死林师繁的那一瞬间,那冰冷的眼神,像是蓄谋已久。
可脑海里却回忆起我第一次见到李月迢的场景,那让我没办法认定她是坏人。
思索良久,我才回答说:“她才是受害者,如果是我,可能也会那么做的。”
“这么说你是知道些什么了?”同桌将耳朵凑过来说,“小声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保持微笑的,将她的头推开:“快上早自习了,学习吧。”
同桌撅了撅嘴,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下了自习,我看向李月迢的位子,依旧是空的。
这时,我感到桌旁站了一个人,扭过头杨志硕将一个煎饼递给我:“昨天的事是我错了。”
此话一出,周围同学像是看到什么好戏,拖长了调子:“哇哦。”
我感觉脸一烫连忙将他拉了出去,确定周围没有什么人,才看向他。
“你还在生气吗?”他有些拘谨,“你走后,我觉得我可能说错了话。”
我连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昨天也是我有些莫名其妙。”
他挠了挠头:“我也反思了自己,未知全貌就跟着大家一起胡乱的评价一个人,这是不对的事情。”
我看着他站在那里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与他高大的体格格格不入,我“扑哧”一笑:“谢谢你。”
“谢什么?”他摸了摸脖子,不明所以。
“就是,谢谢。”
“那你一定要把煎饼吃了,就算接受我的道歉。”
我点了点头。
那天中午我并没有选择和同桌一起去吃饭,而是买了饭回到了班里,一个人吃了饭,看着李月迢的桌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之前躲着她是因为总能想起她可怕的眼神,现在跳出来想想,她明明才是一直被纠缠的人。
下午坐在座位上,同桌靠近我的耳朵悄悄对我说:“李月迢来了。”
我下意识的看向李月迢的位子,却并没有看到,便问同桌:“在哪儿?”
“刚才出去了,应该是去厕所里吧。”
我立马起身离开班级,朝厕所走去。对前走来刚从厕所出来的两个女生。
她们脸上的神情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可我却时常见过,那和马路上围观事故的旁观者的表情一样,有些害怕却又有一些抑制不住的看热闹的高涨情绪。
我想这种东西会刺激肾上腺素吧。
她们离我越来越近,我渐渐能听到她们的谈话。
离我比较近的女孩扭着头对着另一个女生说:“站在她身边,我就有点害怕,”可女孩的样子完全不像害怕的样子,“人们都说,那个和她一起的女孩被她威胁了。”
她旁边的女生问:“真假的。”抬头一瞬看到了我,立马戳了戳女孩。
可那个女孩好像并没有意识到:“真的,你看厕所里的那些人,不都在说这件事呢。”
女生向我这边扬了扬头,说话的女孩才转头看到我,两人立马安静的通过。
我应该做些什么才对,做些什么,才不会和这些人一样。
我加快了步伐,走进厕所看到了正在洗手的李月迢,没有犹豫的拍了拍她的肩:“上午怎么没有来,上完厕所了吗,一起回教室吧。”
李月迢显然被吓了一跳,她看着我愣了神。
“问你话呢,想什么呢?”
“哦……”她显然还不明白我这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