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将——水怀珠
时间:2021-02-01 10:02:11

  辽使想起这茬,痛心疾首,厌恶地把那条小胳膊一扔,闷着头往前走。
  小内侍暗暗揉着胳膊,领人往前,目光转动时,脸色骤然一白。
  花园斜对角,一人从大殿石基上走下来,小内侍极快偏开脸,脚步加快。
  褚怿站在殿前石基上,眯着眼往前方一看,眉峰微蹙。
  花园外,一名醉意酩酊的辽使跟着个大鄞的小内侍往东而去。褚怿眼神审度,从辽使看到小内侍,视线下移时,在小内侍那双匆忙的小脚上定住。
  身后是宾客四散的宴厅,喧哗声此起彼伏,褚怿拾级而下。
  缀锦阁亦在东,容央此刻应该快歇下了,褚怿心念起伏,循着前面两人跟过去,及至拐角处,被一名等候在树下的宫女截下。
  “参见驸马。”树影浓重,宫女颔首屈膝。
  褚怿缓缓驻足,乜去一眼:“何事?”
  宫女垂着头:“嘉仪帝姬在绛云轩内备了薄酒,特命奴婢前来延请。”
  ※
  缀锦阁。
  阒静的墙角传来微弱猫叫,一声胜一声哀怨凄凉,守在屋外的宫女探头张望,不明白这行宫中怎会有夜猫。
  难不成是从珍禽园里跑出来的?
  正纳闷,那声音越叫越大,越叫越惨,宫女往屋内看一眼,惴惴不安地循声而去。
  与此同时,一前一后的两道脚步声穿过树影,闷头而行的辽使越走越晕,恍惚感觉四周似乎并不是什么花园时,人已被领至一扇门前。
  辽使抬头,注视着这扇灯火昏黄、雕花精美的门,越看越懵。
  小内侍上前把门打开,微微侧身:“小王爷在里面等候,贵宾请。”
  胃里突然一阵翻涌,辽使捂嘴按捺住呕吐的冲动,皱紧眉头,抬脚跨入屋中。
  小内侍扇去空气里恶臭的酒气,冷笑着把屋门关上,转头往四下打量两眼,极快离去。
  ※
  贤懿把那支蝴蝶蔓草钗插入云鬟,对镜观看两眼,开口道:“确定人没走?”
  小内侍笑道:“帐中那么绝色的一个美人在,换哪个男人能挪得动脚?何况酒壮怂人胆,那辽使又不知帐中的是帝姬,只怕眼下已经……”
  灵玉侍立旁边,绝望地闭了闭眼,贤懿挑唇一笑,眸中却极尽冰寒。
  “去把衣服换了,该到我们登场了。”
  小内侍应声而下。
  贤懿的住所和缀锦阁就相隔一座庭院,因是内眷的居所,巡逻的禁卫统一布防在外围。一刻钟后,贤懿领着人大张旗鼓步入缀锦阁,先前被支开的宫女急匆匆上前来行礼。
  贤懿道:“近来总失眠,今夜实在睡不着,我来找姐姐聊聊天。”
  宫女朝一灯如豆的屋内看去一眼,赧然:“回禀帝姬,这个时辰,我们殿下大概是睡了。”
  贤懿举步入内:“没关系,姐姐疼我,知道我来,一定会起来陪我的。”
  宫女骇然,下意识去拦,又被贤懿气场所震,畏手畏脚,犹豫间,贤懿脚下生风,眨眼迫至门前。
  “帝姬……不可!”眼看其要破门而入,宫女挺身去拦,被巧佩一把拉开:“你干什么?冲撞了帝姬,可担待得起?”
  “不是……”
  宫女神慌意乱,巧佩尖牙利嘴:“不过是跟嘉仪帝姬叙叙话,你怎么这般阻拦?难不成是嘉仪帝姬屋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巧佩把声音扬高,替贤懿上前把屋门推开,宫女大惊失色。
  贤懿高声道:“姐姐,叨扰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闯入屋内,夜风冲卷,满地凌乱的外袍、绫裤不堪入目。贤懿眸中生芒,大步走至床前,噙着冷笑,伸手把帐幔一拉。
  一阵阴风卷高纱幔,帐中人一袭松松垮垮的雪白中衣屈膝席坐,掀起眼皮。
  贤懿大震,整个人如被雷电劈中。
  灵玉、巧佩魂飞魄散,惨白着脸跪倒下去。
  赶入室内的一众宫人噤声屏息。
  褚怿散漫地把中衣拉好,挡住大片胸肌,对上贤懿那双震愕的眼,冷然:“帝姬好教养。”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改文,是因为那个片段偏离了大纲,很理解大家想看容央和褚怿酱酱酿酿的心情,但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节奏走(该副本中的圆房计划不变)。
  目前的剧情可能不符合一部分小天使的期待,只能跟这部分的小天使道歉了,祝愿小天使遇上更好的故事。
  以及,九十度鞠躬感谢愿意留下来的小天使,能被理解和喜爱,对一个小作者而言,真的是很幸福很幸福的事。
  谢谢你们带来的幸福。
  本章依旧送红包 ̄
 
 
第49章 、善后
  贤懿面无人色, 难以置信地瞪着面前一幕,从头到脚如被严冰封冻。
  褚怿的眼神便是那九尺寒冰,一刀一刀, 把人剜得体无完肤。
  贤懿浑身颤抖,惊恐中, 雪青自外赶来, 大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就算是官家和皇后驾临,也该先由宫人通报,恭穆殿下不过是帝姬,凭什么深夜私闯我们殿下和驸马的寝阁?!”
  贤懿三人百口难辩,巧佩贯来伶俐, 然此刻在褚怿的威压之下, 喉咙直如被人扼住一般, 半天发不出任何声音。
  饶是灵玉磕头道:“驸马恕罪!我们殿下本无意冲撞, 只是以为嘉仪帝姬尚未就寝, 急于求见,是以冒犯……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奴婢这便把帝姬带走!”
  贤懿绷紧的下颌不住发抖, 瞪红着眼, 突然掉头四看,灵玉自知她在寻找什么,再不敢任其放肆,上前把她拉住:“殿下, 快走罢!”
  贤懿目眦欲裂, 看回帐中那双冰冷的眼,在灵玉、巧佩的拉拽之下愤然不甘地去了。
  三人去后,雪青驱散室内宫人, 继而跪倒在褚怿面前:“奴婢护主不力,请驸马责罚!”
  今夜乃荼白当值,伺候容央沐浴完后,雪青便回屋休憩了,如不是被褚怿派人来叫醒,根本不知道今夜阁中竟会发生如此惊心动魄的事!
  血浓于水的姊妹,就因为替嫁,朝夕间变得如此凶残恶毒,雪青越想越恨。
  褚怿坐在帐中,声音依旧没有温度:“去把李将军请来。”
  “是!”雪青应声而下。
  ※
  缀锦阁外,一行人步履匆匆,贤懿突然挣开二人,大步流星往外而去,灵玉、巧佩慌忙去追。
  及至小湖边,贤懿急急收住脚步,对着月下湖波急喘。
  巧佩上前:“殿下……”
  “啪——”
  贤懿反身一个耳光,打得巧佩眼冒金星,跪下后,捂着脸,眼泪迸出:“殿下!”
  贤懿怒瞪着她,森然道:“人呢?那辽人呢?”
  信誓旦旦地来跟她禀告,什么人已入屋,什么绝不会走,而等她信心十足地赶过去抓奸时,那辽国使臣就变成了赵容央的驸马,成了一对正儿八经的夫妇在帐中颠鸾倒凤……
  烛灯后,褚怿那件松垮雪白的中衣、那双锋利的眼眸再一次浮至目前,贤懿只感觉通身血液冰冷,又感觉所有的气血都在一阵阵地往上激涌,直顶脑门。
  巧佩含着泪迭声请罪:“奴婢真的是亲自把辽使送进嘉仪帝姬屋中的,奴婢也不知道为何褚驸马会……殿下,这真的不是奴婢的错,这……”
  “别说了!”灵玉紧张地环目四看,劝谏贤懿,“殿下,外面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回去吧!”
  贤懿胸脯起伏,吩咐道:“你去查一下,我们派去拦截褚怿的那个宫女去哪儿了。”
  灵玉犹豫,放心不下巧佩在这里伺候。
  贤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快去。”
  灵玉闭眼,终是无法违逆,领命去了。
  灵玉去后,巧佩依旧伏跪在地,不敢动弹,贤懿站在湖边,对着水中波光粼粼的月影沉默。
  树丛里,一道人影从石径上走来,金丝缠绣的鹿皮靴掠过绿草,动静飒响。
  贤懿遽然回头。
  耶律齐双眼微眯,环胸在湖边站定。
  ※
  圣驾莅临艮岳行宫,布防必须从严,李业思是被从侍卫马军司抽调过来的禁军,今夜恰巧值守。
  得知消息后,李业思即刻赶往缀锦阁。
  雪青一面带路,一面低声禀告情况。
  “今夜殿下就寝后,吩咐荼白留灯守夜,没过多久,有人潜入阁中偷放迷香。再后来,守在廊下的宫女被人支开,一名内侍趁机把喝醉的辽使领入了殿下的寝屋。
  “驸马赶来时,荼白和殿下都已被迷香迷晕,但室中尚无外人,驸马于是将计就计,待那辽使入内后,把人打晕藏于室内,再脱下衣袍入帐,等设下诡计的真凶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一刻钟后,恭穆帝姬带着人大张旗鼓闯入阁中,不顾阻拦破门而入,待发现帐中人乃是驸马而非辽使后,又骇然失色,仓皇而去了。”
  李业思听罢,肃着脸道:“所以,设局谋害夫人的是恭穆帝姬?”
  雪青点头。
  李业思脸色越沉。
  命人把喝醉的辽使送入一国帝姬的寝屋,其中心思,显然令人发指,但如果幕后主使不是内廷女眷,不是眼下备受关注的和亲帝姬,褚怿在前朝便有的是机会一还一报。
  然现实是,和亲一事事态不明,贤懿之阴谋又把辽国拉入局中,如状告御前,一会波及两国外交大局,令那小王爷再度有空可钻;二会引发舆论,损坏嘉仪帝姬清誉……对方今夜这一招,实在是有恃无恐,令人恨极。
  李业思越想心越沉重。
  不多时,二人抵达缀锦阁,李业思入内。
  帘幔后,褚怿披着外袍临窗而坐,床榻帐幔低垂,把里面遮掩得严严实实。
  李业思低头行礼,目不斜视。
  褚怿道:“人在床底下。”
  李业思转头去看,果然在床底瞥到一角衣袍,低声:“如何处置?”
  褚怿摩挲着紫砂茶杯,声音冷淡:“抬到湖边,弄醒后,扔下去。”
  辽使入内时,尚未清楚是何状况,如此处理,应是借酒醉坠湖之名抹去其和缀锦阁有关的痕迹,保住帝姬的声誉。
  李业思点头,便欲去办,褚怿又道:“贤懿身边的宫女,查一下。”
  李业思凝神。
  褚怿薄唇微动。
  夜色浓重,褚怿的侧脸隐在窗下,声音也如沉入黑夜,无一丝波澜,李业思喉结滚动,低头肃然领命。
  屋门开合,室内重新遁入悄寂,褚怿坐在窗下,抬头喝完最后一口茶,放落茶杯,起身把外袍挂回衣架上,撩开床幔躺进去。
  容央睡在里侧,被迷香熏过的脸颊依旧泛着微微红晕,不描而黛的眉颦着,鼻息匀长,丰唇微开,睡得酣然而自在。
  褚怿心里有气,但看她这模样又发不出,绷着脸把人揽至胸前,伸指去抚平那眉心的褶皱。
  在前殿把辽使领走的那个小内侍不对劲,他是一眼就看出来的,一则是其形态鬼祟,匆匆回避他的注视;二则是禁廷内侍再如何瘦小,也绝不可能长一双那样小的脚。
  宫女扮成内侍把喝醉的辽使领走,不管意欲何为,都必然逾矩越轨,更何况两人所行的方向还是容央所住缀锦阁。
  至于半途来截他的那名宫女,就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了。
  坦白来讲,拆解这样漏洞百出的调虎离山之计并不是什么特别费力的事,但,如果今夜偏偏就那么巧的,没能让他目睹辽使被领走的那一幕呢?
  如果,偏偏就那么不幸的,让幕后之人得逞了呢?
  来时,守夜在外的荼白已被熏晕,容央亦软趴趴地倒在帐中,一分人事不省。
  褚怿无法想象,如果自己压根没来,或迟来一步,如果那辽使抢先一步看到她此刻的样子……
  粗粝的拇指摩过那鲜妍的唇,褚怿褪散下去的戾气再次汇聚眸中。
  有些时候,德是没有办法化怨的,这个道理,他的小帝姬究竟懂不懂呢?
  褚怿低头,温柔蹭上那唇,一点一点,一厘一厘压覆,继而握紧怀中人肩头……
  ※
  容央的这一夜实在是睡得十分香甜,只是后来做了个十分憋屈,或者是憋闷的梦。
  醒过来时,织金帐幔外已有灿烂晨光,有条手臂沉甸甸地压在她胸上,容央心道难怪,愤然推开,转头时,一怔。
  褚怿的睡颜映入眼中,微光里,眉睫漆黑,轮廓深致,因为离得近,那双睫毛几乎根根分明。
  容央暗暗一惊。
  尽管一直知道他模样生得英俊,但还是头回注意到,他居然连眼睫毛都能长得如此浓密纤长……
  等等。
  他是什么时候睡过来的?
  容央怔然,下意识要起身,褚怿一把把人捞回胸前。
  容央震惊——他醒着的?
  “醒着的。”褚怿像是有读心术,淡然回答,容央一颗心更乱得厉害。
  被他捞回去后,容央贴在他胸膛上,沉思片刻后,小心翼翼扬起脸庞:“我们……圆房了?”
  至此,褚怿那双眼总算是睁开了。
  黑眸深深,笑意沉沉。
  容央小脸顿时爆红起来——这表情,那看来是真的了?
  褚怿低笑:“想圆了?”
  容央:“?”
  褚怿眯眼,看过她脖颈处的吻痕,再往下,看过她略微不整的寝衣。
  大手抚过,替她把寝衣拉起来,遮住半袒的酥*胸,褚怿对上她茫然的眼神:“等着你的。”
  容央一时更茫然,反应过来后,一骨碌坐起来。
  褚怿对上她烁亮的大眼,静默不语。
  容央质问:“昨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疑惑:“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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