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慎言——宁负
时间:2021-02-02 09:29:28

  “不能做饿死鬼!”盛语秋拿过馒头,三下五除二就下了肚。她费力地把嘴里的都吃干净,才挤出一句,“你出门还带干粮啊?这大概是我吃过第二好吃的馒头了。”
  “馒头还分一二?我这可是北都卫上好的面粉……算了,你说说第一好吃的馒头是哪儿的?”迟林看了看手上没吃完的馒头,对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多了几分好奇。
  “那时我十二岁,三天没吃饭,在京师的包子铺边,想讨口吃食。没讨到,我就伸手去抢。”盛语秋停了停,从当时的情绪中抽离,欢脱地继续说,“结果太烫了,没抢着,还被老板揪着不让走。”
  “没吃到的就是第一好吃吗?”
  “后来一位公子路过,买了一个馒头给我。那是第一好吃的馒头了。”盛语秋微微低头笑起来,这公子后来就成了她的师父,就是现下大理寺左少卿郑南枫。
  “那公子怎么不买包子给你?”
  “你……因为包子卖完了。”盛语秋嫌弃地看着迟林。
  拿馒头时,迟林已经脱掉了残破的外衣,白色的中衣厚实,也洁白多了。
  可不仅仅是衣服。
  “你……”盛语秋的脸色转阴,指着迟林的胸口一时语塞。
  “不是知道我是男人吗,这不是才正常吗?”迟林咬了一口馒头,笑得放肆。
  盛语秋:“我刚才吃的什么?”
  迟林:“馒头啊,还是天下第二好吃的馒头呢。”
  盛语秋:“现在不是了!”
  迟林:“嗯?变成第一了吗?”
  “你变态!”盛语秋捂着嘴,不知该不该吐出来。
  迟林:“我以为你和那些自以为知书达理的小姑娘不一样呢,没想到也这么死板。不就是吃了我怀里的馒头吗,又不是人肉,这不挺好吃的吗?”
  “算了……”盛语秋抿了抿嘴,想着有的吃就不错了,收敛了情绪想着切入正题,却仿佛嘴里都充斥着迟林这个死断袖的味儿。
  “谢了!”盛语秋躲开了眼神,勉强道谢。
  “不客气!”迟林把最后一点馒头塞到嘴里,皱了皱眉,这味儿好像是不太好。
  盛语秋顺手抄起一个小石子,丢到洞外,“我们共历生死,是不是应该和我说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迟林看着小石子坠落,也捡起一个扔出洞口。
  究竟是什么人……不过是皇子伴读,当朝皇上钦封定国大将军的独子。所有虚名不过都是依附于他人存在。
  迟林想了想才道,“我就是个闲人。”
  盛语秋:“那为什么来万宁村?”
  迟林:“和你说个故事吧。”
  盛语秋最喜欢这句,通常会获得大量信息,满目期许道,“好啊。”
  迟林:“京师的大户人家有两位公子,嫡出的大公子不善谋略,老爷就有意让庶出的二公子继承家业。这大公子不乐意了,想了个法子削弱二公子的势力。”
  盛语秋眼睛一亮,“你就是二公子?”
  迟林忍了笑意,“我就是二公子……身边的书童。”
  故事还没说完,盛语秋捧着脸,极尽可能做出捧场之态,“原来是被殃及的池鱼。你家老爷不给你做主吗?”
  迟林:“要成为二公子的左膀右臂,这点风浪自然要能受得住。”
  盛语秋皱了皱眉,一介书童尚且志存高远,看来自己也应该有所规划。
  迟林:“我这次来万宁村,就是老爷的意思。”
  盛语秋:“我就说那村长,就那陈有中,他怎么可能认得你。如果我们认真解释……”
  迟林:“他没说错。我就是尉迟林。”
  盛语秋:“你不是迟林吗?”
  迟林:“尉迟是赐姓,我不喜欢。”
  盛语秋:“……”够任性,不喜欢就把第一个字削了?
  迟林:“几百年前,此地原是一片富硕之地,因为盛产瓷土,故名千瓷镇。多年前这里还有一座全国最大的官窑,可是人人皆为利往,官窑成了渔利的工具,最终一场叛乱也是由此地揭竿。相传千瓷镇能揭竿而起,是因为叛军囤积了大量黄金,多到足够买下百个瑄州城。”
  类似的话本故事听多了,盛语秋有点不屑于这个老套故事,“这没头没脑的传说……所以你是来找传说中的……黄金?”
  “是,我就是来寻传说中,黄金。”迟林微微蹙眉,在发现这个山洞前,他确实不认为传说是真的,“也可能,找黄金找宝藏,都是打发我离开的说辞吧。”
  “我的意思是你别那么当真,就……就意思意思呗,能交差就好。”盛语秋觉着可能自己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话锋一转,“不过你这女装……是爱好吗?还是为了找到合适的男子在一起?”
  迟林:“……女装是老爷的要求。”
  盛语秋:“你家老爷很有想法。”
  迟林样了样前胸,从严肃转为戏谑,“扮女人挺难的,还好我绑的牢,不然早掉了。”
  盛语秋并没有被迟林带偏,她把片段组合到一起,加上断崖边陈老三的话,不禁大胆猜想,这个老爷就是皇上。
  顺着迟林的话,盛语秋试探道,“你让我想起坊间一直在传,二皇子也有……就是喜欢男人,独宠一个林公子……”
  迟林突然身子一转,一只手撑在盛语秋脸边,“我只说一次,我只喜欢,你这样的。”
  盛语秋把脸往后缩了缩,压出双下巴,“你快坐好,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我这种眉清目秀的……男人?”
  盛语秋估摸着这是因为自己总拿迟林的癖好说事,惹他不高兴了,堆着个笑脸,“咱们好歹也算朋友了!你什么都告诉我了,如此信任我,我不该……我不该总拿你喜欢男人说事。”
  盛语秋见迟林不再说话收回了手,咧了咧嘴认真地强调,“再也不提了。”
  ……
  一缕光洒来,落在盛语秋的眼眸。
  盛语秋微微动了动眼,抬手挡住阳光。
  洞内的火已经灭了。
  “这是哪儿……”盛语秋费力地想着,不过一霎的空白,她就清醒过来。
  这是万宁村,这是断崖,这是山洞,这这这……这怎么睡着了,还睡到了迟林的肩头?这怎么还盖上了,盖着的是迟林的外衣?
  盛语秋蹭得站起来,本就贴着墙,这一站脑袋还碰了洞顶的石柱。
  盛语秋捂着头、猫着腰,对上了迟林的目光,“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迟林皱了皱眉,老半天才接话,“你这咣当一下,我能不醒吗?”
  盛语秋:“……”那真是对不住您了。
  迟林站起身,又穿上了那件分辨不出是白是灰的破衣服,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走吧,去洞内瞧瞧。”
  盛语秋:“这衣服还穿呢?”
  迟林:“总不能丢这,怕别人寻不到我们吗?”
  盛语秋:“你伤得比我重,真的可以?”
  迟林闻言扶着额角,身子轻轻一歪,“头晕头晕……”
  盛语秋下意识扶住迟林,却不想屈膝才能撑住这重量,“你再坐会儿吧……”
  这股压力很快又消失了。
  迟林站直了身子,抬手散了之前的发髻,又把凌乱的头发束起,他已不需为了明面上的圣旨继续乔装。
  盛语秋小声嘀咕着,“伤成这样还要整理头发,男人讲究起来,还真是不比女子差。”
  盛语秋干脆背过身去,粗略理了理衣衫,抬眼看着洞内黑暗,想来也无须在意仪表。
  回身之际,盛语秋瞪大了眼睛,“你这人模狗样的我都不认识了。”
  迟林束起头发,越发精神。他身背亮处,脸上的光影更显,似是被光琢得分明。
  从摘了面纱到换了发型,盛语秋似是见证了蜕变的过程。她的心里就是这样认定的,迟林只是变成了男人而已。自己之前并不瞎。
  迟林放下手迎着盛语秋的目光,漫不经心地问,“所以你是什么人?”
 
 
第10章 
  盛语秋收回目光,故弄玄虚道,“我就是个小捕快,来查案的。”
  迟林抹了抹嘴角,确认擦净了血迹,“六扇门的?”
  盛语秋:“……你怎么知道?”
  迟林接得快,“我猜的……”
  盛语秋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被人戏谑的不悦。看在迟林负伤又中毒的份上,什么都得忍着,“可以走了?还要化个妆吗?”
  迟林提起步子走到盛语秋边,悠悠丢来一句,“不!化!”
  盛语秋咧咧嘴,动身之际习惯性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留下或遗漏什么。
  脚边燃尽的火堆还是有些扎眼,盛语秋踢了踢道,“这,清理下?”
  迟林:“算了,再清理也没用,对吗,小捕快?”
  盛语秋:“什么小捕快,我这是正经八百的京师六扇门……捕快!哎哎哎,你等等我啊!”
  盛语秋跟上迟林的步子,卖弄了点专业素养,“这洞是天然形成,从一些钟乳石来看,千年或许。”
  盛语秋又伸手抚了抚石壁,“经由人工雕琢深挖,改变了洞穴的走向和深度,这才有了此情此景。洞内的石壁干燥,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依据平整程度和草木生长的情况,雕琢之举也有百年历史了。”
  “不愧是六扇门出来的,”迟林取出火折子,回身叮嘱,“跟紧我。”
  深入洞穴,随着几个转角,洞内已然漆黑一片。
  火折子的光亮对盛语秋来说,算是半个白昼的光亮。她没有再多言语,毕竟不是每次迟林都会回身说话。
  山洞里岔路颇多,百转千回,真是应了那句别有洞天。
  盛语秋打量着不同岔路的差异,除了高度和宽度的细微差别,最明显的就是石壁雕琢纹理的差异。
  盛语秋默默跟在迟林身后,东绕西绕大约走了半炷香的功夫,渐趋放松。据她观察,这一路甚至没有路过一个重复的岔口,迟林一直在往雕琢更细致处走,应该就是山洞深处。
  “听见水声了吗?”迟林突然停下转脸对盛语秋说。
  盛语秋还在留意洞内环境,不想迟林突然停下了。
  盛语秋多迈了一步,撞到迟林的侧身,“你……你说什么?”
  “前面有水声,”洞内黑暗,迟林没有看清盛语秋突然憋红的脸,“小心地滑。”
  盛语秋用脚在地面来回搓了搓,分明都是干燥的泥沙,防滑得很。
  起初是盛语秋不想和迟林并行,后来却是俩人无法并行。
  “跟紧我。”迟林没有听到回应,侧脸继续说,“别发呆,路越来越窄了。”
  盛语秋明白这是自己又没“听见”迟林的话,忙着应和道,“好好好。”
  几乎只有一肩宽的路却还在变窄。
  盛语秋:“还有路吗?”
  迟林:“还可以走。”
  迟林循着水声一路过来,虽不见水,却可以听见更加清晰的水流声。如果不是这水声,他也不敢说这是条路。
  走着走着,迟林的步子停了。眼前虽黑,却还是明显没了路。
  盛语秋:“怎么不走了?”
  迟林朝着前进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前方是石壁,“退回去吧。”
  盛语秋歪头看了看,露出了笑容,“跟我走。”
  说罢,盛语秋尝试挤到迟林身前,却又退回了原处,“罢了,路太窄,还是你在前吧。”
  迟林以为盛语秋要飞天遁地,没想到她样了样,站在原地没有动。不过这一个“前”字,点醒了他。
  迟林似是明白了盛语秋的意思,他朝着“断头路”最后一米走去。
  果然前方是个隐秘的转角,不走近根本无法通过肉眼辨识,只是转角后的路更窄了。
  迟林侧身继续探路,盛语秋也不得不横行。
  又一个转角处透来一道光亮,在黑暗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扎眼。
  光亮处也是最窄的地方,是个半人高的缺口。
  “应该到了,我先过。”迟林半蹲下钻入了光亮。
  “喂!”盛语秋急忙喊了一嗓子,她还没来得及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盛语秋咬了咬牙,迅速跟过去。
  一片巨大的开阔水域,四周均是石壁,石壁蔓延到高处,足有几十丈高。
  光从顶部直径一米的不规则空隙洒下,把一块水面映得波光粼粼。
  地面湿滑,除了盛语秋和迟林脚下一米见方的地面,再无前路。
  迟林:“走吧,回去找找别的路。”
  “等等……”盛语秋没有退回,迟林自然也动弹不得,她指了指远处,“水流涌动,此处是活水。那边靠近石壁有白色的小花瓣,水底或许有路。”
  “哪儿呢?那边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啊。”迟林想起陈老三家的小马扎,转脸看着盛语秋,“你这眼睛开过光?”
  盛语秋不置可否,“你水性如何?”
  迟林:“不,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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