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快走到门口了,回过头,问她:“有什么事?你说。”
“我想回去看一趟我弟弟,可以吗?”徐婉并没有提弟弟被抓进警察局的事情,一是因为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二来她并不想惊动孟钦和。
孟钦和突然想起来什么,对徐婉道:“刘妈昨天跟我说过了,你弟弟我已经让人把他接回去了,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去看他,以后每个月你都可以去看他一趟。”
不用她开口,他都已经打点妥当了。
他这样忙还替她操心这些事情,徐婉感激不已,忙道:“谢谢二少。”
他笑了一下,道:“不用总是说谢谢。”说着,他问她:“你吃过晚餐了吗?”
徐婉犹豫了一下,才摇头:“没有。”
“那陪我一起吃。”
他才帮了自己,徐婉也不好去驳他的面子。只是她刚刚才说了不想吃,眼下又和孟钦和一起过去,不知道那些女佣又该怎么说她了。
徐婉跟着孟钦和出去,才发现宋副官就站在她卧室外,孟钦和将身上的戎装大衣脱下来递给宋副官。
他大衣都没有脱?难不成他一进门就到了她那里?
徐婉跟着孟钦和去了餐厅,孟钦和替她拉开椅子,徐婉原想说“谢谢”,却想起孟钦和刚才对他说的话,话到嘴边便打住了。
在孟钦和对面坐下,许是因为孟钦和也在,那两个女佣对她格外客气,一口一个“徐小姐”。
有他在,没有人敢欺负她。自从爹爹过世后,徐婉便再也没有被人保护过,反倒是家里遇上了事,还是她站出来保护比她更小的弟弟。
不过,徐婉实在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两口便放了筷子。孟钦和吃了几口,也停下筷子,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是菜不喜欢吗?”
徐婉其实喜辣,洋楼里的菜色偏甜口,她确实不大吃得惯,却也只摇了摇头。
孟钦和像是看穿了她,道:“你喜欢什么都告诉刘妈,以后让厨子都按你的口味做。”说着,又偏过头看了眼佣人,那两个女佣连忙点头道:“好的,二少。”
徐婉也低着头,“嗯”了一声。
她往窗外望了一眼,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徐婉这才意识到他今晚是要在这边过夜。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徐婉明白他让她住在这里不是让她来白吃白喝的,何况冯局长因为孟钦和的面子才替她还了高利贷。
只是徐婉会不自禁地去想前些天那个梦,梦里的痛和羞辱徐婉历历在目,那甚至不像是个梦,更像是曾今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你在看什么?”
孟钦和皱着眉突然发问,徐婉才发现到自己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而她也在看着自己。徐婉还没晃过神来,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二少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吗?”
徐婉一开口就后悔了,这里是他的洋楼,他想睡哪从来都不由她来管。她这么说像是想要他去自己房里一样,徐婉的脸蹭就红了。
孟钦和看着面红耳赤的徐婉,似笑非笑,却不说话。徐婉见他盯着自己的眼睛久不言语,脸上烧的愈发厉害了。她发现,他很喜欢看她的眼睛。
他这才道:“你先休息,我晚上还有些事。”
待孟钦和吃完后,徐婉便回了自己房间。她将门关上,心里却一直琢磨着他刚才那句话。她问他在哪里过夜,他只让她先休息,他晚上到底会不会来找她。
她害怕和那个梦一样,突然闯进来一个人,那样粗暴地对待她。
徐婉一开始的确没有睡着,躺在床上听外面的声音,到后半夜的时候,外头没了动静,徐婉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孟钦和那一晚确实是在洋楼过夜的,却是睡在自己的房间。徐婉不禁在想那是不是就是一个噩梦,为什么要这么放在心上。
第二天,孟钦和便派了司机送徐婉回了老城。老城这边鲜少有汽车经过,见有一辆气派的汽车开来,不少人都站在自家门口看徐婉,他们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阔太太。
徐婉只让司机将车停在巷口,自己去家里找徐子仁。徐婉敲了好久的门,都见有人开门,她原以为徐子仁不在家,急坏了。忙向房东借了钥匙开门,一进去才发现徐子仁正在床上睡大觉。
待徐婉走了进去,徐子仁这才醒了过来。他虽然刚醒,却神采奕奕的,得意洋洋对徐婉道:“姐,你知道吗?昨天那几个在警察局欺负我的警察都跟我认错了,有一个打过我的还给自己扇了几巴掌,脸都打肿了。”
徐婉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点了点头没作声。
徐子仁意犹未尽,又说:“昨天是冯局长亲自用汽车送我回家的,终于扬眉吐气了。对了,姐,我虽然出来了,但学校那边还得去说一声,不然他们要开除我。对了,还有考大学的事,我听说可以找些门路,不用那么辛苦。姐,这几年我们都受了那么多罪了,也该过些好日子了。”许是见徐婉,徐子仁急了,“姐,你怎么不说话!”
徐婉不想搭理徐子仁,他像自己什么错都没有一样,还在要求这要求那,徐婉觉得失望,只道:“你要这要那的,我有什么办法?”
徐子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徐婉的穿着,笑道:“姐,你别装了,不就是孟钦和一句话的事吗?你去跟他说就好了。”
求?她凭什么求人家?想要得到都是得付出的,她忽然觉得自己越陷越深了。
房间被徐子仁弄得很乱,徐婉看着时间还早,便给徐子仁将屋子重新收拾了一遍。家里没有热水,徐婉只能用冷水洗的抹布,手冻得发紫了。
不一会儿,太阳就落山了。刘妈跟徐婉交代过,让她天黑之前回家用晚餐。
看着天色渐渐转暗,徐婉知道时间不多了。自从爹娘过世后,他们姐弟两还没有分开过。尽管徐婉给徐子仁留了两百块钱,可就这么走了,徐婉还是不太放心他,临走前眼眶湿润,“子仁,姐以后不在家里住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徐子仁却没有表露出多少伤心来,喜笑颜开地接过徐婉给他的钱,嬉皮笑脸道:“放心,放心,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徐子仁的心思都在那两百块钱上,并没有多少不舍,徐婉看着他这个样子,眼角的泪凉了些。
天已经完全黑了,各家各户都亮起灯来,昏昏黄黄地将这片夜色点亮。
徐婉下了楼,独自往弄堂外走,汽车就弄堂的口子那里。徐婉走到车边将车门打开,才发现还有一个人也坐在汽车后座上。
徐婉见孟钦和也在,十分惊讶,“二少,你怎么在这?”
他不以为然,“刚好到这边有事,就顺路过来接你了。”
他看了眼她因为洗东西被冻得通红的手,将自己的皮手套摘下给她。他的皮手套很暖和,只是比她手要大很多,她带起来有些奇怪。徐婉试着戴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怎么都戴不进去。
正低头摆弄着,突然伸过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来,紧紧握在她手背上。
人困在冰窟里久了,便更容易捕获些微的温暖,也舍不得逃离。她的头更低了,不敢去看他,却也没有再挣脱。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个文名,改成《重生之民国外室》啦
第13章 洋楼小候
汽车在街道上行驶着,灯光和两旁的树影依次从车窗透了进来。
徐婉突然想起第一次坐他车的情景,也是在这辆车的后座上,不过半个月的功夫,那时他绅士而冷淡,而如今她的手却在他的手里,他的手很温暖。
徐婉见过孟钦和在舞厅的样子,他看上去并不像那种沾花惹草、处处留情的人,徐婉不知道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好。
想到这,她突然想起上次他给自己的那件披风来,道:“二少,上次那件披风还给你了吗?”
也是那一瞬,他问她:“你身上还冷吗?”
原本一路上他们两都没有说话,一开口却是两人同时。他和她都为这突如其来的默契愣了一下,孟钦和看着徐婉笑了起来,徐婉有些不好意思,悄悄低过头,却也是带着笑的。
他紧了紧握住她的手,问道:“你说的哪件披风?”
他原来不记得了,或许是他披风太多,一两件对他而言无关紧要,又或许是梦娟忘记还了,徐婉稍微有些失落。然而她还没回答孟钦和她冷不冷这个问题,他已经脱下自己的大衣给她披上了。
好像没有必要再去介怀那件披风的事了。
虽然孟钦和跟徐婉说的顺路,但那天晚上,孟钦和并没有在洋楼留宿,而是将徐婉送回洋楼后就有事外出了。
走之前,孟钦和送了一本钢琴谱给徐婉,并跟她说过几天再来看她。他兴许只道徐婉在洋楼过得无聊,刻意给她找事情做。他随手翻了一页,对徐婉说:“这首鸣奏曲你练会的时候,我大概就回来了。”
徐婉不知道为什么,她确实希望孟钦和回来,或许是一成不变的日子太难捱了。
之后的几天,徐婉都在照着孟钦和送给她的钢琴谱练琴,琴谱上的五线谱她其实没有学过,可偏偏一看就懂。那首贝多芬的大鸣奏曲徐婉也熟悉,她没练几遍就会了。倒也是巧,她随手翻了翻,那上面的曲子都是她熟悉的,她上次弹的那首曲子就在这本琴谱上面。
也是那几天,洋楼的菜换成了徐婉喜欢口味,金翠轩送了首饰过来给徐婉挑选,刘妈也在张罗着给徐婉房里添置新家具,显然这都是孟钦和安排的。
徐婉无意中听刘妈说起孟钦和这次是去了金城,坤州虽然繁华,但是司令府却是在金城,坤州离金城不是很远,去金城坐汽车大约要四个钟头的车程。
刘妈比之前健谈些了,还跟徐婉说了孟钦和的一些事,孟钦和已经二十七岁了,却还没有娶妻。他的大多数精力都花在兴兵打仗上,打十五六岁开始就跟着他父亲南征北战,因为治军有方,早些年他父亲直接将一整个军团交给他管,可是后来突然病了,于是去德国的军校进修了一年,上个月才来的坤州。
刘妈似乎知道徐婉在乎什么,还跟她道:“徐小姐,二少平时没回来你也别多心,二少在坤州的住处除了官邸,便是这了。”
徐婉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刘妈的言外之意徐婉自然听出来了,她的意思便是孟钦和除了她在坤州再没有别的女人。
徐婉将信将疑,孟钦和这么样样出色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上她这样一个浅薄的舞女,又待她这么好?若是他处处留情便说得通了,毕竟像她这样的外室他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第六天的时候,孟钦和终于回来了。
徐婉那时候正好在卧室练琴,弹的正是那曲《鸣奏曲》,只是这一回,她特意留了神。听到汽车引擎的响动,徐婉连忙从钢琴前起身,走到窗边向底下望去。
隔着玻璃窗,他正好从汽车中出来。他回洋楼的时候风尘仆仆的,像是直接从金城赶回来的。
许是他听到了戛然而止的钢琴声,他站在汽车边上,也抬起头朝她的窗户看来。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碰撞在一起,他朝副官手上拿过一样牛皮纸包住的东西,举起来朝着她晃了晃。这应该是他从金城给她带的礼物。
徐婉笑了一下,急急忙忙地就从窗户边跑开了。正好是太阳快下山的时候,金色的夕阳透过树影斑斑驳驳地洒在她的玻璃窗上。
他牛皮纸包的不是别的,正是她喜欢的灌汤包,他说金城有一家灌汤包特别有名,就特意带了些给她尝尝。
他给她自然不止准备了这一件礼物,只是和那些钻石、珠宝相比,徐婉最喜欢灌汤包。她喜欢吃灌汤包的事她其实只跟刘妈提过一次。
孟钦和从金州回来之后,稍稍比以前有空一些。第二天,他便带徐婉去样楼附近的网球场打网球,徐婉原本不想去的,她连网球拍都没有碰过,打什么网球?孟钦和承诺亲自教她徐婉才松的口,他一句“我教你”好像什么事都不是难事了。
倒是遇上了好天气,刚好遇到了冬日里难得的暖阳。不过这次去打网球不止两个人,同行的还有杜江明和他的女伴袁雨薇小姐。
这次打网球还是杜江明约的孟钦和,好像就是因为袁小姐来坤州了,便约着一起见个面。
而袁雨薇是专程来见孟钦和的,徐婉听见她对孟钦和说:“回金城都不跟我说一声,我那是正在苏城跟我妈一起度假,等我回去,你又走了,像是专门躲着我似的,这回我可算见着活人了。”
袁小姐的父亲也在金城做什么官,他们三人听说话的口气应该是很久以前就认识的。袁雨薇有时候叫孟钦和“二少”,有时候又叫他“二哥哥”,后者似乎是儿时的叫法。
杜江明和徐婉是认识的,他还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见孟钦和带着徐婉来,对着他们暧昧笑着。倒是袁小姐不大乐意理会徐婉,她只上下打量了徐婉一眼,却没有跟她打招呼。虽然徐婉一直在孟钦和身边,可袁小姐像当她不存在一样,只跟孟钦和说话。
徐婉自己也明白,她其实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孟钦和,她甚至不会出现在这里。
刚到网球场,军中似乎出了什么事,宋副官特意跑过来请孟钦和去接个电话。徐婉便在原地站着等孟钦和回来,袁雨薇没管她,直接拉着杜江明到一旁说话去了。
袁雨薇皱着眉头,仿佛满怀心事,只听她问杜江明:“二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着她突然太起眼看了眼徐婉。
徐婉将头低下去,杜江明的声音特别轻,徐婉却还是听到了“结婚”这样的字眼。
正好这个时候孟钦和回来了,待热了身,袁雨薇拉着孟钦和上场打了一局,袁小姐网球打得十分不错,不过看得出孟钦和有在刻意让她,一局下来输赢不太明显。
徐婉还是第一次见人打网球,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过她也做不了别的,待孟钦和下场,她给他递一块毛巾擦汗便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虽然是冬日,可一局网球下来,孟钦和虽然没怎么用力,但也是运动了的,身上热腾腾的。徐婉将毛巾递给孟钦和,孟钦和正要接,杜江明刚好过来和孟钦和说话。成股的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淌下。
这大冬天的,风一刮汗水便凉了,这样是容易感冒的。徐婉拿着毛巾犹豫了一会,还是上前用毛巾替孟钦和擦汗。
徐婉刚擦了一下,孟钦和立即回过头,望着她笑了起来。
不常见他笑,可他笑起来确实这样好看,就像这一天的冬阳,暖烘烘的。徐婉见孟钦和看着自己,便停了手,将毛巾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