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手边就是成衣铺子布庄一条街,点心可以回去的路上再买。两人顺道就拐进了布庄一条街。
不得不说,徐宴的这身高确实很稀罕。
一米八五往上的身材,在这个普遍生活水平低下的时代是很少见的。也不是说这时代没有高个子,只是高个子的人大多出自家境殷实或者出身权贵。这般的人,甚少来成衣铺子卖衣裳。所以铺子里卖的基本都是按一般人身高做,穿徐宴的身上便会显得短腿又短胳膊。
试了好几家,没有徐宴穿着正好一身的。有些太过于肥大,若不短腿短胳膊,那就是肩膀窄了,腰身太肥,总之,没有徐宴这种身段能穿的。苏毓无奈,只能多扯几尺布,找裁缝师傅量身定做。
“……你说你这人是不是天生的吞金兽?”量身做衣裳比直接买成衣可贵多了。一边扯布苏毓一边忍不住就想吐槽。
养徐宴是真的费钱,他用的东西,无论哪一样都是要花银子多才能办到。关键徐宴这厮本身并非挑剔之人,他愿意用次品,而他这人却偏偏用不了次品。
“……”徐宴也无奈:“那不然不做?扯几尺布回去你给我做?”
苏毓脸倏地一僵:“……”
她转过身,指着货架上摆着的几种花色的布匹,神情严肃地挑选起来。想到不做衣裳就要亲自缝,苏毓挑选得非常快,青的,白的,红的,褐色的都拿了一种。左右徐宴生的白净,什么颜色他都能穿。选好了苏毓便迅速结了账:“掌柜的,照着这个尺寸放一点点多做几身,最好能穿个两三年。”
徐宴眨了眨眼睛,也没有多说什么,张开手臂叫裁缝师傅量了尺寸。
掌柜的见穿的人是徐宴,还特地给他们抹了不少钱。
苏毓:“……”呵呵。
徐宴看她这神情忍不住笑了一声,谢过了掌柜的,拎过苏毓怀中抱着的包裹,松松地拉着她的手腕将人带出去了。
成衣买了几套,也做了几身。给父子俩都买好了衣裳,苏毓领着徐宴又往胭脂水粉的铺子去。
从双门镇带来的那一套胭脂水粉如今用得差不多,苏毓还想多买一套用。
再来,苏毓还想看看有没有别的擦脸抹手的。古代护肤的产品比现代护肤的东西要好用得多。这时候抹脸上的膏体里头都掺杂了药材,修复能力非常强。苏毓用了几回那梨花膏,已经深深被种草。前几日她难得在金陵也找到差不多的梨花膏。
“你要不要也买一罐用用看?”苏毓觉得徐宴不用,但未表公平,她礼貌地问一下。
徐宴看到这个就想到每夜床榻之上的梨花香,眼前仿佛浮现了苏毓纤细的腰肢和漂亮的腰窝。眼神不由自主地幽暗下来,他道:“不必多买,我用你的就行。”
愿意为他会干脆利落拒绝,只是客气的苏毓:“……你一个大男人用什么梨花膏?”
“那你问我作甚?”
那不是未表公平么:“……”
罢了,既然他想抹,苏毓便又买了好几罐的梨花膏。
她真的是用了觉得好,下起手来便不吝啬。两人在脂粉铺子待了许久,那掌柜的还推荐了一罐子据说对嫩白皮子特别管用的桃花笑。闻起来味道倒是挺香,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有用。苏毓在手背上用了些。感觉很滋润,便半信半疑地只买了一罐。
徐宴就站在苏毓的身边,苏毓一边走一边在嗅桃花笑的香气,判断里头的成分。
徐宴走着走着,半边身子遮着她,偶尔回头看一眼。
“你到底在看什么?回了几次头了……”苏毓也不是傻子,她当然注意到徐宴的异常。
后头跟着的两人知道徐宴可能发现了他们便没有再跟着,走了一截路被几个假装逛街实则追着小夫妻俩的姑娘们给挡了一下,失去了徐宴夫妻俩的身影。原地走了两圈,离开了。
“没什么,”徐宴心里隐约意识到什么,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回去再说,先去点心铺子瞧瞧吧。”
苏毓往后看,身后并没有什么人:“罢了,回去再说。”
……
人走了,徐宴这才松开苏毓的手腕,两人此时已经走到杏花楼的门前。
这杏花楼是金陵十分有名的点心铺子。里头的桂花糕和绿豆云片糕做得十分好。两人进来时,店铺里霎时间就是一静。尤其此时里头都是些年轻的姑娘家,盯着徐宴的眼睛都不晓得眨动了。苏毓快速挑了好几种点心去结了账,然后拉着徐宴出去了。
“回吧,”苏毓对这些点心兴趣不大,倒不是说中式点心不好吃,而是她想吃西点,“咱去菜市口买些羊乳和糖回去吧。我也会做点心,自家做的或许乘风更爱吃。”
徐宴一个咸口的肉食性雄性动物,对点心都无所谓,点点头:“可。”
等两人大包小包回到家,徐乘风就站在严家的院子里门口。这会儿已经不下雨了,他巴巴地往巷子口看。在看到小夫妻俩的身影一瞬间,哒哒地就跑过来:“爹!娘!你们回来啦!”
小脸仰着,笑得一脸灿烂。
苏毓从没有母亲的自觉,这冷不丁的,还被他这一脸灿烂给晃了下眼。
等到徐宴一手提着东西一手将徐乘风拎起来,徐乘风小屁娃子叽哩哇啦地叫唤。父子俩从容地走到自家门边推开院子的门,转过身逆光看着苏毓。西边的霞光披在嬉笑的父子俩肩上,模糊了两人的面孔。苏毓不知为何,忽然有了一种似乎真实地走进这个世界的感觉。
“娘,你快点!”小屁娃子肚子饿了,知晓苏毓给他带了点心,已经迫不及待,“你快点啊!”
苏毓吐出一口气,快步走上前去。
进了屋,苏毓就将三百五十两银子放进了藏银子的地方。采购是没有动用这三百五十两的。苏毓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存整取零。三百五十两是整数,她就没有动她。这会儿全部放进去,看着满满当当的银匣子,苏毓有种心都踏实的感觉。
她撩了一把头发,心情愉悦地从后头转出来。正好徐宴回来就将抱了一手的那些东西搁在了卧房的桌子上。放得随意,苏毓一眼看到里头好几件小衣裳藏着。
这也是无奈,不会刺绣也不会缝衣裳的人,什么东西都得买。不过这种衣裳在人家铺子里不好试,苏毓当时买的时候也只是目测了花色。古代的小衣也就那几种,苏毓怕被磨破皮,选得是没有绣花的纯布料的小衣。此时看到便想着买都买回来了,不如都试试看。
这厢她刚解开后腰的绳结,脖子上的绳结还挂着。就听到门被吱呀一声从外头推开。
徐宴手里端着一叠点心,立在门边就看到小衣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的苏毓。后腰的绳子解开了的,他这眼睛从后头看,什么轮廓都一清二楚。
他愣了一息,然后下一刻闪身进屋,眼疾手快地关上门去看窗户。
窗子是虚掩着的,光透进来,徐宴觉得自己惊鸿一瞥都看到了尖尖儿。年轻的身体在一瞬间着了火。他将碟子往桌子上一放,苏毓就感觉到一阵冰雪之气席上鼻尖。然后她整个人就窝到了徐宴的怀中。苏毓都傻眼了,她呆愣愣地仰头看着突然站到自己面前的少年郎。
“你,你……”倒不是她虚,实在是太突然,苏毓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怎么突然进来了?!”
徐宴低头看着她,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睛里闪着幽幽的火花。就像那明暗的星光,一闪一熄,苏毓感觉自己似乎抵到了什么东西,就发现后腰搭上来一只手。
“毓丫,”徐宴的嗓音哑了,钻入人耳中,迅速蹿起一阵急火,“你……”
那只手挪到了腰窝,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腰窝的软肉。徐宴忽然将人拥入怀中,低下头,唇便抵在了苏毓冰凉的颈侧。
脖子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烫了一下,苏毓蚱蜢似的跳出来:“先松开!”
抱着她的徐宴很轻易地被她给推开了。
那么高大的人被推得直接撞上了后面的柜子,发出嘭地一声响。苏毓蒙圈儿的神志回来了,反手的一只手抵着靠柜子上的徐宴的胸口,眉头就蹙了起来。
徐宴鸦羽似的眼睫低垂,覆盖着他整个下眼睑。青黑的影子看不出他眼神,他的头微垂,纱窗投过来的光照着他半张脸,苏毓注意到他那本就红的嘴唇此时红得似血……
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苏毓话难得有些干巴巴的:“……大白天的,宴哥儿你要干啥?给我正经点儿!”
徐宴忽然勾了下唇角,抬起头。
苏毓觉得他此时的眼神有点摄人,仿佛有些压不住暴躁情绪的兽类。但细看,又很平静的样子。
苏毓的脸色安静且平稳,他慢吞吞地抬头,将苏毓抵在他胸口的手拿下来,双臂很自然地环过她的腰肢。那自如的手法,仿佛习以为常。低下头,替苏毓将后腰松开的绳子给系上了:“就算在家换衣裳,门窗也记得拴上。”
心跳快得炸裂的苏毓呼吸一滞:“……”
第三十四章
梨花巷子的围墙普遍比较低矮, 个子高些的人垫个脚都能将院子里头看得一清二楚。徐家的屋子门窗都是坐北朝南的,换言之,门窗是正对着院子门口的方向。当然, 垫脚往旁人院子里瞧的人少,但这般门窗不关好就在屋里换衣裳总归不好。
苏毓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闷声不吭地将外衣穿上了。窗户一推开,光照进来,屋里便亮堂起来。洞开的窗户吹进来一阵风, 屋中那逼仄且令人脸红心跳的氛围就渐渐地消失。
桌上还放着刚才他端进来的点心。徐宴将点心推到苏毓跟前:“坐, 有个事情要与你说一下。”
今日在清风堂之事, 徐宴忆起林清宇看苏毓的眼神, 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戾气。不过他心中如何想,面上却是一副冷淡淡的模样。抬头看了一眼苏毓, 见她衣裳已经收拾好。今日出门编得辫子发髻还完好地盘在头上。短而卷的头发被屋外的光照出一股绒毛感, 显得活泼又恬静。
吐出一口气,他淡声道:“毓丫, 你这些日子在金陵城转悠, 可听说过冀北候林清宇?”
冀北候?苏毓一愣,这不是今日买下她画的人?
“怎么了?”苏毓这些日子在金陵城转悠,都是在看金陵城中各大商铺的客流量和城中畅销的货物品种, 以及城中人的购买力。
从商是她的初步想法,虽说没打定主意一定从商, 但在综合各项条件之前,她必须有个初步的市场调研结果做评估才行。苏毓是极不喜欢一拍脑子就做决定的,她喜欢规划。而做任何计划之前,必须有充足的准备。至于城中来了哪些贵人,贵人如何, 她却是不知的。
“冀北候林清宇,相貌堂堂,才华出众。年二十有五,家中并无妻室。”徐宴的嗓音有种天然的冷淡,说出口的话,听在耳朵里总叫人觉得意味深长,“并非此人有隐疾,而是此人另有癖好。”
苏毓想起林清宇那过分温和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就听到徐宴淡淡地吐出一句话:“冀北候林清宇,不好少女,好美妇,尤好良家有夫之妇。”
苏毓:“……”
屋中陷入死寂,一片突兀的死寂。
……就是好人妻呗。苏毓后背的鸡皮疙瘩缓慢地炸起来,一种另类的不舒服感爬上了心头。她定定地看着徐宴。徐宴纤长的眼睫抬起来,毫不避让地与她对视。
“你的意思是……”
徐宴眼眸暗了下去,平静的脸上显出一丝锋芒:“今日我们从清风堂出来,身后就跟着两个尾巴。林清宇不至于那般下作,但下面的人为了讨好冀北候,手脚就不一定干净了。”
“……”他的未尽之言,苏毓是听懂了。
“这两日便别往外头跑了,”徐宴自己十三四岁起就招桃花,对付见色起意的烂桃花很有一套,“冀北候要什么样的美妇会没有。今日估计是一时兴趣,等过个几日他的劲头缓下去便好了。毓丫,这两日你且在家中呆着,有什么要出门的事儿,交给我来做便可。”
若非形势所逼,徐宴是绝不会开口叫苏毓缩在家中的。别看徐宴平日里不吭声,但苏毓在做什么他心中一清二楚。他不出声是不想干扰,也算是一种支持。
苏毓是没想到自己这二十四的妇人也有人惦记,一时间好笑又有些恼火。
没往这方面想,并非苏毓妄自菲薄,而是时代使然。封建社会无论男女都讲究早婚,毕竟人的寿命普遍比现代人短。十二三岁嫁人的不少,大多十四五岁就嫁为人妇的。有些在娘家拖到十六七没出嫁的,那都算老姑娘。像苏毓这样二十三四的年岁,在乡下,那是妥妥地无人问津的一类人。
当然,相貌极其出众的女子没有年岁之分,只是苏毓很清楚。毓丫的相貌虽美,如今却还达不到极其出众的地步。冀北候林清宇的眼神,在徐宴提醒之前,她是万万没有想歪的。
“无碍,正巧这段时日我都忙完了。”苏毓该走街串巷的,已经走过串过了。正打算在家窝几日,听徐宴这么说便应下了,“若是要买什么,宴哥儿替我去买。”
徐宴吐出一口气,眼眸还是深沉得厉害。
小夫妻俩这般说完话,徐宴的眼睛不由又落到苏毓身上。将近四个月的养护,成果是显著的。毓丫原先来徐家时就因为生得美被徐宴挑中,这些年蹉跎得厉害,看着才埋汰。如今慢慢收拾,日日药物膳食地滋养着身体,脸色一好,倒是有几分回到过去的美貌。
纤细的脖颈笔直,下颌线分明且线条流畅。因着方才的糗事而涨红的脸颊褪去了浓重的红,两颊剩下淡淡的粉……徐宴的目光在落到她脖子上一点红印后,骤然变烫……
苏毓心倏地一跳,站起身就去开门:“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隔壁送一叠点心。”
虽说将徐乘风小屁娃子寄放到严家之时,苏毓已经给送过一叠点心。但这会儿人回来了,家里刚巧又买了不少东西,苏毓还没去谢过严杨氏。
徐宴‘嗯’了一声,声音刚淡淡地飘散在空气里,屋里就已经没了苏毓的影子了。
人才到严家,刚巧赶上严家相公从外头回来。
将将还在清风堂碰见过,严家相公的一幅画也卖了五十两纹银。此时他见苏毓的手里还端着一叠杏花楼的点心,严家相公立即就笑了起来。他手里也提了个包,似乎也去买了零嘴儿带回来。目光落到苏毓的点心上,他便笑了:“买些点心犒劳一下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