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她救了沈明恒。十二年后,他们走到了一起。
“这次见面我并没有认出他。”温栀的语调很淡,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生出一个想法,我花钱养他,让他这辈子成为我的人。离不开我的钱,也离不开我的人。”
沈毅文笑出声,他接过拐杖支撑着身体。
“和您如今的想法一样。”温栀说,“他不在乎钱,钱根本就约束不了他。我也是,所以这个协议对我来说,诱惑并不大。”
“只要你不离开他,他这辈子不会离开你的。”沈毅文急促的咳嗽,咳的脸色煞白,“放心吧,我的孙子,我很清楚。”
温栀快步过去,拍着沈毅文的脊背,又喂他喝水,“风大,回去吧。”
“在这里坐一会儿,陪我聊聊天。”沈毅文喝了水,咳嗽的轻一点,说道,“他们都不敢跟我聊天,什么都藏着掖着不说,没意思。”
工作人员送来椅子,温栀扶他坐下,坐到另一边。
“您――是什么病?”
沈毅文斜睨她,温栀的脾气很像他,“你又不跟明恒结婚,不能告诉你。”
他养过两个孩子,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孙子,两个孩子的性格都不像他,反而这个不愿意嫁到沈家的孙媳妇,最像。
“他知道吗?”
“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沈毅文坐下,长出一口气,“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我不想告诉他,我希望永远不要到离别那天。”
天边的乌云渐渐散去,一束光照在大地上。
“他十四岁失去父母兄弟,如今又要失去唯一的亲人。”
人生就是这样,生老病死,有人出身有人死亡。自然规律,谁也阻止不了。温栀不知道沈毅文为什么要对她这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人,说这么多话。
她坐在另一边,看向远处乌云再次飘来,遮住了那一束光。
“有时候想想,我也八十岁了,活到头了。我这辈子也算圆满,有过挚爱,有过成功的事业,有很好的孩子,我的儿子非常优秀。我安安稳稳的活到了八十岁,只有明恒,是唯一的遗憾。我不知道我离开后,他会怎么样,他能不能安安稳稳的活到八十岁。”
“我希望他能体会人间的美好,爱情友情亲情,所有的感情都尝一遍。不求一辈子快乐,能快乐一段时间也行。之前的建议是我唐突,我太着急给他一个家了,我害怕我走的那天,他还是一个人,他会撑不住。”
“小栀子,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干涉不了。我更不能道德绑架你,你是自由的,你只是恰好遇到明恒而已,不应该背负这么多东西,只是想求你一件事。”
温栀望着沈毅文。
“假如将来我离开了,不要在那个时间离开他。”沈毅文说,“希望你能善待他。”
温栀陪沈毅文吃完午饭就离开了。
沈明恒最近进公司学习管理,温栀不去,老爷子就把工作安排给了沈明恒。也许,他还是想让沈明恒再独立一点。
老爷子为了让沈明恒安心留在B市,一天到晚安排管家跟温栀送吃的。剧组的一日三餐标准好的让人咋舌,盒饭那边已经停送了。短短一周时间,剧组众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
八月十六号,老爷子八十岁生日,生日宴放在晚上。
温栀提前结束拍摄,下午五点开车直奔机场。沈明恒六点到S市,温栀五点四十到机场,这回轻车熟路,知道停车场在哪里。
依旧没有提前通知沈明恒。
六点十分,沈明恒戴着黑色口罩穿着黑色衬衣长裤走出了通道。他身边跟着董哲恩,保镖在不远处。
温栀握着手包,把口罩往下拉了一些。
沈明恒抬眼,两人目光就对上,温栀口罩下唇角上扬。随即沈明恒大步往这边走,被机场人员拦住。
防疫需要,测体温刷验证码才能出机场。
沈明恒全程黑眸凝视温栀,配合工作人员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他迈开长腿大步走过来。温栀张开手,沈明恒结结实实把她抱在怀里。
抱的非常紧,温栀把手放在他的腰上。
“想你。”沈明恒嗓音低沉,隔着口罩碰了下温栀的耳朵。
他几乎每一次落地,都能看到温栀。
温栀等在出口,给他留了一盏光明。
“嗯。”温栀攥住他的手,朝走出来的董哲恩点头,“您好。”
“温总。”董哲恩点头致意,微笑,“你好。”
温栀指了指沈明恒,说道,“人我带走了。”
“行李带吗?”董哲恩接过助手递来的行李,说道,“沈总的箱子。”
沈明恒揽着温栀的肩膀,长手落过去拿走行李箱,“我们到宴会厅见。”
“好。”董哲恩点头。
沈明恒和温栀正在热恋,两个人如胶似漆,她也不想当电灯泡。
温栀靠在沈明恒的手臂上,“累不累?”
“累。”沈明恒推着行李箱,说实话,很累,他极不喜欢进公司。
温栀看他的脸,“要先回去洗漱吗?”
“先去酒店,行李放车上。”沈明恒嗓音很沉,透出一点疲倦,一周没见温栀他确实很难受。晚上跟温栀打视频,打通宵也不行,没实实在在抱在怀里。他心里不踏实,睡眠质量飞速下降,“爷爷安排了造型团队,等在酒店。”
温栀停住脚步,“造型团队?需要吗?”
沈明恒对上温栀的眼,很不忍心告诉她,以爷爷的高调程度,公布沈家继承人另一半这种事,绝对会做到人尽皆知。温栀和沈明恒是主角,自然是要隆重出席。
“需要。”
温栀睨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爷爷的生日宴,我是客人吧?”
沈明恒摸了下温栀的头发,“你是的我的女朋友,正式官宣,可能会上热搜,隆重些好。”
这倒是。
生日宴在庄园举办,庄园是欧式风格,十分华丽。这里是私人会员制,沈家大手笔。
温栀跟沈明恒走进化妆间,一排隆重又华丽的裙子送了过来,造型师在时尚界很有名,千金难求,对温栀十分客气。
“沈先生,您的衣服在隔壁。”
“她选好我再过去。”沈明恒今晚穿什么取决于温栀穿什么,他要跟温栀搭成情侣装。
隆重华丽的礼服验证了温栀的预感,今晚她这是要越级成主角呢?
“白色那套怎么样?”温栀问沈明恒。
沈明恒敞着长腿靠坐在沙发扶手上,看了眼白色,很像婚纱,“好,那我穿黑色西装了?”
温栀倏然转头盯着沈明恒,沈明恒停住动作,“看什么?”
“确定今晚只是爷爷的生日宴?”
“还有宣布你是我的女朋友。”沈明恒指向其中一条粉色纱裙,“这条怎么样?没白色那么严肃。”
小姑娘穿的。
温栀轻哼,“你想看我穿粉色?”
沈明恒黑眸中的笑溢开,注视着温栀,“试试吗?小姑娘。”
温栀的十四岁很多粉色衣服,如今的温栀仿佛女王,只有重色系。
沈明恒换了套三件套深色西装,打好领带走出门便看到了站在镜子前的温栀。粉色公主裙,衣领处有碎钻。
粉色衬的她肤色更白,化妆师在跟她推荐妆容,沈明恒停住脚步。
她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精致的水晶姑娘。
化妆师把她的长发散下,蓬松微卷,光落到她的鼻尖上,往下是她红润的唇。
他的小公主美的惊心动魄。
温栀坐到化妆台前碰到沈明恒的目光,她正对粉丝表示出自己的不满,看到沈明恒眼中的惊艳,瞬间满意了。
沈明恒这个死直男审美,果然喜欢粉色。
化妆师刚化到唇妆,沈明恒走过来,道,“我能给她画口红吗?”
“你会吗?”温栀质问。
“你相信我吗?”
温栀画的淡妆,唇妆不需要怎么画。化妆师把口红递给沈明恒,沈明恒打开在手背上碰了下,才往温栀的唇上画。
比看上去难,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托着温栀的下巴,温栀的唇很软,他的嗓子很干,“晚上过去我那里,还是去明湖?”
靠的很近,呼吸交缠,温栀的脸上泛热,“我那里什么都没有。”
“那我去那里。”沈明恒细致的给她画好唇,觉得有些重,接过化妆师递过来的纸巾轻轻的擦,“你的衣服在酒店还是明湖?”
“――你家。”
沈明恒停住手,盯着她。
温栀迎着他的目光,“我不想住酒店,昨天搬回去了,有什么问题?”
沈明恒抿笑移开眼,随即低头盯着温栀的眼,“温小姐。”
“嗯?”
“沈明恒牌卸妆纸。”他的唇印上了温栀的唇,笑着分开,抬手擦掉自己唇上的口红,撑在温栀的身侧,审视她,“这回刚刚好。”
第51章 (第一更)
老爷子的八十大寿盛大而华丽, 温栀握着沈明恒的手穿过宾客,走向中间的沈毅文。
满堂宾客,来者皆有名。
“紧张吗?”沈明恒握着温栀的手, 压低了嗓音。
“我为什么要紧张?”温栀又不是没见过世面,她也不怕人, 为什么要紧张?即便是紧张,她也不会表现出来。
沈明恒跟她十指交扣, 抬眼看向前方的爷爷。唇角扬了下,随即落回去。
温小姐就是这么优秀。
怕的手指冰凉,还能若无其事。
两个人走到爷爷面前, 沈毅文拄着拐杖站起来。
四周宾客看了过来, 温栀攥紧沈明恒的手指, 站的笔直。下巴微微的上扬,唇角带着笑,端的是落落大方。
“爷爷生日快乐!”温栀开口。
“我孙子明恒,孙媳妇温栀。”沈毅文咳嗽了一声, 他尽可能站直,让背不那么岣嵝, 他有着曾经的气度,“今日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家另一件好事定下来的日子。”
温栀脚步一顿,沈毅文点到即止,他咳嗽了一声,“明恒, 栀子, 来我这里。”
沈明恒走过去扶住他,理所当然的站到他身边。温栀原本在沈明恒这边, 松开他的手,绕到另一边扶着沈毅文。
沈明恒抬眸注视她,爷爷在这里挖坑,温栀居然没有甩袖走人。
有媒体拍照,宾客纷纷前来祝寿。
沈毅文坐到主座上,身后站着温栀和沈明恒,温栀微笑着听沈毅文跟每个人介绍她,介绍沈明恒。沈家接纳了她,非常彻底的接纳。
温栀本想拒绝,她不想成为谁的太太,谁的附属品。她进入沈家,必然会背上沈毅文孙媳妇的标签。
以前蹭热度那是没有付出感情,付出了感情,这份感情是纯粹的,她就会考虑纯粹。
但沈毅文是个很难缠的老人,老奸巨猾,太懂得打蛇七寸。
温栀一直没有家,她曾经很努力的想挤进温家,可最终她只是在屋檐下站了几年,在暴雨天被赶出了门。
她四处飘荡,像个浮萍。
沈毅文打开大门,很热烈的欢迎她。她看到屋子里有炉火,灯光温暖。十分诱人,她就一时没忍住,抬腿走了进去。
宴会到晚上九点结束,温栀扶着沈毅文上车,也坐到了车上。
沈明恒看了她一眼,以为她要送老爷子回去,整了下袖扣抬腿上车坐到对面,解开了西装扣子,敞着外套,“生日快乐,爷爷。”
“你的礼物呢?”沈毅文哼了一声,“不要告诉我,你没准备。”
“已经送到家了。”沈明恒取了一瓶水打开递给温栀。
“是什么?”沈毅文问。
“回去你就知道了。”沈明恒接过管家递来的保温杯,给沈毅文。
“画?”沈毅文摆手,“不喝水。”
沈明恒:“……”
沈明恒确实送的是画,他的礼物最高标准就是画。
温栀没有送东西也没有说话,沈明恒看向温栀,她在看窗外,肌肤在光下莹白。侧脸轮廓清丽,浓密睫毛在眼下落出一道阴影。
“你能回公司,能回家,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沈毅文转移了话题,他孙子就这个脾性,也不指望他能有多少花样,“在公司怎么样?”
沈明恒点头,“嗯。”
“喜欢学校还是公司?”
这话问的,沈明恒至始至终都没喜欢过公司,“累不累?”
“不累。”沈毅文严肃的眸子染上了笑意,“高兴。”
沈明恒的话不多,跟沈毅文也就那么几句话,说完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静静坐着,手肘压在腿上,许久后,他开口,“我会去适应一切。”
他身上有很多责任,人活在这世上,从生下来那一刻就会背负着不同的负担。他害怕责任选择了逃避,最终还是要面对。
这是他的责任。
成年人谈喜好很奢侈,爷爷给了他近十年的自由,够了。
“痛苦吗?”沈毅文问。
沈明恒摇头,“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还好。”
而且前方有温栀,他是男人,他需要扛下一片天。这片天空下有温栀,他就没那么恐惧。
车到了沈家,温栀从另一边下车,沈明恒又看了她一眼,他扶着沈毅文下车,看到温栀拎着手袋走在另一边往里走。
“你不用下车。”受台风影响,这几天S市在降温,温栀穿着单薄的裙子,看起来很冷。
房门打开,沈毅文进门,温栀也进去放下包换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