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唐定元同住一间房间的同窗家里已有两个通房丫鬟,因为和唐定元交好,也曾玩笑似的说要送他一个丫头,助他早日“成人”,只不过都被唐定元拒绝了。
对于这些少年们向往的艳事,唐定元的态度十分冷淡,同窗还曾取笑他说他不曾体会过个中滋味,因是个童子鸡,所以才会觉得女色无趣,唐定元也只是笑笑,不曾认真反驳过那人的话。
唐定元只是觉得女色并不是让他无法自持的东西,他早年就已经定下亲事,卢家与他有恩,他为什么要为了一些不重要的东西伤了未来妻子的心,伤了这份恩情呢。
那个时候,唐定元更多的是从报恩,以及他和乖宝从小一块长大,好像亲兄妹一样的深厚情谊的立场上考量。
在经过这一个古怪的梦境后,唐定元的心思发生了些许变化。
梦境里小寡妇熟悉的声音……
或者有些感情已经在开始发生变化。
他还不太能琢磨透这种变化的原因,也无比清楚地知道乖宝还没过十四岁生日,还像一个孩子一样天真幼稚,所以他决定还是让一切和往常一样,就算有什么旖旎的种子,也让它随着时光,慢慢发芽,直到开出一朵绚烂的花朵吧。
“元哥儿,你也别太累着自己,你还年轻,身体最重要了。”
卢苗氏丝毫没有怀疑,听到唐定元是因为看书废寝忘食后,看着他的眼神越发慈爱了。差不多的年纪,比起元哥儿来,她那几个孙子实在是太叫生气了,但凡他们能有元哥儿一半努力,也不至于回家种地来啊,起码也能多学点学问,然后弄个账房管事做做吧。
没过多久,家里人也陆陆续续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了。
“大姐,元哥哥想写话本子呢,他可真小气,昨天我就问他借几本话本子给我朋友看,他都舍不得。”
因为没帮“朋友”借到寡妇和打铁匠这本具有深刻文学价值的话本,卢宝宝心里有点小情绪了,直接在堂姐面前揭了唐定元的老底。
“你的朋友?”
卢秀玉好奇地看了眼妹妹,村里和乖宝同龄的女孩大多都忙着给家里干活,可没有太多闲工夫玩耍嬉闹,再加上乖宝让人嫉妒眼红的生活,她还真不知道在三档口村,她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姐,重点是话本子。”
卢宝宝的眼神有些飘忽,眼瞅着堂姐抓错了重点,赶紧重新指正一番。
她之所以在堂姐面前提起这件事,也不是真的想要唐定元尴尬,而是希望借堂姐这个穿越女的嘴巴,指点小元一些后世爆红的要素。
论情结的巧妙,剧情的狗血上头,后世五花八门,万花齐放的绝对不会逊色古代那些话本,再加上小元的文采,没准他们家还要出一个畅销话本家呢。
“元哥儿你准备写些什么?不会影响你的学业吧?”
卢秀玉显然比卢宝宝成熟多了,听到唐定元准备写话本,最先考虑的还是他的学业,家里能出一个有功名在身的兄弟,对于卢秀玉来说十分重要。
“不会有什么影响。”
唐定元摇了摇头,然后悄悄瞪了眼那个偷笑的小姑娘。
“你准备写些什么?”
卢秀玉知道唐定元性子稳重,而且极有算成,在他告知没有影响后就不再追问那个话题了,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话本子,她确实也挺感兴趣的。
“还没想好。”
唐定元有些尴尬了,能被世人追捧的话本大多是与情爱有关的,才子佳人是永恒不变的主题,不论是卢宝宝还是卢秀玉,都是未出嫁的姑娘,当着她们的面讲这些都是不合适的。
虽然他清楚,书馆里出售的话本,很多都是被那些大户人家识文断字的小姐们身边伺候的人买走的。
“哦。”
卢秀玉只看了唐定元一眼,就猜到了他的顾虑,于是不再追问。
哦就完了?卢宝宝有些急了,难道堂姐就不打算指导些什么?她这心里那叫一个难受,恨不得代替堂姐给小元来一场文学上的教导。
可惜啊,她怂,怕自己兴致一上来讲话都肆无忌惮了,什么退婚打脸流、废材逆袭流、穿越文抄公流……关于,她能讲的实在是太多了,偏偏这些,都不该是她这个乡下长大又没有什么奇遇的小姑娘能想到的,更容易在堂姐面前暴露自己同样穿越的身份。
“吃饭了!”
卢苗氏在灶房外大喊了一声,卢秀玉和卢宝宝去帮忙端饭拿碗,这场有关话本子的谈话也就此告终。
“前些天村头的王媒婆还来找我了呢,说是要替隔壁村村长的孙子求娶咱们秀玉。”
吃饭的时候,江白娥按耐不住提起了闺女的婚事,再过几个月,卢秀玉就该过十八岁的生日了,这在这个年代可以说是老姑娘了,再不定下亲事,就很难找到五角俱全的对象了。
卢秀玉有本事,自己经营着那么大的生意,十里八乡不少人都想求娶她做自家的媳妇,可惜卢秀玉本人好像一个都没有看上,这些年来说亲的媒婆不少,一个个都铩羽而归。
江白娥有些等不及了,她亲眼见证上门求亲的人越来越少,从大闺女刚及笈那段时间踩破门槛的人数,到现在十天半个月才会出现一次的媒婆,她这心情也是越来越焦躁了。
她怕再拖下去,即便自家姑娘真的很优秀,也不会有条件好的儿郎上门求娶了。
想到这儿,江白娥就不得不嫉妒一下二房了,早知道唐定元能考中天下书院,当初公婆要收养他的时候,就该抢在二房之前让他做自家的女婿,唐定元的年纪虽然比大丫头小了两岁,可那又有什么妨碍的呢,老话还说了女大三抱金砖,他们的差距还在三岁以内呢。
元哥儿那孩子真不错,模样好,学问高,将来要是能考中秀才举人,那可真是万里挑一的好女婿了,配二房那个除了一张脸没有别的能拿出手的本事的丫头,实在是可惜了。
她忍不住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二房一家,那四口人动作一致,夹了诸多咸菜,又分了一些咸鸭蛋,将这些东西放到粥里搅拌,然后端起碗,一阵吸溜。
没心没肺的样子,真的是如出一辙。
他们一房做事卖力,辛苦赚钱,怎么到头来小日子好像还比不上这一家子来的快活呢?
江白娥摇了摇头,赶紧抛掉这些危险的想法,她怎么会想到和这一家子比较呢,也就是现在还没分家,就二房上下四口那德行,等分了家,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娘,我不急。”
卢秀玉在脑海中回想了一圈,大概记起了她娘口中的那位人物。
“你都快十八了,真想一辈子在家当老姑娘不成。”
她不急,江白娥可急坏了,眼瞅着小儿子宝银都要说亲了,前头还有一个没嫁人都姐姐算怎么一回事呢。
卢秀玉苦笑,前世她逃离了原生家庭,之后就光顾着打拼事业,没想到前世没有经历过的催婚,倒是在这个年代补上了。
第31章 屠夫家的小娇娘31
“你婶子介绍的人还真不错, 你现在都多大年纪了, 再拖下去,恐怕来家里说亲的都得是鳏夫或是有啥缺陷的人了。”
看着闺女不骄不躁的样子江白娥就来气, 她觉得女儿的婚事好像是自己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一样。
村里头的姑娘哪个不是十五六岁就嫁人的?只有那些家里实在困难,舍不得一下子少了一个干活苦力的人家, 才会把闺女拖成十八九岁的大姑娘。
他们家大丫头虽然模样不出挑, 可胜在个子够高, 身板结实,一看就是生儿子的体格,再加上她还是个能往家里搂钱的能人, 就凭这两点,江白娥就觉得自己的闺女能配上十里八乡最好的后生。
“那孩子今年十九, 之前是因为念书耽搁了婚事,现在家里的老人急了, 嚷着先成家再立业, 被请去的媒婆头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
或许是因为家里有唐定元这么一个现成的例子, 江白娥私心也想给闺女找一个读书人, 要不然将来唐定元真的运气好考中了举人甚至是进士, 二房的丫头因此当上了官夫人,而自己样样都比那丫头出色的闺女却只能嫁一个在地里刨食的男人, 见到她还得低她一头, 那多憋屈啊。
“那孩子据说模样斯斯文文的,也已经考中了童生,可见是有几分真才华的。”
江白娥对科举制度并不了解, 只是觉得对方十九岁就已经考中了童生,而唐定元被外人捧的那么高,现在也没有考中什么功名回来,可见那人并不一定比唐定元差。
她哪知道,童生根本算不上什么功名,唐定元之所以没有,是因为他根本还没有下场,要不然,考取个童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吗,如果要考,他肯定一鼓作气通过县试、府试、院试,考个秀才回来。
实际上,唐定元的夫子已经有意让他下场,只等明年的县试了。
“听上去倒还不错。”
卢苗氏也开口了,实际上对于大孙女的婚事,她也是有些犯愁的。
“那孩子家里是什么情况?”
这句话卢苗氏不是朝着江白娥问的,而是朝自家老汉和大儿子发问。
江白娥所知道的讯息肯定都是媒人说的,这种靠保媒拉纤吃饭的人的嘴巴最信不得,谁知道她为了赚取一份谢媒礼会胡编乱造什么。
卢老屠和卢家丰常年在附近村子骟猪宰杀牲畜,消息灵通的很,说媒的那户人家又是隔壁村村长的小儿子,两人应该有点了解才对。
“娘,那家——”
“你闭嘴!”
江白娥焦急地想把媒婆说的那些条件罗列出来,可惜被卢苗氏喝止了,只能憋屈地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那个村子的村长啊?”
卢老屠眉头微簇,似乎是在思考,“他们家也养猪,当家的那个看上去和和气气的,可惜他婆娘不行,做事太小家子气,每次事先都谈好了骟猪的价格,可等干完活后她总是挑刺想少给几文钱。”
虽然最后总能能要到钱吧,可对方那张耷拉着的驴脸总让人觉得腻歪。这一次又一次的,要不是卢老屠分管这一片的牲畜,他都不乐意去那户人家干活。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人家也是太会过日子了。”
江白娥的笑容有些僵,看来村长媳妇有些精明啊,可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谁家当家婆娘不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
“这日子可不是这种过法,就她那样的,把人得罪透了都不知道。”
卢老屠眼睛直勾勾盯着大儿媳妇看,这话什么意思,人家会过日子,难不成还是他黑心多收钱了不成?
“爹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卢老大将手放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媳妇的衣袖。
“之前我去那家收猪,还看见他们家婆媳吵起来了。”
乡下人养猪很多都不是用来吃的,在猪到了出栏体重的时候,都会找屠夫过去杀猪,只留下很少一部分改善伙食,剩下的猪肉就卖给屠夫。
一般来说收猪按照毛重算钱,不会像肉档卖肉一样按部位细分价格,因此肉档还会有不少利润空间。
很少有人家会将整头猪留下,如果是这种情况,那户人家则要给屠户一笔辛苦费,毕竟杀猪是个力气活,人家也不能白白帮你杀猪啊。
“那村长婆娘想要留下所有的猪五花两个后蹄肉,说是要给念书辛苦的小儿子补身体,另外几个媳妇不乐意,说老小在家什么都不干,终日捧着一本书,怎么反到吃的比家里卖力干活的男人还好呢,更何况,这头猪还是她们这些媳妇喂大的,本想卖了钱修一修家里的屋顶,现在婆婆把猪身上最好的几个部位留下了,剩下的那些肉又能卖多少钱呢?于是婆媳就吵起来了,几个媳妇甚至还说到了要分家。”
卢家丰将自己看到的画面转述了一遍,那几个媳妇说的没错,猪五花和后蹄肉是猪身上最值钱的部位,许多人家就算要留,也只是留一小块,现在村长媳妇把所有的五花肉和两个后蹄肉都扣下了,肯定不能按剩下猪肉的净重算钱了。
“这不是很好吗?”
江白娥面上露出了喜色,说明邻村村长家的两口子很偏疼小儿子啊,以后有什么好处还不都是留给她闺女一家的。
“大嫂真是务实。”
卢家富吸溜了一口粥后说道,平时对他诸多怨念,总觉得他们一家在家里是吃白饭的,现在那年轻人还没成为她女婿呢,倒是已经为他受偏疼开心上了。
江白娥尴尬了,看着老二两口子看热闹的表情,嚅了嚅嘴,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听老大这么一说,这门亲事倒是应该多想想了。”
卢苗氏可没有江白娥那么乐观。
乡下男女嫁娶的年纪都早,那户人家迟迟不给念书的儿子说亲事,可见还是有些挑的,保不准人家就是在等儿子考中秀才后说亲,这样才好给儿子挑一个家世人品更贵重的姑娘。
卢苗氏通过老伴和儿子的一番话就大概分析出了那户人家的情况,爹娘偏心小儿子,兄嫂们对此早有怨言,当时说出分家这句话,绝对不是气头上的想法。
那户人家的情况显然比他们家严重多了,虽然都是爹娘偏心,可卢老屠两口还把握一个度,长长逼儿子媳妇干活,即便他们磨洋工干不了多少活儿,可至少得有一个态度。
而那一家呢,不仅好吃好喝地供着小儿子,还得花大钱送他去念书,这已经不是偏不偏心的事了,而是举家之力供养着这个读书人,也怪不得兄嫂们的怨气越来越大。
卢苗氏估摸着,恐怕现在那些哥哥嫂嫂是真的有心要分家了,就连爹娘都压不住,所以这才急着给他们有大出息的小儿子说亲,最好找一个能有丰厚嫁妆的姑娘,这样才能在分家后继续供着他们的小儿子念书。
于是,媒人想到了大丫头,这十里八乡,也不会再有一个比她大孙女更能搂钱的姑娘了。
卢苗氏不看好这桩婚事,如果真的像她猜测的那样,恐怕那对夫妇和那位童生心气都高得很,人家未必看得上屠户家的姑娘,对方要是一辈子庸庸碌碌也就罢了,万一有个一飞冲天的机会,恐怕她孙女就要成为全家人眼中的绊脚石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方要是真的庸庸碌碌一辈子,那为什么还要把大丫头嫁过去呢,难道是嫌弃自己生活太滋润,非得给自个儿找三个祖宗搓磨自己?
“娘!”
眼看婆婆都不站在自己这一边,江白娥心里就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