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女侠再就业指南——白日放鸽/拥风唤云
时间:2021-02-05 09:23:06

  又收拾了笔墨等物交予店家,取了花笺便走了。她本就是临时起意,也不想同这富贵闲人纠缠。
  练鹊不是不知道自己净招些烂桃花的体质。往日只含糊应付便是了,可如今她却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每在这些人身上多浪费一分精力,陆极就离她更远一分。
  岑邧只看见“寒鸦栖复惊”一句,心中叹惋不已,心中已经将这位姑娘引作了半个知己。
  李青莲的秋风词,最后一句可不就是“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么?
  这不就是说得他岑邧跟他师父清净散人么?
  练鹊可没有他心中的这么多门道。
  她的书读得不多,酸里酸气的就更少。古来诗者千百万,她独独就爱一个李太白。也只记得一句“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此时不拿来给陆侯爷显摆更待何时?
  她哪里晓得什么单相思、双相思的?左不过都是相思。
  她想陆极。
  就这么个事。
  “姑娘,你……你不要害怕。”岑邧也察觉出了练鹊的异常,“我是岑邧,你该听过我的名字。我不是坏人。”
  练鹊经过大姐们的介绍,已经想起来了这位关中三秀之一的岑邧。
  心中就是一叹:怪不得江琤那个软弱性子还能做三秀之首,原来所谓的关中三秀都是些娘炮。
  岑邧。
  岑秀的儿子。
  练鹊一下子改了主意,对着岑邧的态度立刻和善了不少。她问:“公子有何事?”
  岑邧不是没有感觉到练鹊态度的改变。但这样的事对于他来说已是屡见不鲜了。
  和方遒那种纨绔不同,岑邧好歹是有正经功名在身、声名在外的青年才俊。光是报上名号都能获得不少闺秀青睐。
  他一面有些自得,另一面又觉得失落。
  果然,他岑邧这个人还不如一个虚名。
  若是练鹊知道了他心里在想什么,练鹊一定会将他拖到小巷子里打上一顿,并郑重告知:我只是想整一整你老子而已。
  当然,现在还有求于他的练鹊必然不会这么粗暴。
  因此在岑邧提出想和她谈一谈的时候练鹊并没有拒绝,反而道:“我今日刚来汝城,没个着落,不若明日再与公子一聚?”
  练鹊又补充道:“我是来汝城投亲的,我姐姐家住在这里。”
  她顺口搬了那小书生孟青阳的说辞,心中颇为自得。
  岑邧看着练鹊,只觉得他就是女版的自己,心中感到万分痛苦:“原来,姑娘的身世竟这般可怜。”
  这姑娘不仅不能与所爱厮守,竟还被野女人横加拆散沦落汝城!和她比起来,自己至少还能日日与师父想见。唉。
  练鹊不解道:“公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可此时的岑邧看着练鹊,眼中异彩连连,显然是听不下练鹊的话了。
  他道:“姑娘出来汝城,又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不如就先住到我的别院里,也好有个照应。”
  这架势,倒是比那个方遒更狠一些。
  练鹊道:“多谢公子,只是我一个姑娘家,住在别人家里多有不便。”
  岑邧道:“这又何妨。我平日也不常去那个别院。只要不声张,又有谁会知道你我认识呢?”
  一旁的老板也道:“姑娘才来汝城不知道也是正常。咱们这位岑公子啊,最是心善不过,平时也经常接济别人。你啊,安心住下是没有问题的。”
  其实练鹊也不是真心担心什么名节问题。她一个江湖女子,这种事情就从未放在心上过。当然她也不怕岑邧加害与她,毕竟真动起手来谁强谁弱还不一定呢。
  于是她犹豫片刻就点了点头,道:“那就先谢过公子了。”
  岑邧的目光仍旧饱含同情与怜惜。
  只听他道:“我与姑娘同病相怜,自然应当照拂一二。”
  练鹊:我看你才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侯爷也没有出场呢
  其实我是想存稿的,但是裸更它不刺激吗
  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咯(×)
  呜呜呜我会多存稿的
 
 
第39章 毒蛊
  岑邧之病, 乃是单相思。
  练鹊粗听之下,只觉得无限惊骇。
  “你是说,你爱上了自己的师父?”
  她将这情景带入了自己跟师父陆玄机, 心中一片骇然。
  师父师父, 一半是师, 另一半则是父。俗话说得好,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岑邧爱上了自己的师父, 那岂不就是悖乱人伦?
  也许是练鹊的反应太过激烈, 也许是岑邧真的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那玉人一样的公子并没有生气, 反而更加悲痛了。
  只听他说:“姑娘的意思, 我又何尝不知道?”
  他到底还是个年轻男子,未世事磋磨,满腹愁肠皆付风月情事。
  “若相爱之人却因种种原因不得厮守, 又该如何?”
  练鹊道:“这世上的难事多了去,不止情爱一件。你既是少年英才,自然有自己的路要走。”
  饶是如岑邧这样的清隽郎君, 海一样的深情, 也不能令练鹊有丝毫地同情。
  岑邧却从她的脸上看见了与清净散人一般无二的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道:“想必姑娘也是一名高人。”
  “一般,略略能对付过日子罢了。”
  “我与我师父两情相悦, 只是她碍于女冠的身份不能明说, 从前也多多推拒于我。”岑邧道, “只是她眼中的情意是做不得假的。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必定心悦我。”
  练鹊心道这可未必。
  话到了嗓子眼又吞了下去。她还指望着这岑公子带她去看看清净散人呢。说不定又是风忱那等浑人在背后搞鬼。
  但是让练鹊夸她练鹊是做不到的, 于是盈盈一笑,信口道:“古有杨太真、鱼玄机。看来女冠们的风情要远胜于寻常女子。”
  “我说笑的。”练鹊跟着岑邧,进了茶舍厢房小坐。
  原来这岑公子本与他师父两个眉来眼去, 勾勾搭搭好不快活。不巧的是不久前,岑邧却撞破师父身边一名男子与她的私情。
  练鹊:“你师父在外面有了情郎?”
  “……是。”岑邧咬牙道,“我师父是何等品貌。那男子自然垂涎,百般诱惑与她这才得了手。”
  语毕,练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姑娘?”
  “无事,”练鹊摇摇头,“那公子的师父便不再理你了?”
  原来这清净散人是一名风流道姑,勾着太守家的儿子,自己还养着美貌男宠。着实有趣。
  西陵诸人都是那般无趣死板,只有陆极一个颇为特别。
  还是外面的世界有趣。这才出来几天,遇见的事一个比一个新鲜。
  “姑娘有所不知,”岑邧生怕自己师父声誉受损,忙道,“我师父虽然不在意虚名,但是德行出众。此番受制于那男人,实际上是因为被他下了蛊。”
  原本浑不在意的练鹊心头一动,手中的瓷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蛊?”她抬了抬眼皮。
  一切,都连起来了。
  “是。”岑邧恨声道,“那男子出自南疆,不知道礼义廉耻。只勾着我师父要与她成亲。不成,便在我师父身上种了蛊。如今我师父受制于他,小生……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那男子是不是生得十分好看?”
  练鹊指了指左边耳垂:“这里……戴着一个银色的耳饰?”
  “怎么!姑娘认识此人?”岑邧一惊,从座位上站起来,“此人……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练鹊将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想公子肯对我说这些,应该已经知道我不是一般人了。”
  “是。今日城门守军来报,说是西陵侯的人来了汝城。”岑邧冷静下来,倒有了些世家公子的风采,“我见姑娘气度不凡,应当是侯爷的人。”
  “岑邧久闻西陵侯之名,知道侯爷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当然,也敬佩姑娘。”
  练鹊感到有些好笑,问:“那你还同我说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太守公子那剔透干净的脸上立刻腾起一片薄红:“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小生、小生恳请姑娘,替小生、替汝城除了此人!”
  “此言何解?”
  “小生……”岑邧却欲言又止。
  冷清的日光照在他的脸上,将那藏得浅薄的私心照得纤毫毕现。
  “此人……心怀不轨!”良久之后,他终于憋出来这样一句控诉。
  练鹊玩味道:“他要抢你的师父,自然心怀不轨。”
  “……”岑邧却沉默了,直到练鹊为自己斟满了第三杯茶水,他才开口,“请姑娘相信我。”
  练鹊不置可否。她生得娇美皮相,骨子里却住得是侠客的魂。每当她不笑也不说话的时候,淡漠的气势便风一样云一样地流泻出来。
  她的瞳眸在日光下变得清浅,透出苍凉的意味。
  她仿佛在望着岑邧,却又像是望着更远的地方。
  岑邧本以为练鹊是同他一样的失意之人,此时却很想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入的了她的眼。
  她真的和他一样,有心悦之人吗?
  他……是不是求错了人?
  岑邧不愿意同她对视,狼狈地垂下眼。
  “我相信你。”练鹊道,“作为交换,公子也该相信我。”
  原本垂头丧气的青年立刻精神起来,问:“姑娘要如何做?有什么小生可以帮忙的么?”
  入夜的汝城,朔气深寒。
  练鹊想起在客栈里度过的一夜。虫蛇漫天,许多见过的未曾见过的毒物直扑面门而来。它们之后的则是武备精良的杀手。
  横刀立马,好不威风。
  当时的练鹊并不觉得冷。人的血、虫的血,温热或冰凉,通通混合在一起。练鹊始终记得自己不能出声。楼上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正沉溺在美梦之中,若是令小小少年午夜梦回,见到如斯盛景,可就是她的罪过了。
  师父陆玄机常说她爱逞英雄。这话一点没错。
  世上若有不平之事,拔剑斩之。
  至于帮了谁又杀了谁,其实并不重要。
  她平静地走在高塔之上,一点一点地将手中纸包里的粉末撒下去。
  楼高风大,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灌进层层螺旋而上的楼梯之间。不一会儿这粉末便散在风里,只留一点点微不可闻的气味。
  当练鹊走到高塔的顶端时,这粉末便散尽了。
  她推开了那扇门。
  冷月清辉之中,坐着一个男人。
  他黑发散落着,衣裳半解,身上有一些不能在晋江描写的痕迹。因为是南人,常年日晒下他并不是很白,小麦色的肌肤更能引人遐想。
  练鹊问:“风哥,你冷不冷?”
  风忱的声音轻轻的,跟以前有一些不一样了。
  “有点。”
  说完,他自顾自地将衣裳穿好,又取了大氅披上,又取了个汤婆子抱在怀里。
  “鹊鹊,把门给哥哥关好了,风全灌进来了。”风忱道。
  练鹊于是将门关得严实了,转头问:“你这么怕冷,做什么还要在汝城呆着这六年?”
  噗呲一声,风忱划了火石弄亮了灯。
  那烛火的影便在他美得有些妖冶的脸上跳动。
  “娶了北边的婆娘。”风忱答道。
  “你好歹正眼看看我,鹊鹊,长大了还跟哥害羞了?”
  “……这是你的虫子。”练鹊从袖中取出一个陶罐,从里头倒出一只彩色的蛊虫。
  那虫不知为何,蜷缩成一团,掉在地上分泌出晶莹黏腻的液体。
  青砖铺的地面,立刻就被腐蚀出一个大坑。
  风忱走过来,徒手抓起这虫,揉了揉。
  那虫这才像是恢复了知觉一样,缓缓地在风忱的掌心之中抬了抬头。
  “你吓到它了。”风忱似是抱怨,眼中一片死寂。
  练鹊问:“风哥,这一路来的虫子都是你养的?”
  “不全是,我教了许多人。”风忱道,“都是些浅显的法子。你放心,我们南疆的秘法只告诉过你一个人。”
  “谢谢你手下留情。”练鹊意味不明地说道。
  “你来问罪?”
  没有等练鹊回答,风忱就否定了这个猜测:“你若是要来问罪,剑一定已经架到我脖子上了。”
  “你当年为什么不喜欢我师兄?”练鹊冷不丁地问起另外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是南蛮子,讨厌他以中原正统自居!”风忱温柔抚弄着手中的蛊虫,语调轻柔,南人说话,稍微轻快一些,便像是在唱歌一般。
  风忱的声音低且轻,不如当年的清亮,沙哑着却也动人。
  “我讨厌他道貌岸然、两面三刀。鹊鹊,我早跟你说过,我讨厌他。”风忱平静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他立刻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风哥。”
  风忱抬起眼睛,看着走到身前的练鹊,感叹道:“鹊鹊,你长成了个漂亮的姑娘呢。”
  “过来,让我仔细地看看你。”风忱新长出的碎发落在额前,平静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波动,那是微而不察的温柔。
  练鹊轻轻地坐在他身边。风忱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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