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了,她是被袁之薇引出来的,袁之薇说自己被大雪困在路边,她顺着袁之薇给的导航开到地方却找不到人,打电话给袁之薇她又说这路不熟是不是导航不太对又给了她一个地点。
就这样反复了四五次,她终于看到了袁之薇,确实把车子打着双跳在路边停着,她停好车打开车门,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袁之薇。
“这下倒能说得通了。”安子归嘀咕了一句。
她就说这袁之薇太热情了,要不是对她有所图谋,说不定就是馋她男人的身体。
袁之薇笑了:“吃了一年多的□□你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反应力,也算是顽强了。”
安子归眯眼。
“抑制食欲的致|幻|剂。”袁之薇不用她问就回答了,体贴得很,“其他人吃个大半年基本就可以牵着鼻子走了,你这意志力要是放到古代,应该也可以混个巾帼英雄的头衔。”
她说得非常轻松。
安子归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指,头还是很晕,但是四肢已经恢复知觉,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五花大绑固定在一张靠背椅上,对方绑得很紧,勒得她呼吸困难。
不能慌。
安子归跟自己说。
他们没有马上杀了她,就说明她不会马上就死。
她得坚持住。
贺瑫会找到她的,警察也会抓到他们的。
“想着怎么逃么?”袁之薇还是笑眯眯的,用劝人积极向上的语气,“应该逃不掉了,这冰天雪地的你还被打了麻药,出去了就是个死。”
“不过你不会死得不明不白的。”袁之薇安慰她,向傅光使了个眼色。
傅光冷笑一声,把安子归连人带椅子整个扛起来,塞到旁边的铁架子上,摁下了按钮。
铁门被关上,安子归身体一震,整个人随着那个铁架子往下沉了半米。
煤矿用电梯,安子归这两天在贺瑫的安全手册上看到过,只是这个看起来很破旧,年久失修的样子。
她被袁之薇带到煤矿里了?这附近数十个废弃煤矿之一?
“这个按钮只要摁下去,就可以把你丢到地底,我查了下第一层大概有五十米深。”袁之薇越来越温柔,“这地方年久失修,也不知道传送带会不会中途就断了,如果断了就是你运气不好,如果没断……”
她笑了一声。
“这下面应该很冷,氧气稀薄,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大概可以撑两个小时。”
“如果你可以选择,你会选哪一种死法?”袁之薇饶有兴趣地问。
安子归被绑在后面的手紧紧捏着椅背,之前骨折过的左手因为这个姿势一阵剧痛,安子归打了个哆嗦,总算是完全清醒了。
“我会选直接死。”安子归回答,“不想撑两个小时。”
“聪明的选择。”袁之薇夸她。
安子归低下头不再说话。
太冷了,冷得她必须得一直用力折腾自己受伤的左手才能保持清醒。
她想起了她清醒之前他们聊天的内容,他们并不打算让她意外死,从电梯里直接丢下去,尸体被发现了就算是他杀。
为什么是他杀?
袁之薇的计划是什么?
她把她丢在铁架子上并没有马上摁下电梯按钮,是在等人,还是在杀人前要做什么仪式?
她说,她不会让她不明不白地死。
“是为了白晓晓么?”安子归问。
不管袁之薇想要做什么,她现在要做的都是拖延时间,她不是孤单一个人,贺瑫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她,老赵他们那群人,是哪怕有切实证据也没有放弃她这条线的刑警,他们一定可以救她。
“你觉得呢?”袁之薇反问。
“我觉得如果真的是她,我罪不至死。”安子归回答。
袁之薇笑了。
她是真的爱笑,五官没有任何攻击性,笑起来眼尾的纹路很好看,和安子归的气质完全不同,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容易亲近。
可是在这样的地方,她这样的人看起来就更加古怪可怕。
“你先别急。”袁之薇笑完,安抚她,“人还没有来齐,等人来齐了,我会告诉你你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石骏誉么?”安子归问。
难怪她不急着把她丢下去。
袁之薇歪着头:“除了石骏誉,你觉得还有谁?”
“关我屁事。”安子归闭上了眼。
她的麻醉效果还在,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但是起码问出来她应该不会马上就死。
这样就好了。
剩下的,她得好好想想。
为什么不让她死在车上,傅光说的出了事肯定比谁都跑得快是指什么,她如果死于他杀,那么袁之薇计划把这个锅推给谁。
还有,傅光和王梅看起来又为什么那么不安。
***
水滴啪的一声滴在安子归的额头,沁凉沁凉地带着煤矿里特有的臭味。
她不再说话之后,其他人也安静了,傅光一直在往外看,王梅从她醒过来之后就一直不敢和她对视,一个人缩在最阴暗的角落,低着头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只有袁之薇,背着手把整个矿井入口都查看了一遍,饶有兴趣地摸着矿井边缘的石头,看起来心情很好。
“你也太会选地方了。”远处终于传来了人声,“这地方安全么?别把我们都埋进去了。”
石骏誉,身后还跟着安心公关的保洁员张小琴和少女赵艺睿。
“你事先踩过点的吧。”石骏誉又问了一遍,“这种废弃煤矿弄不好真能把我们一锅端了。”
表情狠戾语言粗鄙,一点都不像心理咨询师。
安子归低下头。
人都来齐了,意味着她的死期也近了。
她刚才一个人磨了半天也没有磨开背后的绳子,他们也并不担心她会逃跑,毕竟外面冰天雪地的,到哪里都是死。
那就……
安子归再次抬起头,正面迎战试试吧。
***
办公室的人都以为贺瑫疯了。
他就这么夹带着风雪冲进来,径直走向缩在角落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小钱,拎着她的衣领子把她从位子上拽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事?”老陈吓了一跳,站起身想拦,又被跟在贺瑫后面的警察吓了一跳,一模一样的问题又换了个更惊惧的语气,“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小钱犯什么事了?
“我老婆在哪?”贺瑫头上眉毛上身上都是雪,凶神恶煞一样,对周围的骚动视若罔闻,只盯着他面前的小钱。
小钱傻住了。
她印象里的贺瑫是沉默的、绅士的、温柔的,平时做事闷声不响地把重活累活都包了,每次出矿也都会避开让女同事先洗澡,自己一身灰地站在远处角落里抽烟。
但是她现在觉得,她下一秒就要被这个沉默温柔的绅士活生生撕碎了,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什……什么你老婆?”这句话问出来完全是基于本能,实际上她吓得都不知道贺瑫问了什么。
这个人真的把她拎起来了,她觉得她下一步就会像麻袋一样被丢出去。
男人和女人的力量差距在这一刻无比真实。
“我今天下矿是为了顶老陈的班,只有办公室里的人才知道。”贺瑫盯着小钱,“你把这件事告诉了别人,那个人是谁,现在在哪?”
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还知道先把事情问出来。
现在外面的温度是零下二十度,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多争取一秒钟就代表可以让安子归少受一秒钟的罪。
他不去想其他的可能,只希望让她少受点罪,少吃点苦,晚上可以回家一起吃面。
“查出来了。”跟在贺瑫后面的是当地公安局的刑警,一头的汗,他们也没想到老赵口中很靠得住的受害人丈夫现在已经完全失控了,不过幸好,他虽然失控但是脑子还在,第一个反应找的人确实有问题,给他们省了不少时间,“你在这周频繁接到了几个匿名电话,包括今天下午一点十分这个,你们都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你有没有见过当事人?”
小钱被拎得两脚离地,脸色煞白,但是到底听清楚了。
“我没有……”她本来还想说你们不要冤枉我,却卡住了,贺瑫拧着她领子的手变成了掐,冰凉的手指用力地卡住她的脖子,小钱被吓得瞳孔放大,气都不敢喘。
“你天天躲在角落里观察安子归进出,只要我不在家就在家附近徘徊,你再说一句没有试试?”贺瑫声音听起来特别冷静,一点起伏都没有,但是结合他现在的动作,老陈在一旁吓得背后都是冷汗。
“娃子啊……”老陈居然也没马上让贺瑫松手,“贺瑫说的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我就是觉得你平时工作态度很好,一时想不开也没做什么错事还帮你跟贺瑫说了不少好话……”
贺瑫私下里跟他提过把小钱调走,但是他觉得为了私事总归不太合适,没想到这回居然又是贺瑫对了。
“你就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你看这警察都来了肯定不是小事对不对。”老陈用哄小孩的语气。
他也是人精,和贺瑫默契又好,直觉这件事不能耽搁,瞬间就开始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旁边的刑警意思意思的拉了拉贺瑫的手,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对着小钱说的:“这是跨省的大案要案,几条人命的案子,你要是还藏着瞒着就是犯法,要是引起了恶劣影响,到时候连从轻发落的可能都没有!”
本来还想跟着劝的老陈吓得眼睛都瞪大了,几条人命的案子?!小钱?!
“你们……瞎说。”小钱挣扎着从嗓子眼挤出声音,“对方就是个刚成年的孩子,怎么就几条人命了。”
贺瑫松手。
小钱就真的像个布袋子一样被丢到了地上,啪的一声。
办公室的人都被这跨省大案吓傻了,也没人敢去扶。
“是不是这个人?她跟你说了什么?”贺瑫迅速地找到了赵艺睿的照片。
小钱嗓子痛手痛腿也痛,但是到底不敢再瞒着,看了眼照片,点点头。
“她说她是宓荷的粉丝,很恨你老婆。”小钱想站起来,但是旁边没人扶,她灰头土脸地索性就这样坐在地上,“你老婆不是害死宓荷的罪魁祸首之一么,这也不奇怪……”
怎么就跟杀人案有关系了。
“她跟你说了什么?”贺瑫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又问了一遍。
这些屁话他一个字都不能深想,他现在只想尽早找到安子归。
“她说……”小钱看起来还是不情不愿的,“她让我把你排班的情况告诉她,还有就是安子归什么时候会一个人在家,什么时候会开车出去,开的什么车,一般的行动路线是什么……”
“你都告诉她了?”老陈人傻了。
看起来二十好几的成年人,怎么能蠢成这样?!
“林队。”一个刑警接了个电话凑到前面,“已经发现安子归的车了,在国道上,车里没人。”
贺瑫下颚收紧,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他只能继续问。
安子归留下的纸条只说她去接袁之薇,地方不远,三公里不到。
可国道离他们的办公场所起码有二十公里。
这地方那么大,外面又这么冷。
“她怎么跟你说她是宓荷粉丝的?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复述一遍。”被称作林队的男人也蹲了下来,和小钱对视,“这不是开玩笑,你说的那个刚成年的孩子,很有可能也是凶手之一。”
乌泱泱的十几个刑警,再加上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贺瑫,老陈在旁边急得直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