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桥抱着辛祺走到病床边,笑道:“哪能不来呢?赶巧我知道信儿的时候就在机场,陶桦提前买好了机票,我们就直接过来了。”
病房内的几人这才注意到陶桦,辛陶和辛祺乖乖地叫表哥,老太太嘴上对他客气地招呼一声,实际没多少热情。
陶桦也不介意,嬉皮笑脸地逗辛桥和辛祺玩儿。
辛弘国也给辛桥介绍他的两个孩子:大的女孩儿十五,叫辛安,小的儿子十三岁,叫辛朝。
辛桥没回过老家,长这么第一次见到这对堂妹堂弟,俩孩子看起来拘谨,不过都挺有礼貌,她就态度更温和地回应他们的问好。
“你们妈妈呢?怎么不在这儿?”辛弘国眉头皱起来,声音里都带着火气。
回答的是老大辛安,她生怕爸爸误会妈妈似的急忙解释:“医院食堂的饭菜味道不好,妈妈去外面给奶奶买晚餐去了。”
辛弘国神色稍霁。
过了一会儿,辛弘国妻子谷云菲两手提满饭菜回来,辛桥先问好。
谷云菲热情地招呼:“是辛桥吧?长得可真漂亮,急急忙忙赶过来,累不累?”
“还好。”辛桥伸手要接她手里的菜,被谷云菲躲过去。
“哪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做,我来就行。”她边说边支使辛安放下桌子,给老太太摆上餐盒,嘴上殷勤道:“妈,我特地去买的大骨汤,您多喝点儿,腿好得快。”
于秀丽对她没什么好脸,面无表情地别开眼,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辛桥想到之前辛弘国的道歉,忽然问道:“奶奶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摔倒了?”
谷云菲神情不自然,其他人也面色有异,辛桥见状,心里有了计较,里面应该是有些事儿的。
辛弘国愧疚道:“都是我和你二婶的错,要不是……”
“你这都是什么毛病?我自己脚底下踩空,你往身上揽什么揽?”于秀丽呸他,“看见你们夫妻俩就烦,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妈——”辛弘国满脸无奈,“我留在这儿照顾你吧,辛桥还是孩子呢,不懂看护病人。”
“不懂不会学?啥都不懂怎么找婆家?”
辛桥也是无奈地苦笑,劝二叔:“二叔,没事儿的,我照看奶奶,实在不行,这不是还有陶桦搭手吗?”
陶桦没想到他在辛桥这儿也是能顶大用的人了,伸长脖子直点头,“有我呢。”
老太太不耐烦地赶人:“磨磨唧唧,能不能痛快儿地?”
辛弘国叹气,转向辛陶和辛祺,“你们两个,跟二叔回家吧,明天再来。”
谷云菲也忙劝,说他们两个小,待在这儿没有用。
辛陶懂事地起身,辛祺却是再次抱上辛桥的腿,说什么也不走。
不走就不走吧,大家也都没勉强,便留下辛祺。
留一个是留,留两个也是留,不能厚此薄彼,辛桥干脆也叫辛陶待在医院,晚上让陶桦去附近酒店开个房间,带着姐弟在那儿睡得了。
她想是这么想,可等辛弘国一家离开病房,没多久就躺在陪护床上睡得死沉,其他人在边儿说话,都完全不受干扰。
陶桦很有小弟伺候老大的自觉,自动担起陪护的责任,还给辛桥脸上扣了个眼罩,免得医院护士进来的时候,认出陪护床上睡得跟只猪一样的人是辛桥。
虽然她那一头长发,冷不丁看到很难往辛桥身上想,不过防患于未然。
陶桦自觉很得意,他简直不要太优秀,果然是当过前老大的人。
于秀丽冷不丁问:“她怎么累成这样?”说话的声音放的很轻。
陶桦回答:“拍戏来着,一个古装剧。”
辛祺:“真的吗?大姐去拍戏了?”
陶桦他们这哥几个儿,那都是给点表现的空间就能窜上天的类型,一听有人捧场,便唾沫横飞:“当然!剧组副导演求你姐姐演的,角色是个公主,老漂亮了,想不想看照片?都是我兄弟拍的。”
“想!”
两个小孩儿一起应声,连老太太也说:“给我也看看。”
于是陶桦的手机便到了祖孙三人手里,三人凑在一块儿,还一张一张点评。
另一边儿,辛弘国一家四口回到家,一路上只有两个孩子说起辛桥,辛弘国始终对妻子冷着脸。
他平时在家脾气很好,都是谷云菲做主,今儿一整天都是这个态度,谷云菲忍了一天,脾气也上来了。
当即包一扔,发火:“辛弘国,你怎么回事儿?都说了,老太太是自己踩空,你给谁脸色看呢?不能过别过!”
辛安和辛朝吓了一跳,禁声小心地看妈妈。
辛弘国也有火气,“你要是不跟妈吵架,妈能出事?”
“我怎么不能吵了?”谷云菲气冲冲地来到辛弘国面前,“老太太从来眼里只有大儿子小孙子,现在大儿子欠下的钱,非要把咱们也搭进去是吧?”
“我都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妈只让我卖了她的房子和地,拿钱是我自己的决定,你怎么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谷云菲戳辛弘国的胸膛,“你心里还有没有咱们这个家?你把钱拿去给你大哥填无底洞,咱们一家四口以后不要活了吗?”
“我动家里的店了吗?我只是说要拿存款给妈。”
“一百多万,你还理直气壮了?”谷云菲更用力地推辛弘国。
辛弘国拂开她的手,绷着脸,“你不要忘了,咱们家的超市能开起来,还是大哥给拿的钱!我就是还钱也是应该的。”
谷云菲眼里火气越来越盛,“那是你大哥给的!他说不要了!你装什么大公无私。”
“那是我们兄弟感情好,相互扶持。”辛弘国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我跟你说不通。钱我是一定要给的,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离婚吧。”
谷云菲倒退一步,不敢置信:“辛弘国,你说什么?你还有没有良心?”
辛安和辛朝也慌了,忙过来劝:“爸,你别说气话。”
“我不是气话。”辛弘国看向两个孩子,十分冷静,“我就是有良心,才不能看你们堂姐一个年轻姑娘辛苦成那样。你们要是也觉得我做的不对,我和你妈离婚后,你们就跟你妈,省得被我拖累。”
“爸——”
“你别这样,咱们一家人好好说还不成吗?”
谷云菲却是流着泪,嘴硬大喊:“跟他说什么?离就离!明天就去离!”
她甩下狠话,“咣当”摔上门进卧室。辛弘国毫无反应,沉默地进厨房给两个孩子准备晚餐。
两人平时吵几句嘴,都以辛弘国不吭声结束,从来没吵到这个程度过。
辛安和辛朝怕极了,生怕父母真的离婚,第二天一大早,连早饭都没吃就跑到医院。
于秀丽病房的门儿被从里面挂上,俩人怕吵到奶奶休息,就坐在门口抹眼泪。
辛桥睡了十几个小时,生物钟到点儿就醒过来,睁开眼就看到辛祺蜷在她和墙中间,睡她一身口水。
再一扭头,陶桦坐在椅子上,趴睡在病床上,辛陶睡在奶奶另一边儿。
这是没去酒店开房间。
辛桥揉一揉脸,大概也知道是因为她。
行李箱提过来,拉杆拉起来挡在床边,辛桥开门去外边儿洗脸,一出门就见到哭哭啼啼的姐弟俩。
“这是怎么了?”
姐弟俩连忙起身,辛安边擦脸边问:“堂姐,奶奶醒了吗?”
辛桥扭身看向病房里,正对上老太太的眼睛,“醒了,你们进去吧。”
脸只能晚点儿洗,辛桥跟着俩人重新回病房,而俩人一见到老太太,顾不上其他,只哭诉:“奶奶,我爸妈要离婚,您快拦一拦吧。”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哽咽着把事情经过说清楚,陶桦三人陆陆续续被吵醒,也不敢插嘴。
辛桥就靠在门口,陶桦蹭到她边儿上,小声道:“老大,正常的十来岁的小孩儿都这样,你那时候肯定不一样吧?”
辛桥瞥他,“你觉得呢?”
“老大你肯定从小就非同一般,鹤立鸡群。”
辛桥没回答,优秀的人那么多,她确实靠脸皮鹤立鸡群了。
毕竟也没有哪个小孩儿像她似的,浑身透着滚刀肉的谜之气质。
第44章 玛德,智障。
辛桥从辛安、辛朝姐弟口中知道了奶奶摔伤的经过。
于秀丽让二儿子辛弘国帮她卖掉早年辛经国给她买的房子, 以及她在老家的地。
辛弘国全都卖了,老家的人问起,也只说老太太以后准备长期定居在京市, 不准备回来, 所以处理掉。
乡下老家的人相信,市里谷云菲的娘家人却全都知道, 辛家老大破产了,还欠了天价债务。
普通人,可能欠个几十几百万都觉得很要命,辛经国欠那九位数的债务,对谷云菲和娘家人来说,这辈子根本就不可能还完,不断绝关系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做再多却是不可能的。
偏偏辛弘国还要拿家里的积蓄出来, 去填不可能填完的坑。
辛安说到这里, 隔着眼睛的泪悄悄瞧了一眼奶奶和辛桥,为妈妈和外家解释:“我妈妈只是觉得杯水车薪,没必要一起搭进去,真的不是自私。”
辛桥看向面无表情的老太太,随口安慰辛安:“二婶也是为了你们的家,然后呢?”
辛安被奶奶的表情吓到,得了辛桥的话稍微缓和了些,继续说:“奶奶回来之前,爸爸妈妈就吵过几次,一直到给奶奶买了回去的机票,爸爸坚持要拿钱,昨天妈妈可能是气不过, 才跟奶奶吵了起来。”
陶桦猛地吸气,眼睛里闪过兴奋的光。
辛桥就站在他对面,看个正着,直接一脚踢在他小腿上,让他收一收那一脸的八卦之色。
胆儿肥了,连她家的事儿都敢当笑话看。
陶桦挤眉弄眼地讨饶,显然没疼。
“奶奶从楼梯上摔下来,妈妈也很担心害怕。”辛安抽噎了下,“爸爸生妈妈的气,昨天一直都不跟妈妈说话,回家之后又吵起来了,还闹着要离婚,我们出来的时候,妈妈都没从卧室里出来。”
辛朝哭道:“奶奶,我不想爸爸妈妈离婚。”
于秀丽面对大孙子,神情和缓许多,只是语气还有些差,“你们爹妈那么大岁数,一点儿正行都没有,你俩去把他们带到病房来,看我不抽他们。”
辛安和辛朝现在巴不得爸爸妈妈挨顿打,只要不离婚就行。所以连忙离开病房,回家找爸爸妈妈。
辛桥让陶桦带辛陶和辛祺去洗脸,这才对老太太说:“二叔怎么想起拿钱替我爸还钱了?您卖房子卖地,二婶一点儿意见没有,我觉得就不错了。”
“你不用替她说话,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于秀丽不喜道,“当初他们俩谈恋爱的时候,你二婶娘家就嫌弃咱老辛家条件不好,后来你爸发达了,又巴巴地商量结婚,这么些年,俩人吵几回嘴,都是她娘家挑拨的。”
辛桥也不了解二婶和她娘家,听老太太说,就一个劲儿地顺着点头。
“昨天要是她谷云菲推得我,这事儿肯定不能善了,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故意害我受伤。”于秀丽抬起巴掌拍了拍另一只没受伤的腿,“我上楼梯的时候,突然腿抽筋,没站稳,这才摔下去的。”
辛桥皱眉,不赞同,“您怎么能不跟医生说?还让二叔误以为您是被二婶气到了?”
“我不吓一吓她,她再以为能压我这个婆婆一头,以后更得爬到你二叔头上去,那怎么能行?”
“那您也不能拿生病的事儿开玩笑。”辛桥拿起手机看时间,“等到上班点,我去问问医生。”
“问什么问?你二叔紧张我,肯定能检查的全都会检查,什么毛病查不出来。”
辛桥无奈:“您还算无遗漏了,何必非得计较谁压一头?”
“你个没找婆家的姑娘懂什么?”于秀丽瞪辛桥,一副说教的样子,道,“婆媳之间,要么是东风压倒西风,要么是西风压倒东风,那些看着和气的,都是一方压得另一方翻腾不起来。”
“这前二十年,有你爸在那儿,你二婶一家紧着巴结,才不会出幺蛾子。现在你爸去了,我也不能让他们嚣张起来。”
陶桦这时走进来,他也是个没结婚的愣头青,于秀丽干脆叫他一块儿过来听课:“有些人就是贱皮子,你平时对她一般,冷不丁给她点好处,才显得特别珍贵。”
辛桥担心缺心眼儿的人学坏,冲着一大两小说:“这是歪理,分人,不能一概而论,少学。”
陶桦自然是听老大的,毫不犹豫地点头,两个小的也跟着懵懵地点头。
于秀丽权威受到挑战,立即吊起眉梢,就要发怒。
门响的恰到好处,拯救了辛桥的耳朵。
辛弘国一见到老太太生气的样子,顿时头压得更低,而谷云菲眼睛肿得通红,却还梗着脖子,硬撑着不肯向婆婆和丈夫服软。
于秀丽抄起桌上的苹果扔到辛弘国身上,骂道:“你能耐了?好日子不过,还闹起离婚来了,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儿子?”
她骂完儿子,又抄起一个苹果,砸在谷云菲脚底下,“你还委屈?我走之前非得找亲家说道说道,我两个儿子养得都好,他们只会撺掇女儿当搅家精!眼皮子浅的玩意儿,还瞧不起我们乡下人!”
陶桦凑到辛桥耳边吐槽:“奶奶还是向着二叔,瞧这话说的,多扎心,就差没指着鼻子说没家教了。”
“闭嘴吧,我不需要真人弹幕。”
不过某种程度来说,老太太的教育确实是成功的,有一个大是大非上不出错的母亲,两个儿子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乔曼寒其实也挺好,听说没和辛经国在一起的时候,是许多人眼里的红玫瑰,后来闹到那个地步,也怪教人唏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