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香——狂上加狂
时间:2021-02-05 09:36:36

  依着他看,成卿一下子挖出了这么多的硕鼠,甭说烤几只羊腿,就是将这些酒囊饭袋们都挂在炉子里烤了裹饼蘸酱吃,也是应当应分!
  有些人真是胆子愈加大了,今日是让御膳房给妃子们端几早晨豆腐乳,那么若是哪天给他这个做皇帝的端送上鸩酒毒药也说不定了!
  于是在朝堂上,陛下沉着脸听完了成天复一番上奏之后,当庭申斥了以火耗克扣变卖皇粮的行为,并让成天复全权负责,查办此事。
  至于那些弹劾成天复之人,在陛下意味深长的敲打下,都有些张不开嘴。
  顺和帝这几日身子乏力,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只慢慢说道:“诸位爱卿标榜是清官铁吏,可是朝中藏匿了这么多的贪墨却视而不见多年,成天只盯着人家的院子里烤羊泡澡……是不是俸禄领得也太轻松了?你们若心疼朕宫里的妃子们只能喝粥吃豆腐乳,那也简单,自己去吏部那上报,少领半年的俸禄,周济一下宫里的开销就是了!”
  这话一出,下面跪了了一溜子,一个个哭丧着脸向陛下请罪。
  顺和帝挥了挥手,只让太子处理余下的事情,背着手便下殿去了。
  今天这一局,慈宁王并没入场子,可在旁边的脸色甚是难看。
  等他出了朝堂,下面的人正在宫墙根儿下等着,向慈宁王报了迟来的消息,说是那些皇粮的旧账都被翻查出来了。
  慈宁王见左右无人,瞪眼询问成天复一共挖出来多少账目,可是送信的上哪儿里知道去?只知道人都被装入囚车,全都运来京城了。
  成天复这两天来每到一处,便将公署包围得水泄不通,就连这些粮官的亲眷们也以为他们一直在公署里办差,直到昨晚上才得了信儿。
  这类偷吃皇粮的事情,慈宁王是不怎么沾手的,以前都是董长弓过手,倒是也好推卸,可是如此一来,慈宁王此前的布置却一下子全无意义。
  他虽然早先也听说成天复在翻腾户部的旧账,可以为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熟悉一下账目而已。想着成天复在战场上空旷了那么久,又刚刚娶了娇妻,正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时候,又整日弄些花销银子的营生。
  至于门前送礼的也没有强硬轰撵,他还以为这小儿沉浸在温柔乡里不知今夕何夕呢。
  可没想到,他平日里表面上只在户部当差半日,然后就回府谢客,居然是关起门查账。更是借着大雪三日,抽冷子查了京城附近的几大皇仓。
  那些人都是当场拿下,连他们家人都不知情,连着两日后始终不见回人,报官这才知道被抓的。结果他连日来示意门生党羽怂恿谏官弹劾成天复,辱没他的官名,挑起群愤又是白费功夫。
  就连后宫失了体面的事情,都被成天复巧妙地归结到了下面的官员太贪,害得后宫吃糠咽菜的方向去了。
  这一场雪天挖仓鼠挖得是钵满瓢平。
  那日之后,陛下回到后宫,将谨妃娘娘叫来,一顿云里雾里的话,敲打谨妃有些蠢,听风是雨,懈怠了那些太监采买。
  她不管事,却诬赖到了户部大员的头上,实在是荒诞。
  那日陛下也许闲着无事,当着谨妃娘的面儿提审内侍监的人,那些采买们一个个被打得叫苦不迭,只说往常惯给宫内供应腌制小菜的几家斋坊接连原材受损,一时供应不上来。
  再查那几家特供时,那些掌柜的又直叫冤枉,说是宫里的人说娘娘们不爱吃这些酱菜盐卤,所以才不再送那么多的。原来是不知哪个环节传错了话,这才造成供应不及时,害得娘娘们吃了几日豆腐乳的。
  顺和帝倒没在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多废话,只是命人将相关的奴才一律拿了杖毙,又卸了谨妃协理六宫的差事,说是让年轻的妃子们多担些事儿,让谨妃歇歇。
  后宫里的宫人们都是吃饱饭太久,门户大开,全忘了自己是提脑袋办差的,顺和帝少不得要亲自给他们紧一紧皮。
  至于新领差的,乃是两个妃子共担,一位是宫里有些资历的岚妃,还有最近刚刚由嫔升上妃位的静妃田沁霜。
  陛下最近也不知怎么了,似乎再次开窍领略了女色的美好,偏宠起了这位入宫一直独守寒宫的静妃。
  这户部挖了老鼠洞,一下子涌进钱银,成天复也是懂事的,立刻将后宫的花用升了上来。
  他还领了知晚一起,亲自入宫递了南方集运过来的果品盒子,向诸位娘娘们谢罪。
  现在宫里主事的岚妃和静妃一起接见了成大人夫妇,和颜悦色地说些场面话,顺便再问些关于年后陛下大寿的花用。
  岚妃问得多些,静妃只安静地坐在上面,不甚说话,偶尔抬眼不着痕迹地瞟看一下立在下面的那个英伟男子。
  知晚借着饮茶的功夫,偶尔看一下静妃娘娘,然后忍不住用鼻子嗅了嗅,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第124章 
  知晚并不觉得静妃在用眼睛沾着自己相公的便宜,而是她那天生灵敏的鼻子嗅闻到了静妃身上似有似无的一抹味道。
  她一时忍不住细辨析起怪异气味的成分来,可惜她距离静妃甚远,也闻得不真切。
  也不知这位新晋得宠的妃子,是不是得了陛下赏赐的什么奇香。
  在她走神的功夫,就听见静妃开口,柔柔说道:“陛下最近说了,西殿戏台子下,传音之用的地缸下得太少,那戏子的声音,陛下听得不大真切,须得找个熟手的工匠调配下。只是先前碍着户部无钱,陛下也没有张口,如今成大人若是方便,不妨将这笔银子先拨出来。陛下如今只这一样爱好,你们做臣子的自当尽心。”
  静妃说这话,显然是提醒成大人要投陛下所好。陛下年岁大了,新近耳聋也严重不少,这种花小钱就能显得臣子体贴周详的事情,其实是很讨巧的。
  别管田家那一门子坏水,这个田沁霜倒真是个痴情种,处处帮衬着昔日恋慕的郎君。
  成天复听了自是抬手应承下来,说会立刻着人去办。
  静妃跟成天复说完这个后,便不再说话,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
  还以为自己入了宫,就此心灰意冷,是个活死人了。可是没想到,一见到他,只跟他说说话,心便剧烈地跳动着。
  可是,他的身旁已经有了人了。想着宫人私下里说着那位卢医县主总是每天跟成天复一起坐轿子,送他到内城河桥边的恩爱故事时,她都觉得像是假的。
  总是不苟言笑,为人清冷的他,会由着女人如此胡闹,跟着一起出门?
  可如今见了,他的眼睛时不时扫向身边的那个女子,恩爱之情溢于言表。
  她……终究是骗不了自己了。
  想到这,田沁霜的心里酸楚极了。
  见了成将军夫妻之后,她便回转了自己的慧熙宫。
  内室里正冒着水气,淡淡的药味却让田沁霜的脸色为之一变。
  伺候她的嬷嬷低声道:“主子,又到了沐浴的时候了。一会还要去跟陪陛下去听戏呢。”
  听了这话,静妃的脸上闪过一抹厌恶之情,可很快便压制住了,一边解衣一边转到浴室沐浴。
  当初陛下震怒,将田皇后身边堪用之人杖毙得差不多了,而伺候自己的雷嬷嬷乃是从田家带入宫里的,也是皇后小时的奶娘。
  静嫔泡入浴池里时,低低说道:“雷嬷嬷您与皇后说,陛下真的是年岁甚大,虽然常唤我侍寝,可是只是让我按摩捶腿,并无其他,这药浴温泡着也无用。”
  雷嬷嬷却笑了,低声道:“您以为当初皇后娘娘为何能诞下小皇子?宫里年轻的妃嫔那么多,陛下为何会匀出了雨露分给皇后?全是这药汤的功效。别说陛下只有六十,就算年岁再大些,只要浸泡的天数够了,也使得,皇后娘娘吩咐您的那些,可一定要记紧了。”
  皇后从一个小小妃子,晋升皇后,自然深谙皇帝的心思。
  就在半个月前,她让田沁霜守在后花园的梅林旁,捡拾梅花温泡茶叶,一股独特茶香让闲走到此的陛下停下了脚步。
  这种梅花茶,是皇后派人出宫,花重金从以前陛下贴身的老太监那里探听到的。
  这是当年的夏姑姑曾经做给陛下喝过的,须得采集新鲜的梅花,用蜜饯腌后入茶,味道独特。
  那一日新雪,田沁霜按着姑母的吩咐,粉墨未施,只一身素袍,轻声吟唱着山歌小曲。
  花朵般年岁的姑娘,被茶香浸染眉眼,竟然跟记忆里的场景有几分相似。
  陛下一时感慨,便走过去问,对答之间,才想起这小姑娘是被他冷落多时的静嫔。
  受过皇后精心教导过的田沁霜,问答有度,进退得宜,正对陛下的胃口。
  随后的几次相遇,倒是次次让陛下回忆起往昔,心情颇为愉快。
  在陛下看来,后宫的女子都是用来解闷的,难得这个一直被他冷着的静嫔是这般乖巧的,模样生得也好,尤胜她姑母当年,虽然是用了手段,可是女子争宠,与猫狗讨好主人并无太大的区别,都是用来解闷而已,于是最近便叫得勤些。
  田沁霜知道,姑母所图可非端茶送水的侍奉,而是希望她能够陪王伴驾,最好再生个孩子出来为田家固宠。
  所以这几日,她都是要泡姑母传给她的药浴,而这药浴看起来当真有些作用。就在昨晚时,陛下若不是体力不支,差一点就能圆了房。
  田沁霜想着昨夜的一幕,忍不住一阵的恶心,便赶紧想了想,她方才与成天复说话的情形压一压。
  也许是姑母心太急了,今日的药浴味道更浓。田沁霜自己温泡的时候,都差点被药浴的味道熏得软倒在浴桶里。
  当她被扶起来,穿好衣服倒卧在床榻上时,整个人又是一副任人利用摆布的人偶一般……
  她小心地捂着被子不禁发出一声哽咽……眼前不禁想起了成天复与知晚相伴出宫时的情景。
  成郎对待他真心喜欢的女人竟然是那般体贴温柔……一如她梦中所臆想的那般。
  如果她能为成郎生儿育女,该有多好……
  深宫冬日白雪映红墙,围住的是看不见的惆怅寂寞。
  而宫墙之外,一场较量只刚刚拉开了帷幕。
  此番抓了一批贪官之后,抄家时如水的银两一下子解了国库空虚的燃眉之急。
  原本在户部里,不甚配合的那些元老们,这才发现这个两次立下军功,又掀翻了贡县盐窝子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厉害角色。
  一时间,病重的尚书大人也“痊愈”了,皮笑肉不笑地嘉奖着右侍郎,倒是日日都到衙门里走个来回,生怕再被自己的下属抢了风头。
  不过也就隔了那么几日,陛下便将体弱多病的富大人调走,去了清闲些的翰林院,写写字,编编书,调养身体去了。
  成天复文职再升一品,担任户部尚书,文官武职皆为一品。这等不足两月的两连升,在大西朝的官史里,也甚是稀罕。
  陛下对这次的擢升,实打实是出自爱宠啊!能给自己挠钱银的貔貅,再丑再凶也惹人喜欢。
  至于右侍郎门前送礼的车队,也突然一夜之间消失了。
  因为羡园门前挂了告示,将军已经请示过陛下,如有送礼相求者,无论何事,须得将名姓籍贯留下,以供成大人报备刑部与吏部两司,若是出现贪赃枉法之徒,便照着名单来抓。
  如此一来,昔日车水马龙的门前总算清静了。
  至于那贪墨案子挖到最后,又是与大皇子慈宁王牵涉甚深。
  成天复自然要深挖到底,只是到了最后,刑部那边的同袍也私下跟他打招呼,让他缓一缓,不要再挖下去了。
  可惜成天复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最后被陛下叫入了御书房里。
  据说那日陛下的骂声都穿透门板子了,可是成大人的音量也是吃了熊心豹胆一般的高。
  最后他竟然问陛下,若后人评书这段,该何从下笔,是夸赞陛下仁父慈爱之心,还是摇头说陛下懒政,遗下祸患给后世之君。
  顺和帝许久没有听过这么逆耳的直言了,震怒之下,竟然将沉重的笔洗砸了过来,正中成天复的额头。
  那日宫人们都看到了,从御书房里出来的成大人额头肿得老高。
  当他回到羡园时,出门迎接夫君的知晚看到他高肿的额头都傻眼了,瞪着眼睛问:“你这额头是怎么了?”
  成天复当然不会说实话,只说自己不小心碰头,抹些药便好了。知晚见问不出来,也只能叫人裹了冰雪来给他冷敷处理。
  可第二天,满京城的宅子都说着成大人被陛下用笔洗砸头的事情。
  等成天复再回府时,正看见自己的夫人在屋子里用猪皮裹着的铜人练习针灸穴位,可是那狠狠下手的样子,却像是在用针刑。
  成天复跟她说话,她也不理,只是下手的力道愈加狠了些。
  “怎么了?哪个惹得我家的家主不高兴了?”成天复忍不住逗自己的娘子,知晚看着他青紫的额头,小声道:“我哪里是你的家主?可不敢当!连句实话都从你嘴里得不到。”
  成天复皱眉:“哪个多舌的跟你说的?”
  “自然是我的婆婆,你的娘亲!你要想人不知,可得将你的紫脑门藏好!倒是因为什么,让陛下亲自动手打你?”
  成天富见隐瞒不住,便也照实说了。
  知晚沉默了一会,突然低低说道:“陛下偏心,满朝皆知,可是你却偏偏却触碰陛下的讳头……是不是为了我?”
  她每日晨昏给父亲和母亲的牌位上香时,总是告知父母,总有一日,她要替双亲一血怨屈。
  表哥应该看在眼里,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操之过急,一意要与慈宁王过不去吧。
  成天复伸手揽住了她:“哪里是因为你,慈宁王跟盛家的恩怨岂是一笔两笔的?这不光是家仇,更是国事。如此惊天的贪墨案子,陛下却还要替他兜底。待将来太子即位,他是太子的长兄,太子岂不是也投鼠忌器?我自然要与陛下陈明利害,让陛下有所取舍。”
  知晚拿出药酒,给表哥变紫的额头揉化淤血。然后低低道:“最后怎么样?最后老昏才还是觉得那狼心狗肺的儿子的脑袋,比你这个贤臣良将的脑袋重要!往哪打不好?偏偏打脸!”
  成天复笑了,揽住了她的纤腰,然后道:“不然打哪里?行了,就算私下里,你也不能这么口无遮拦,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岂不是惹来杀身大祸?”
  说着,他故意低头问她:“只额头青了些,就不好看了?”
  知晚认真看了看道:“自然还是好看,没看到那日在宫里时,静妃娘娘可不错眼儿的看你呢……成家四郎,秀色可餐得很,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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