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雨刚好提着一份麻酱面回来,推开宿舍门看到的就是芷栖冷若冰霜的模样。
——她差点以为是自己进错门了。
同寝室三年的时间,孟春雨就没看到过芷栖这个小仙女身上这么‘生冷肃杀’过。
她情不自禁的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戳了戳芷栖的肩膀,弱弱的问:“栖栖,你、你怎么了?”
芷栖抿唇不语,黑眸盯着手机。
孟春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些狐疑的拿了起来,结果……
“卧槽,好特么劲爆!”芷栖的手机还没锁上,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江祁那些‘独家爆料’,孟春雨眼睛都看直了,声音磕磕绊绊:“这这这……真的假的?我天,这他真的洗不白了吧?”
芷栖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站起来毫不犹豫的说:“当然是假的!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洗白?!”
……
孟春雨愣了下,随后狐疑的皱起眉来看她:“你怎么知道?还这么肯定?”
虽然说粉丝滤镜这个东西是真正存在的,但刚刚芷栖的模样,就好像自己真的知道真相一样。
事实上这个八卦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还应该在所有人的猜测中么?为什么芷栖会这么笃定?
孟春雨的敏锐让芷栖怔了怔,咬着唇辩解:“我…我就是感觉他不是这样的人。”
。
解释的未免有些单薄了。
如果仅仅是‘感觉’的话,不应该是刚刚那个语气。
“栖栖,我总觉得你这么迷江祁很奇怪。”孟春雨本身就是个很聪明的女生,会顺藤摸瓜,举一反三,她想了想侧头试探着问:“他身上到底哪里吸引你了?”
芷栖低着头沉默,半晌后她才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孟春雨。
“我认识他的。”
“所以……我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告诉孟春雨也没什么的,因为她不想自己认识的人,好朋友,也对江祁有着偏见。
当年江祁为什么会进去,过程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芷栖更知道的一点就是——江祁绝对不会有桃色新闻。
因为她相信除了自己,少年不会喜欢任何人。
*
芷栖是在六年级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对江祁的‘保护欲’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的地步的。
当时他们在同一个学校里相处了近两年的时间,临近毕业,小姑娘自然是依依不舍。
“江祁。”午休的时间芷栖照例是跑过来给男孩送饭的,两个‘小学生’缩在学校的操场角落,一人捧着一个饭盒吃着,芷栖却有些吃不下去。
烈日炎炎下,她被男孩挡在身后的庇荫里,不自觉的盯着江祁后脑的发梢,喃喃的问:“你会上哪个初中呀?”
不知道为什么,江祁比同龄男孩长的要高。
芷栖记得两年前的时候自己就比他矮了不少,现如今两年过去,他们十三岁了,江祁都比她快高了一个头了——真是奇怪,不都说女孩先长个子么?
她稀里糊涂的想着,就听到男孩淡淡的声音:“不知道。”
“……哦。”芷栖有些失望的嘟囔了一声,扎着的双马尾似乎都跟着一起下垂了。
整个人像个可怜巴巴的白嫩小兔子。
江祁不大会分辨芷栖是什么时候跟他撒娇装可怜,什么时候是真的不高兴,只是看到女孩失望的样子就很无措。
男孩修长的手指都不自觉的抓了抓衣服,抿着唇好一会儿才艰难的解释:“我真的不知道。”
“我户口可能会挪到叔叔家那里,不知道会分到什么校区。”
他是真的对自己的未来一头雾水,甚至会不会继续上学都不确定。
并非是想搪塞敷衍芷栖的。
“哦。”可芷栖听了也不开心——打听不到江祁到底去哪儿,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
小姑娘只好故作成熟的叹了口气,告诉他自己的去处:“我可能去八中,你也去好不好?”
……
江祁没法跟她承诺这个东西。
“你怎么不说话啊?”女孩小小年纪就出落的尖尖下巴抵在饭盒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男孩,里面蕴着毫不掩饰的期待:“我们还在一个学校不好么?”
生平,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有‘期待’这个眼神。
他不忍心拒绝芷栖的请求,虽然不怎么会表达,但小学相处的这两年里,他实在会很少拒绝女孩。
例如芷栖让自己帮她写作业,吃饭,甚至是给女孩不小心散开了的头发梳小辫……
江祁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都已经‘熟能生巧’。
可能是芷栖已经习惯了生活里面有他,不想经历毕业带来的分离。
同样的,江祁其实当然也不舍得她。
男孩在芷栖眼巴巴的目光里,慢吞吞的点了点头:“我…我问问。”
他还是不能直接应承下来,因为他想去哪儿不想去哪儿,从来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太好了,一定要问哦。”芷栖却笑了,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闪亮亮:“我可不想跟你分开。”
万一有人又欺负江祁怎么办?
这两年芷栖都习惯了像个小尾巴一样的跟在江祁身后了,曾经有想对男孩挥拳头的高年级男生见到她,也会很有眼力见的躲开。
直到他们也升了六年级,成了‘高年级’学生。
女孩坦荡的依恋让江祁不自觉的感觉心口某处动了下,他琉璃色的瞳孔盯着芷栖瓷娃娃般的巴掌脸,江祁听到自己声音幽幽的问——
“你为什么不想跟我分开?”
突兀的问题让从来没考虑过这点的女孩一怔,芷栖嘟起粉嫩的唇想了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啊。”
其实内心真正的答案是,她还想跟着他,不想让男孩被欺负,伤痕累累。
芷栖至今还记得五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江祁没来上学,也没请假,中午的时候才到了学校,
男孩苍白的脸上有着明显的青紫,显然是被人打过,胳膊上一道长长的口子还在渗血。
鲜少见到这么‘血腥’场面的女孩一下子就哭了。
搞的本来就嘴笨的江祁还要忍着疼安慰她,男孩佯装粗声粗气:“哭什么哭?”
“你、你这是什么了啊?”芷栖白净的脸上眼圈红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自己才是挨打流血的那个人:“你又被人打了么?”
一个‘又’字,让男孩单薄的身子僵了僵,江祁很有些难堪的嗯了声。
“不要打架了好不好?”芷栖拿出几个创口贴,生怕他疼似的给江祁‘排排好’的粘上,笨拙的处理男孩的伤口,她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沾了一层雾气,怯怯的看着他——
“是不是很疼?”
她这样子真像只小兔子。
鬼使神差的,江祁说出依自己平日性格绝对不会说出的一句话:“你哄我一下我就不疼了。”
芷栖显然是愣了下。
“怎么哄啊?”女孩长这么大除了讨爸妈欢心的撒娇,还没主动‘哄’过其他人呢,她认真的想了想,而后对江祁笑了:“别打架了,我保护你好不好?”
其实芷栖隐隐约约知道江祁身上有很多不对劲儿,但她依然希望自己能够保护江祁。
并且,从始至终她都贯彻着这一点,笨拙的呵护他。
而此时此刻被男孩问‘为什么不想和他分开’这句话时,芷栖问了一下自己尚且幼小的内心,也很快有了答案。
因为她对江祁这极端的保护欲。
*
[我们从十三岁就约定好要一直在一起了。]
[虽然中途男孩说了谎,但他不会喜欢其他人的对不对?]
[江祁,所以我不信关于你的一切绯闻。]
[DAY.35。]
第8章 树洞 芷栖,记住,一次都别来。……
*我对你说谎,你会原谅我么?
*会的,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呀。
江祁被沈磊一个电话叫出来,半强迫的带到了剧组围观一场试镜。
少年刚从被子里钻出来,简单的洗漱过后出门,窝在车后座时身上都是惺忪的睡意萦绕。
他墨黑微长的发垂落到额前,耷拉在眼皮上的模样就像个招人疼的小王子。
沈磊回头看了一眼,就觉得江祁这货连头发都是会长的——十四个月前他去监狱门口接他的时候,少年尚且是短短的板寸,现在就这么长了。
然而这没心没肺的样子……
沈磊试探着问:“没看手机?”
现在论坛里哪儿哪儿讨论的都是‘江祁’这两个字,沸沸扬扬络绎不绝,除非把‘江’和‘祁’这两个字从中华字典里开除,要不然黑词条根本删不干净。
况且江祁根本背后没签公司,没靠山,哪有人帮他请水军反黑?不趁机落井下石的施压就不错了。
那种黑热搜沉沉的压下来简直就像枷锁,沈磊看着就闹心,干脆趁机强行把人叫出来散散心。
但看着江祁的模样……似乎也没受到什么影响的样子?还能盖着连衣帽睡觉呢。
江祁清冷的声音被口罩遮掩着,闷闷的回答他:“没看。”
他一向不爱看那玩意儿。
沈磊也不意外他的回答,微微松了口气:“继续睡吧。”
到横店还得一会儿呢。
一年前他就知道这小子性格奇也怪哉,天生反骨,对于正常人会好奇会期待的东西,他不会好奇,像是天生没有求知欲。
网上铺天盖地的黑子吵嚷或许会影响别人,但绝对影响不了江祁。
沈磊是个才华横溢的年轻导演,因为年轻,所以他和江祁不一样,他充满了求知欲,他喜欢研究事,研究人。
江祁恰恰给他一种现代人很缺失的特质,那就是所谓的‘神秘感’,沈磊认识他有快两年的时间了,他很好奇关于江祁身上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到底他到底有没有真正在意的人。
江祁就像是一匹独自行走的孤狼。
只是关于网上的风言风语,沈磊倒是不用问的。
从两年前在监狱里见到江祁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子是因为什么进去的,所以看到对着网络上这些所谓的‘独家爆料’无头苍蝇般猜测的人群,只觉得好笑。
真相往往比传言更戏剧化,更残忍,更可怕。
因为沈磊记得当时监狱人员告诉他的是,防卫过当杀人罪。
*
半个小时后,江祁闭眼小憩的昏昏沉沉间被沈磊摇醒,他艰难的直起身子,半晌后才揉了把脸跳下车。
车外热烈的阳光照的人无处遁形,江祁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浅色的琉璃瞳孔比阳光还要淡。
横店外有两个男人正要去抽根烟解解乏,碰到刚刚过来的二人脚步就是一顿。
他们饶有兴趣的看了看江祁,竟然走过来攀谈。
“嘿,老沈。”左边的高个男人国字脸,有点长,看起来和沈磊挺熟的模样,亲亲热热的拍肩问:“这就是你最近新挖出来的宝?啧,圈里都议论翻天了,你倒是藏的严实。”
他这宛如谈论‘商品’一样的口气让江祁微微皱了皱眉。
“呵,封延,你可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家男主角又没签我家公司,哪儿归我管啊。”沈磊哂笑了两声,从善如流的打太极:“我听说今天王导新戏试镜,带着小朋友来看看热闹而已。”
边说,他边拍了拍江祁的肩。
这幅显然维护的态度和表达了立场要走人的模样,让那个马脸的封延脸上僵了僵,随后他也很自然的笑笑:“嗯,王导就在里面呢——那老沈,我们先走了。”
他说着拉着旁边那个男人离开,临走时看向江祁的眼神颇为意味深长。
“不用管,封延就特么这德行。”沈磊在圈子里混久了,不管是哪行的门道都清清楚楚,看封延走远了就嗤笑一声:“这两年他给言一传媒拉了几个流量进去,被人吹捧了一阵子什么‘金牌经纪人’就觉得自己特能了,没有搞不定的人,估计想打你的主意。”
江祁面无表情的听着,没什么反应。
沈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还是没听,不过出于朋友的角度,他还是不厌其烦的跟他说了——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签公司的打算,不过要是想签,最好别签言一。封延有点能力,营销炒作的手段一套套的,但打压手底下的艺人也是出了名的,不少小明星被忽悠着签了最后受不了想解约都解不了,赔不起钱,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江祁也算‘入行’三个月了,但平日里最烦的就是听到这些勾心斗角的弯弯绕绕。
他长眉一蹙,狗脾气又有点犯劲儿:“还看不看试镜了?”
不看他走了。
。
沈磊心中暗骂,忙不迭的说:“看,要不然来干嘛了?”
两个人说话间走到横店内里,沈磊掏出工作证递给门口层层筛查的工作人员,而后熟门熟路的带着江祁从偏门上了二楼的试镜厅。
他和封延口中的‘王导’是娱乐圈里的声名赫赫老前辈了,王兆秋,国内排名前三的导演,五十岁过后就产量降低,现如今基本是几年才拍一部片子了。
而他每次传言有片子在筹备中,往往还没出剧本,就一大把人忙着搭人脉联系了。
上至影帝影后级别,下至十几岁凭借什么XX少年少女团出道的小爱豆,都想分一杯羹——哪怕演个配角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