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淮薄唇轻启,吐露出的话语平平淡淡的,看似没有一丝恶意,却着实将季蔓笙的那点底牌剖析地一干二净。
李益等一众导演在这样态度鲜明的风口下,瞬间认清了形式,开始站队,并很自觉地脱离了原先节目组的剧本,接着沈影帝的话,针对季蔓笙的演技,给予了一些真实的点评。
季蔓笙心底莫名起了一股焦躁,但这股不安并不来自于他们对自己演技的不认可。
这些年,她从一个小网红做到出圈的KOL,更多依靠的是自己的营销手段和热度炒作,时代已经不同了,而她的根本目的也并不仅仅是想做一个好演员。
她在意的是沈景淮说出事实时平和语气下暗藏的咄咄逼人,而这并不是她第一次领教。
隐隐记得她和沈景淮的新婚夜时,在男人看似温柔的表象下,那份被压制已久的真实情绪仿佛只有在情&欲上才得已宣泄。
欲海浮沉的荒唐一夜后,他在在尽到了一个丈夫义务的同时,所表现那份疏离和鄙夷感也是确实存在的,和现在站在舞台上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一模一样。
“季家送来的花瓶确实挺精致的!”云雨初歇,沈景淮一面亲昵地吻着她,一面貌似无心地让她摆正态度认清现实。
季蔓笙是S市的半路千金,总有好事者将她与在季家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季冉冉作比较,连原本错位的人生也仿佛变成了她的高攀!
看着投屏上弹幕渐渐被沈景淮的一番点评影响,使得舆论一边倒地将焦点转移到了自己的演技上。季蔓笙眼底快速闪过一抹黯色。
“我觉得沈影帝的评价很中肯啊,季蔓笙确实演戏尴尬!”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我被影帝内涵到了。”
“请问影帝结婚了吗?我可以,我能行!”
听着屏幕上人工智能报出的弹幕,季蔓笙嘴角勉强撤出一丝笑意。
她本就不擅长演戏,现下的情形如果像之前同王导一样正面和沈景淮杠下去,她绝对讨不到一点好处。
今天的节外生枝有点多,为什么和她作对地偏偏是那个一年当中,几乎在自己面前露不了几次面的丈夫!
好吧,她的流量确实很多,但死忠粉和黑粉整天吵得不可开交,终究比不过这位在圈子里大佬般存在的顶流影帝!
内心一阵抓狂的季蔓笙,唯一的纾解方式,只能是在心中呵呵,然后吐槽般地回应了下刚才在耳边响起的最后一句弹幕:
“你家影帝不仅结婚了,而且还有崽了~你不可以,而且也没机会了!”
故作认真地听完台上几位导演的点评,季蔓笙虽有短暂的心不在焉,但心态还是有些崩得厉害。
有些问题,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当众戳穿就是另一种不愉快的心情了。
像她这种想要欲盖弥彰却被迫现行的行为,被这一番□□下来,简直是她演艺生涯中大写的尬黑!
季蔓笙在脑内和自己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决定认怂。
她缓缓拿起话筒,即便说服了自己,可眼眶依旧有些发烫,或许是灯光原因,她的眼尾有些泛红,眼睛难受,心底更难受。
“谢谢,我会好好听从各位老师的建议磨炼演技,尤其是沈老师,您的教诲我终生难忘!”
季蔓笙的声音有些哽咽,连直播外的观众都听出来她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
“我怎么感觉影帝在欺负我们蔓蔓啊,她才出道不久啊,何必要求如此严格!”
“摸摸头,蔓蔓好可怜!我们永远爱你”
“沈影帝坚持高标准是好事,前辈也别太为难我们小姑娘了!”
季蔓笙抬眼就看见大屏幕上一连串写着“沈影帝别太为难我们小姑娘”的整齐排列滴刷屏文字从眼前滑过。
看来她这步以退为进+楚楚可怜的荧幕绿茶套路,还挺奏效的。
季蔓笙刚毕业那会在上城一家百强企业做过公关,那些营销套路早已烂熟于心,在摄像机拍不到的死角,季蔓笙偷偷抬头对着沈景淮和王导的方向刻意眨巴了下她水灵灵的卡兰姿大眼睛。
现场负责导播的导演也明显察觉到形式在逐渐脱离掌控,虽然话题度在持续增高,但合约方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他立刻朝着现场监制使了一个眼色。
监制连忙借故将沈景淮和王导请到了休息室里小坐片刻,对他们告知节目暂时中场休息。
随后各部门又抓紧按照原先的安排,重新走了一遍直播台本剧情。
李益和其他导演也明白了节目组的操作套路,影帝不过是本期决赛引发热点的一个关键,谁能拿到《借古炼金》的冠军,还是投资方说了算的。
在之后短短的半小时内,季蔓笙又听到了那阵久违地彩虹屁,等王导和沈景淮再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季蔓笙拿着奖牌站在舞台中央,脸上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委屈。
那灿烂的笑容正对着沈景淮的方向,令男人暗自沉了沉眸。
季蔓笙将他的表情收入眼底,嘴角得逞的笑愈发张扬!
“谢谢沈老师的支持和肯定,今后的演艺之路我会带着您的期盼继续走下去的!”
王导听了这句话,瞬间明白了节目组的套路,差点气得摔话筒走人!简直就是在十分无耻蹭他的名气给这朵流量大花铺路啊!
季蔓笙朝着沈景淮和王导的位置深深鞠了一躬,她明媚的笑意中挑衅意味十足。
然而,站在观众台前方的沈景淮只是淡漠地瞥了她一眼,随后十分干脆地转身离开。
季蔓笙顿时觉得失去了趣味,在这段近乎丧偶式婚姻中,他们俩同林鸟,不用大难临头都各有一片广阔的天空。
在季蔓笙看来,沈景淮有他的商业版图扩展,她也有自己的流量星途璀璨,着实没必要将感情这种消耗品加入其中。
这季《借古炼今》的演技综艺告一段落,季蔓笙拿第一虽然在网上仍旧存在很多争议,因为沈景淮那些犀利的话让她的人设演技,没有达到预想的高度效果,不过没关系,好在她的热度和流量是稳住了。
临近结尾时,女主持提议大家合影留念,王导早已离开,只是大家都很好奇,与王导统一战线的沈影帝,为何没有走,但大家都很微妙地没有问出口。
季蔓笙拍照时被节目组刻意安排在了突出的C位,等她换好衣服出来,才发现自己身侧站的是行走的制冷机沈景淮。
“大家再贴近一些吧,蔓蔓你离沈影帝那么远做什么,再靠近一些!”
摄影师的话迫使季蔓笙向右移动了一小步距离,心底也是尴尬又好奇,他们今年除了年初那会一家三口一起去沈家老宅吃了个年夜饭,其余时候大多是各忙各的,他咋没和王导一起甩袖而去呢?
“你回来多久了,怎么没提前打电话通知。”
季蔓笙将声音压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可身旁的男人似乎并没有理会她,依旧是一副职业的影帝式营业微笑。仿佛她是个透明人!
季蔓笙不自觉的嘟起嘴,她本就不善于掩饰情绪,影帝了不起哟,哼,她才不稀罕呢,她看也看透了,睡也睡过了,总结下来和普通男人也没有什么区别鸭~
虽然她还没有过实际的对比机会!
“节目结束后来停车场。”
季蔓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在合影结束、众人散去的前一刻,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臆想过多而幻听了!
孟清懿常常调侃季蔓笙和沈影帝是塑料夫妻,可季蔓笙唯独自己觉得他俩崽子都有了,至少也应该升级成木有感情的钢筋混凝土级别了吧!
经过今天的演技点评事件来看,并没有!
季蔓笙在化妆间纠结良久,还是迈着步子乖乖走到了节目组的地下停车场。
那辆显眼的灰色捷豹似乎前两天还停在他们家浅水湾的地下车库来着,看来狗男人是昨天才回的S市咯?
“蔓笙~”
熟悉的男声传入耳畔,一般的相近的朋友都会叫她蔓蔓,唯独只有沈景淮才会这样喊她。
季蔓笙看了眼半降下来的车窗,他金属镜框的一角正好反光刺到了她的眼,也不知这狗男人是不是故意的。
“哼、”季蔓笙轻蔑地扬起头应了下。
然后抬脚踩着8厘米的恨天高绕到车子的另一边,娴熟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位。
“今天要回老宅吃饭?”
季蔓笙拿出手机习惯性地查看了日期,由婚后三年的经验总结得出:
能让她家影帝纡尊特地来找她的无非两件事,一是老宅聚会秀恩爱,二是家里儿子不够乖!
沈景淮并未回答她的话,依旧专注地开着车,没有留一个多余的眼神给她。
季蔓笙出于女人的第六感,总觉得他们家影帝在刻意无视她的存在,以至半个小时车程的静默,都让季蔓笙觉得他在为今天节目组套路他和王导的事情生气。
然而,她并不会选择服软道歉!
季蔓笙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是回浅水湾临山别墅的路,看来不是去老宅了,她没由来地松了一口气。
浅水湾是S市寸土寸金的别墅住宅区,位于西山环郊,许多明星暴发户挤破了头都没有拿到入住权,足见其审核筛选的严格。
这是沈家专门为她和沈景淮结婚而准备的婚房。
季蔓笙和沈景淮结婚三年,且育有一子。
她重新开始工作是两年前,那时候近乎所有人都劝她做好一只金丝雀,将之前遗落在外二十年所缺的气质涵养补上。
可季蔓笙却觉得,做季家第二个季冉冉,着实没多大意思!
何况就算是再多人为的后天弥补对她也没用,因为,她季蔓笙终究不是在这个环境下长大的。
“沈砚生病了,你不知道?”
沈景淮在人前的温和伪装终于褪去,望向季蔓笙的眼中,责备意味明显。
他很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一位顾家的妻子,而不是一个供人赏玩的三流戏子。
第3章 我来教你
季蔓笙闻言,眉头微蹙,她和沈景淮的婚姻里最大的意外应该就是沈砚。
婚后的三个月她曾逼迫自己去适应如何做一个体面沈家太太,不断地调整自己去迎合沈景淮的生活节奏。
那时正值沈氏盛茗集团向国外拓展的关键阶段,这个决定本就是沈景淮力排众议执行的,引起了许多老股东的不满。
因而董事会无数目光都紧紧地盯在沈景淮身上,都在等着揪出他的一点错处好借题发挥,重新洗牌公司!
季蔓笙深知,那时候他能留给家庭的时间并不多,也并没有过太多的奢望!
以至于沈砚出生的当天,他都还在法国出差,只回拨了一个慰问电话。
季蔓笙对这样的生活产生厌倦,是在沈砚一岁的时候,这段近乎丧偶式的婚姻,加上产后的略微抑郁,更多的引发起她对自己处境的反省。
她本就不是金丝雀,何必为难自己,放飞自我不香么?
“他出生的时候你都不在,现在倒是在开始意他生病了?”
季蔓笙拨弄着几天前刚做的指甲,故作淡定,语气嘲讽。
即便自己工作再忙季蔓笙,每周都会抽出一天时间在家陪儿子,反观眼前的男人,常常大半年不见人影,竟然有脸当面质问她。
“我说过沈家不需要你出去抛头露面,照顾沈砚就是你最大的责任。你接下来和盛茗签的代言活动,我已经让公关部全部换人了……你接下来的……”
‘嘭’耳边传来一阵巨响。
季蔓笙未等男人的话说完,直接将手机扔向了前车窗的置物台上。
“沈景淮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那好,我们离婚!”
手机从车窗反弹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季蔓笙的膝盖上,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一般。
不知从何时起对于沈景淮这种无视她的想法,自顾直接下命令式干涉的态度,总能够触发季蔓笙的反骨,令她失去原本的涵养。
“你当初娶了季冉冉不就没这么多幺蛾子了?反正是商业联姻,娶谁不是娶?”
季冉冉现在依旧留在季家,即便不是亲生骨血,到底也了有二十年割舍不断的骨肉亲情,季夫人的那些体己话大多也只在季冉冉面前吐露。
她就像一个没人愿意相信的真相,被放置在一角,是多余的。
季蔓笙婚后除了逢年过节,很少回季家,甚至连原先A市的养父那里都没有再去过。
家人这个词目前只被她定义在沈砚身上。
“蔓笙,别闹了,我有点累~”
沈景淮抬手捏了捏鼻梁上侧,对她这样的发作,他早已能做到见怪不怪。
不知从何时起,季蔓笙和他的对话逐渐开始以这样激烈的方式告终。
他承认初见季蔓笙的第一眼他确实有些被惊艳了,但到了他这个年纪,见过的尤物犹如过江之卿,那微动的波澜并不足以搅动内心的涟漪。
于沈景淮而言,结婚而已,早晚的事情,这次不是季蔓笙,下次还会是别人。
总之S市排得上名的世家就那么几个,无论娶谁,应该都有过之前在宴会上的交集,因而,在他的刻板印象中,妻子就是那种优雅而又娴静的名门闺秀。
只不过季蔓笙是个半路千金,无论是在性格还是习惯上,都与他所认知的名媛大相迥异,除了那副出众惹眼的皮囊以及在情&事上的合拍。
大多数时候,沈景淮会刻意地将多余的时间放在工作上,用以忽略和季蔓笙结婚后生活方式的改变。
婚姻对男人来说是附属品,沈景淮有时偶尔也会觉得结婚和拍卖会买一件奢侈品没什么区别!
两人一路无话,沈景淮把车停在浅水湾别墅门口,并没有要下车进去的意思。
季蔓笙对他的意图早已心领神会也乐见其行,在捷豹停下的那一刻就立马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飞奔向家里。
“砚宝怎么样了?”
季蔓笙来到玄关处来不及换鞋就立马跑上了楼,推开门的那一刻就看到家庭医生对她使了个没有大碍,让她安心的眼色,季蔓笙这才稍微舒缓了情绪。
沈砚头上贴着退烧贴,躺在儿童床上睡着了,小小的人儿五官和沈景淮出奇得相似,一点也不像刚出生那会,皱巴巴的,害得她还瞎担心了好久她家崽这么丑以后还娶不娶得到老婆的问题。
“是妈妈不好,这两天太忙了,都没有给砚宝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