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时候开始属狗了。
被咬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感觉不到疼,这点力气就是属狗也是属小奶狗。
气着气着风倾心情突然好了,一把将赵意晚抱起道:“从今日起,她住我的院子。”
小厮丫头:……
不怕长公主半夜爬起来把您烧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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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倾将赵意晚抱进了他的寝房,将人放下前让丫头换了新的被褥。
因遭浓烟熏了一阵,赵意晚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的烟火气,风倾皱着眉头让丫头趁着医师赶来前先简单给赵意晚擦身子。
她最爱干净,受不得污浊。
丫头擦洗时发现了赵意晚肩背上一大片青紫,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丫头吓得急忙冲向屋外禀报:“大人,夫人受了外伤。”
风倾一惊,按捺住想要冲进屋子的冲动,让人去请了女医师。
“夫人的情况不大好,背上的伤是受了碰撞,肩上的……”女医师瞧了眼那明显是手指印的紫痕,淡然道:“肩上是因大力捏伤所致。”
风倾负手而立,手紧握成拳,所以这是他伤的!
当时怒火太甚,竟一时忘了没有内力的她比普通人更柔弱。
“外伤问题不大,好生养些日子便好。”女医师替赵意晚穿好衣裳,落了帐子才起身看向风倾紧绷的背影,缓缓道:“夫人的内伤很严重,已经伤及心脉。”
风倾回头望向床榻。
透过墨青色的帐子隐约可见美人虚弱的容颜。
伤及心脉,这两日但凡来府上的医师都这么说,他再不愿信,也不得不信。
“怎么治。”
女医师垂首,压下眸间的涩意,略微沉默后如实道:“心脉已损,无力回天。”
若是之前,风倾定是要大发雷霆将医师轰出去,可如今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不会因为他有意逃避而长命百岁。
“还剩多久时间。”
女医师语气里带着些微沙哑:“若好生将养尚有两年,一旦出现咳血,最多只能撑半年。”
风倾深吸了一口气,心乱如麻。
他该是要恨她的,恨她见异思迁,恨他戏耍他的感情,恨她在众目睽睽下羞辱他。
他恨不得将她锁在身边狠狠报复,将往日的仇恨悉数还回去!
让她也尝尝被羞辱被戏耍的滋味。
当他知道她没了武功时,他发了疯的想见到她,想当着她的面狠狠的嘲讽一番,告诉她这都是报应,这是她为曾经的猖狂嚣张付出的代价!
可这一刻,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愉悦,也没有半点痛快之意。
她这样的祸害,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
不,她不会死。
绝不会!
风倾终于伪装不下去了,沉声道:“当真没有办法?”
他所有的恨意不过都是借口,他爱她,爱极了她,爱到见不得她关心任何人,爱到受不得她眼里没有他,更做不到一别两宽。
所以哪怕是恨,他也要与她绑在一起。
风倾身上的苍凉和绝望让女医师微微一怔,她侧头看向帐子里的人。
美人艳丽,世间无双,即使昏睡着也难掩周身的贵气,且这容貌她似曾相识。
她曾有幸见过一位贵人,与这位女郎有八分相似。
医师面上压下面上的激动,回头看着风倾。
传闻风丞相对长公主一片痴心,传闻风丞相宴席求亲被拒因爱生恨,传闻风丞相向陛下递了长公主罪行。
可眼前的风丞相失魂落魄,怎么看都不像是恨极了这位。
传闻毕竟只是传闻。
女医师收回思绪,她只是都城一间普通医馆的医师,不该臆测天潢贵胄。
只是她没想到,她与长公主的第一次见面会是这般情景。
不过,若说当真没有办法倒也不是,只是这个办法有也等于没有。
犹豫片刻后,女医师还是道:“办法有一个。”
风倾闻言猛的看向女医师,眼里闪着光芒和激动:“什么办法。”
只要能救她,他付出一切包括生命都在所不惜。
女医师低头,躲开那灼热的视线,温声道:“神药谷,神道子。”
神药谷,神道子。
这几个字犹如一盆冰凉的水浇在了风倾的心上,从里凉到外。
风倾闭上眼,咽下心中的苦涩。
若能寻到神药谷神医,当初何至于留不住他。
“唔~”
一声极轻的呻|吟让二人同时回头,风倾几步便走至床榻半蹲着:“你醒……。”
“噗~”风倾的话被打断,那一瞬间除了眼前一片鲜红,他再也没有任何感知,整个人僵硬的仿若魂魄离了窍。
女医师当即就白了脸,冲过去摸出那细白的手腕,手指搭在虚弱的脉间,然后,女医师的心越来越凉。
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救得了那位贵人,而今日,她再一次无能为力。
她刚刚没说全,若咳了血最多能撑半年,可若像刚刚这般直接吐血,便随时都有可能永远沉睡。
盯着那张与那位贵人肖似的容颜,女医师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过了好半晌女医师才将赵意晚的手放进被褥,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帕递给风倾:“大人。”
风倾僵硬的接过,不带丝毫感情的擦着眼睛上的鲜血。
“夫人内伤发作了,我去开药方。”女医师不忍再看风倾眼里的仓惶和绝望,起身出了门。
刺眼的光散落在屋外,女医师抬手抵在额间抬头望了望,眼里有晶莹闪过。
若里头这位出了事,都城怕是又要乱了。
风倾就保持着那姿势半蹲在床榻边。
眼前的人仍旧昏睡,唇角的那丝血迹和被染成鲜红的手帕,都在残忍的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是真的。
“赵意晚,你不要吓我,好端端的,吐什么血呢。”风倾喃喃道,声音满是颤意。
风倾慌乱极了。
他此刻无比悔恨,他明知她虚弱至此,明知她是在激怒他,可他偏偏没能忍住。
他半点都见不得她眼里有别人的样子。
眼前越来越朦胧,有泪水滴在被褥上,一滴接着一滴,很快便染湿了一大片。
风倾低头埋在赵意晚的肩膀处,有极轻的呜咽声传到了屋外。
丫头个个都红了眼,她们怎么都不会想到,那般风流肆意的长公主会只剩下半年的时间。
明明这两日瞧着都好好的,能说能笑能为难她们,还能骂大人。
怎么就说倒下就倒下了。
丫头们抹了泪,在心里下定决心。
日后不论长公主如何为难她们,她们都要千依百顺,绝无一丝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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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赵意晚足足睡了五天。
醒来时心口隐隐作痛。
赵意晚望着陌生的墨青色帐子幽幽叹了口气。
心口开始痛了。
以往醒来时都没有不适,所以她的时间又缩短了?
赵意晚叹够了气,才动了动手臂试图把黏着她胳膊的人唤醒。
风倾醒的很快,抬头猛地看向赵意晚,血红的眼里满是惊喜和激动。
“你醒了。”
赵意晚侧头,对上风倾的面容时微微一怔,而后道:“你晚上偷牛去了。”
风倾:……
“你找个镜子看看你那胡渣子,还有两眼血丝,活像几辈子没睡觉。”赵意晚很是嫌弃的道:
“本宫一向喜欢美色,你丑成这样如何能面见本宫。”
风倾盯着她不作声。
赵意晚没了耐心。
“还不滚!“
面对长公主的疾言厉色和满目嫌弃,风倾轻轻勾了唇:“你在担心我。”
第16章
赵意晚挑眉:“与其担心你还不如担心本宫的小郎君。”
风倾敛了笑意,紧绷着脸。
“本宫要见他们。”
她以为她有足够的时间安置后事,可眼下看来她应该活不长了。
所以一切计划都得提前。
就在赵意晚以为风倾又要暴怒时,却见风倾点头:“好。”
“等你养好伤便带他们来见你。”
赵意晚侧目。
突然这么好说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意晚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睡了几天。”
风倾抿着唇:“五天。”
赵意晚并不记得自己吐过血,但从风倾异常温顺的态度来看,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你能不能对本宫凶一些,像之前那样。”
风倾眼里闪过一丝愧疚,良久才轻声道:“我不是有意伤你的,对不起。”
赵意晚:!
这狗东西竟然会跟她道歉了!
“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重重的叹了口气后,赵意晚幽幽道。
风倾面色突地一僵,再出声时已然带着沙哑:“你不会死!”
语气里的哽咽赵意晚听出来了。
他,哭了?
房门被重重关上,赵意晚偏头望去久久没有动作。
她与风倾初识在乞巧节。
那年她十五,刚从边关凯旋归来,因平乱有功得封长公主,正是意气风发时。
恰逢乞巧节,她脱下一身戎装换了绫罗绸缎,在都城招摇肆意。
风倾便是那时出现在她的眼前。
郎君仿若从画中而来,一步一步踏入桥中央。
长公主锦绣一拂,召来手下亲兵将人请到了她的面前。
风倾当时已是中书舍人,被当场劫持气的面色发红,饶是对着刚刚立了大功的长公主也没有好脸色。
可他越是不爽,她就越得劲儿,三番五次的折腾人。
比如堵在宫门口,比如堵在风府,再比如直接将人掳走,每每都气的风倾眼刀子乱飞。
然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便不一样了。
风倾看她的眼神不再清明,也不再处处躲着她。
直到风倾将她堵在公主府逼她遣散她府里的郎君时。
她便知道,她成功了。
风府乃百年世家,其根基稳固盘桓都城内外,风倾是风府嫡子,得到他的相助皇兄便能稳立东宫。
那时候她以为她这一生便要如此顺理成章的走下去。
可就在赐婚圣旨下来的前一天,父皇驾崩了。
那天她哭的凄惨无比,几度昏厥。
而从那日起,她身上的担子也更重了。
皇兄顺位坐上了龙椅,然因幼年溺水伤了根本,长卧病榻不宜劳心费神。
她不忍心让皇兄过度操劳,便常日伴驾,外□□交,内治国事。
她与风倾的婚事也因国丧暂时搁置。
风倾仍旧不遗余力的相助于她。
赵意晚缓缓坐起身,打开窗户立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阵凉意袭来,赵意晚轻咳了几声后才关上窗户。
若登基的不是赵翎,她与风倾应当已经成婚了。
几年过去,皇兄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臣子们也都有了自己的打算。
皇兄昏迷不醒后阵营逐渐明朗,风府选了四皇子赵翎。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赵翎不行。
她与赵翎有血海深仇!
皇兄幼年溺水是为了救赵翎。
母后带着幼弟一尸两命是赵翎母妃所为。
这是整个都城都知道的事。
那日,风倾急急的来寻她,说他并不知情,哪怕判出风府也定会与她同一阵线。
第二日,她在公主府宴席朝臣,她告诉风倾,只要他当众向她求亲,她便相信他。
风倾果真求亲了。
她狠狠的拒绝了,不仅拒绝了,言语里也尽是羞辱。
她还说,她从未对他动情,她从一开始便是在利用他,包括她的百般纠缠,包括他们的初识。
风倾如她所料带着滔天的怒火离开。
发誓日后与她再无瓜葛。
皇兄走时,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许再任性,也不许再胡闹,以后没人护着她了。
她那时真想破口大骂,这些年到底是谁护着谁!
史书记载,嘉和帝在位五年,缙国风调雨顺,国泰安宁,乃当世明君。
然又有多少人知道。
这都是她给他挣的。
她替他上战场,替他稳定邦交,替他平衡朝堂,替他拉拢朝臣,可他还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撒手人寰。
独留她一人。
国不可一日无君,几方争斗下,风府倾全力保赵翎登基为帝。
她联合誉王谋反,最后被风府举兵压制。
苏栢将她的罪证送入宫中,她被困在宫里半月,废了武功受了内伤,进了宗人府。
再然后。
就是全城通缉。
许是思虑太久,赵意晚又咳了好一会儿。
然后拿着沾了血的帕子沉默。
咳血了。
她果真是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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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倾果真说到做到,在赵意晚养了大半个月的伤后,他便将人带到了她面前。
郎君面容俊郎,身姿挺拔,一眼望去,赏心悦目极了。
六个,一个不少。
皆是眼里带光,纯真无暇。
赵意晚松了口气,朝风倾挑了挑眉:“风大人倒也没那么坏心眼儿。”
若真是送去了南雪楼,他们岂还有这般风姿。
风倾冷哼了声,偏过头不理她。
“殿下。”有郎君没忍住直接扑了过来,趴在赵意晚的腿边眼泪哗哗直落。
“殿下,您吓死我了,几个月您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吃不下睡不着,您看,我都瘦了这么大一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