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次睁眼时已是几天后。
他体内的毒已经得到了压制。
那时他才知道,她是缙国长公主,是那位闻名大陆的女将军。
以他们的身份,他们之间本是不该有牵扯,可偏偏却因媚香有了肌肤之亲,也偏偏让她的影子进入他的心底,久久挥之不去。
贺清风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他该要好生克制自己。
在没有把握明媒正娶前。
他不能越雷池半步。
赵意晚回到隔壁屋后,收了脸上的笑意。
面无表情的坐在窗边塌上。
这是第一次,他回应了她。
当然那夜不算,那时的他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吞入腹中。
而清醒时的贺清风,矜贵守礼,清淡如水,不论她如何撩拨挑衅,他始终都不与她生气,她明白他对她的温柔容忍也不过是在回报那夜的救命之恩。
她一直觉得他说娶她不过都是因为愧疚,可刚刚,她感觉到了他的温柔和情意。
所以她害怕了。
拥有过再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过要痛的多。
许久后,赵意晚长长叹了口气。
贺清风啊贺清风,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第37章
自那天以后, 两人一月都没说上一句话,见面的次数也少的可怜,刚开始是都在刻意回避, 后来是太子单方面躲避。
这一月, 赵意晚体内的鸳鸯血发作了六次,起初十天三次,后来二十天三次。
赵意晚每次醒来都会问一句话。
“贺清风来过吗。”
得到的答案也几乎一模一样。
“来过,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对此, 长公主越来越不满。
她承认起初她也在刻意躲着他,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偶尔碰上那狗东西却连看都不看她, 这着实让她生气!
这日,赵意晚终于忍不住了。
趁着月黑风高,她翻了太子的窗。
贺清风每日黄昏会都去汤池泡药浴,每次也都是昏迷不醒被侍卫抱回来的,然后到第二日清晨才醒来。
赵意晚轻手轻脚摸到了太子的床前。
在烛光的照耀下,赵意晚趴在床边欣赏那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脸。
她救他时, 最先看见的是他泡在水中劲瘦诱人的身材, 靠近时便被那张完美到极致的脸吸引。
随后赵意晚伸手在他耳后轻轻摩擦。
那里有一块小小的红色, 形状似一片桃花花瓣。
赵意晚眸色加深, 若当时不是见到了这个, 她应当就将他扔到西月楼了。
手指在他的眉眼处划过。
细看之下, 隐约可见幼年小哥哥的轮廓。
那年,她七岁。
刚失去母后与弟弟不久。
兄长为了哄她,经常带她出宫。
她便是在那时遇见了神仙般的小哥哥。
她坐在酒楼等兄长给她买糖葫芦。
恰在那时有一对母女在她邻桌,母亲的温声细语和女童的撒娇亲昵让她心里越发思念母后。
她记得,就在她眼泪婆娑时他出现了。
他递给她一颗小兔子糖。
还很是温柔的问她怎么一个人, 是不是与家里人走散了。
她摇摇头,说想念母亲。
然后他问她母亲在何处,她说母亲死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说他的母亲也刚离开他了,但是她们都在天上看着他们,所以他们一定要过得很好,她们才放心。
他亲手剥开小兔子糖,温柔的喂给她。
那是她吃过最甜的糖。
后来,他的家人将他唤走了。
兄长也回来了。
她趴在窗口看他,似是有所感应他转身仰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他朝她温柔的笑,朝她挥挥手然后上了一辆马车,在他弯腰时,她看到了他耳后那抹红色胎记。
后来她曾去过很多次酒楼。
但再也没见过这个温柔的小哥哥。
那片糖纸至今都在她的寝房。
赵意晚将手指放在他的鼻尖轻轻一笑。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们再见面竟是那般情景。
他着白色里衣泡在河水里。
眼里一片情|欲,面色却与那水一般清淡。
她很庆幸自己大冬天来了兴致出游。
也很庆幸被美色所惑,不然,她心心念念的小哥哥可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香消玉殒了。
看了许久。
赵意晚才起身心满意足的离开。
然只片刻,又回来了。
她又不是来看他的,她是来堵他的!
狗东西!
差点又把她迷惑了。
生了个很小的气后。
赵意晚理所当然坦坦荡荡的掀开贺清风的被子,钻了进去。
不是躲她么。
她就吓死他!
如她所愿,第二日她是被贺清风吓醒的。
贺清风还未睁眼便觉不对。
腰上腿上都很重,似是被什么东西压着。
他皱着眉头睁眼。
对上了一张熟悉美貌的脸。
她紧紧搂着他,脚搭在他的腿上,手放在他的腰间,头瞌在他的肩膀上,睡得香甜。
贺清风有片刻迷茫,他,做梦?
直到透过蚊帐看到那半开的窗户后。
太子脸色才开始阴郁。
她是越来越大胆了。
如今都敢翻他的窗爬他的床了!
闭上眼吸了好几口气,才没把人踹下去。
“赵惊月!”
赵意晚便是被这道咬牙切齿,怒气腾腾的声音吓醒的。
刚醒来时,还有几分茫然。
赵意晚眨着朦胧无辜的双眼看向贺清风。
对上那双染满火气的眸子。
赵意晚逐渐清醒。
然后长公主四下看了眼,故作迷茫的起身擦了擦眼睛。
“我梦游了……”
是的,她怂了。
在贺清风满目怒火里她准备的一肚子话尽数憋了回去。
对这个蹩脚的谎言,贺清风自然不信。
他看着她手忙脚乱的起身,然后熟练的从窗户翻了出去。
贺清风:……
门是个摆设?
“长公主?”
“殿下?”
门外传来侍卫与小太监惊讶的声音。
赵意晚刚从窗户翻出来。
便对上端着洗脸水的侍卫。
两人目瞪口呆的对视了半晌。
小太监又端着一盆水出现了她的门口。
然后三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侍卫最先反应过来,瞪大一双眼。
“长公主昨夜睡在殿下屋里?”
赵意晚面色僵硬的呵呵笑了几声,指了指屋内:“那个……我梦游,梦游。”
侍卫憋着笑,故作诧异。
“那长公主为何翻窗?”
长公主理了理头发,整理了下衣裙,很是顺口的回答:“就昨夜也是翻窗……”
然后霎时僵住。
谁特么记得梦游发生过的事!
侍卫抿唇强忍住笑。
“还不进来!”
门被打开,贺清风看了眼侍卫,对外头赵意晚的尴尬浑然不觉。
虽然太子掩饰的很好。
但赵意晚还是看到了他唇角的笑意。
赵意晚:?!
狗东西竟然笑话她!
“把窗户封死。”里头传来太子温淡的声音:“免得有野猫半夜翻进来。”
“是。”
侍卫的尾音带着不可抑制的笑声。
赵意晚:?!
野猫?说她是野猫?
眼看长公主要气的闯太子的屋。
小太监低着头,挪到长公主面前。
“殿下,该洗漱了。”
赵意晚怒气腾腾的转头。
“你低着头做什么!”
小太监抬头哀怨的望了眼长公主。
丢人,太丢人了。
即使小太监没说出口。
但赵意晚看懂他的意思了。
赵意晚更气了。
但这事又确实是她理亏。
明明是打算理直气壮的找人麻烦,结果怂兮兮的跑了不说,还被所有人知道她半夜翻了太子的窗。
越想越气。
长公主绕到太子的屋前抬脚踹了他的门。
“唔~”
赵意晚抱着脚痛的面红耳赤,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的屋。
目睹这一切的小太监瞠目结舌。
殿下怎么看着……没那么聪明了。
听见门响和那声闷哼,贺清风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小野猫。
“殿下,宫里来信了。”
洗漱完,侍卫才正色道。
贺清风绑发的手一顿,而后道。
“念。”
侍卫:“是。”
信是东宫暗卫写的。
内容大概就是陛下身子已不大好,几位皇子蠢蠢欲动。
另外,西宁洛北有联姻之意。
念完后,侍卫有些忧心。
“殿下,我们何时回宫。”
贺清风面色清淡,负手立在窗前。
西宁洛北主动联姻,那便不是求娶。
“毒素彻底清了便回。”
他离开已有许久,该是要回去了。
侍卫:“是。”
“属下已问过神医,殿下再泡半月汤池便可彻底清除鸳鸯血。”
贺清风皱眉,回头看他。
“再等三月。”
侍卫不解,三月?
不是说毒素清除便回……
突然灵光一闪。
哦!殿下说的是长公主,神医说过长公主需要三月才能治好内伤。
“殿下……昨夜?”
想起刚刚的一幕,侍卫擒着笑小心翼翼道。
贺清风瞥了他一眼。
“最近功力如何……”
“殿下,属下去封窗户!”
他不想半夜在外头扎马步喂蚊子。
太子看了眼侍卫仓惶的背影,轻嗤了声。
胆子越来越大,敢打趣他了?
后来的半个时辰。
侍卫封窗户的声音格外大。
赵意晚听着哐当哐当的声音,咬牙切齿。
狗东西!
长公主一来气,便直接跑到隔壁。
将太子压在窗边小塌上,恶声恶气道:“再敢躲着我,我便将中间那堵墙砸了!”
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贺清风捡起刚刚被她打掉的书,眉眼染上笑意。
而后笑意越来越大,最后轻笑出声。
第38章
第二日, 赵意晚便不理贺清风了。
两人面对面碰见时,长公主还朝对方翻个白眼儿冷冷一哼,看的小太监直皱眉。
印象中的殿下对郎君们都很不正经。
且向来只有殿下哄别人的份儿, 从未有哪个郎君能让殿下这么生气, 还这般……孩子气。
贺清风对此恍若未闻。
只在每次擦肩而过后勾起唇角。
如此过了三日,赵意晚忍不住了。
这狗东西竟然也不来哄哄她!
是她生气生的不够明显?
还是他压根儿不在意她生不生气!
于是这日,长公主得知贺清风去了汤池后,鬼使神差的追了过去。
除了刚开始那会儿掉入汤池外。
赵意晚还从未去过汤池。
许是因为她不愿看他痛苦不堪的模样。
又许是因为自家两个呆头鹅隔一日便要去伺候贺清风泡药浴, 让她觉得生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汤池周围布满了鹅卵石,还有一排青葱树木围绕, 从外头根本看不到里头的情形。
但并不妨碍声音往外传出来。
“溱太子,您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是阿喜的声音。
“神医说您体内毒素清的差不多了,明日开始就不会痛的昏厥了,也不会这般冷了。”
贺清风浸泡在池子里,低低嗯了声。
这两日的疼痛确实减轻了些,但依旧是难以忍受。
“不过现在天气也越来越冷了, 您的屋子我刚刚加了好几个暖炉, 还带了几个手炉过来, 等会儿不会冻着您。”
阿喜的面前放着一排加热过的手炉, 在冰凉的地上散发着诱人的暖意。
虽说谷里四季如春, 冬天也来得较晚。
但并不代表属于冬季的寒凉会缺席。
已过十一月半。
以往舒适而清凉的鹅卵石, 如今已泛着层层冰冷,立在上头都觉得遍体生寒。
侍卫眼巴巴的瞧着手炉。
一步一步慢慢往过来凑。
只手还没碰上便被阿喜一把拍开。
“这是给溱太子准备的,别碰!”
侍卫收回手搓了搓。
小气,摸摸都不行!
赵意晚听着气笑了。
这么体贴入微准备周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侍女呢?!
贺清风突然睁眼, 往某处瞥了眼。
侍卫与阿喜也同时侧头。
“谁!”
赵意晚眨眨眼。
这就……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