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眠重新绑了下马尾辫,坐在谢应旁边。
一个星期前,这还是她的座位。
等同学把题抄到黑板上的功夫,宁眠挑了根笔,问:“给你的题看完了吗?”
谢应单手撑着脸,想了下:“嗯,看了点儿。”
宁眠忍住想打他的冲动,没有表情:“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吗?”谢应似乎没听懂,皱着眉,还真的在想,“.........你的解题思路能更精简点儿?”
本来有几个站谢应的同学也实在是忍不了了,现在纷纷倒戈到了宁眠的战队。而宁眠只想让讲台上的同学快点儿抄完,不然她真的克制不住动手了。
竞赛卷子太多了,简单的宁眠懒得做,留下的大多数是难题,这是少数几道她没有做的,又在一众同学的挑选下选出了其中的最难题,抄题的同学都不知道他抄了个什么东西,满黑板的题目组合起来,他只能在其中看到一行大字——傻逼,看不懂吧。
就这道题,他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别说给他们一节大课间的时间,就是给他们十节都可能没个思路。
题目终于抄完,宁眠用余光看了眼谢应,他已经在看题了,这道题的难度确实很大,宁眠扫视完全部,按理说应该就此动笔做题,但宁眠没有。
谢应怎么对孟祥,宁眠就要怎么对谢应。
歪了下头,宁眠冲谢应微微一笑:“谢应。”
谢应愣了下:“嗯?”
“怎么?要不要我等等你?”
一个班的人屏住呼吸。
在场的大多都跟宁眠同学两年多,但从来没见过宁眠跟谁急过眼,更不要说嘲讽,还是用对方的原话:“把题看完,我们一起开始。”
“我说什么!我就说小眠可以!”
“忍住!忍住!都不是我做题!我都紧张了!”
“这比考试刺激多了啊,考试能有这个刺激?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小眠是个垃圾话王者???”
“服气了,我他妈太服气了,小眠以后就是我的人生目标,学习嘲讽两不误。”
谢应轻笑了声,说实在话,明德一中每月的月考难度已经不低,宁眠给他的两份题难,而黑板上的比前者更甚。
如果放在正常人身上,谢应估计这心态早就崩掉了。
“好啊。”
谢应从容地把题目看完,并没有失态:“我看完了,我们开始?”
黑板上的题目是道证明混合范围题,题目复杂且多变,计算还大。
一班也不是人人都搞竞赛,除了顶尖的几个,其他人还是正常走路。谢应跟宁眠的解题方法天差地别,好些人都分不出谁对谁错。
“小眠这步骤对不对啊?”
“废话,肯定对啊,但我看应哥这个怎么跟小眠的差那么多?开头,中间,不知道结尾,感觉都不太一样。”
“还废他妈有人赌谢应能做对,我眠那么多竞赛都是白拿的吗?”
“你担心屁,小眠闭眼照样能行,虐菜还不是轻轻松松?”
“应哥这是要输吗?”
“输了也是他自己该的,谁让他这么嚣张。”
宁眠用余光瞥了眼谢应,不知道对方做到了那步,反正她是接近尾声,还想着一会儿走上讲台微微嘲讽下他。
谢应手里的笔一停,视线对上她的,提了个建议:“要不等会儿我们也一起交卷?”
宁眠:“.........”
还客气上瘾了。
宁眠当然不可能按照谢应的建议,但在她停笔的一瞬,谢应也在那边儿停了笔。宁眠知道她的做题速度快,但谢应也不差,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完成,没有先后,在时间上分不出第一与第二,结果只能寄希望于答案的正确率上。
对应答案的是数学课代表,她虽然是参加过两次比赛,但成绩都不算好,索性没几次就放弃了。
宁眠跟竞赛答案基本一模一样,有些地方要比竞赛答案还要标准,但谢应的就不相同了,虽然答案相同,步骤跟方法却十分古怪。
数学课代表也不知道该怎么评判。
宁眠对这方面要更有经验些,嗓音很淡:“把卷子给我。”
“这他妈就是误打误撞吧?前边跟答案都没几个一样的地方。”
“这到底谁赢啊?”
“肯定是小眠啊,这还用想?”
“不然呢?不然呢?考试不用看答案,我眠答案是标准,这话是凭空捏造?我眠是徒有虚名?”
“唉,应哥说到底还是嫩了点儿。”
“是我的错觉吗?我有点儿迷茫?怎么觉得小眠赢了也没多高兴?”
宁眠垂眸,陷入沉默。
她是真的没想到,谢应没有竞赛的常规方法解题,相反用了一个更为便捷的思路,这个思路还是她给谢应的卷子上用过的,不过在竞赛时这么做会影响成绩的起伏,因此在做题的时候,宁眠根本没有想过。
“到底谁输谁赢啊?”
谢应不用看卷子也知道结果,到底是宁眠,低头,笑了一声,回答的坦荡:“我输了,以后.........”
宁眠愣了下,没想到谢应会主动认输。
抬起头,宁眠安静地盯着他看。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失落与难堪,似乎只是享受,这场姑且能称作是比赛的赌约,漆黑的眼底蕴了光,眸子微微上扬,漂亮又张扬。
“........是我输了。”
宁眠闭上眼睛,打断他,虽然不想承认,但谢应是真的很优秀:“下个月月考结束,我搬回来。”
第33章 . 33 宁眠,你还说你不喜欢谢应?……
宁眠这一波认输让一班全体成员面面相觑。
而学校贴吧里还延迟了消息, 热火朝天讨论两方大佬将会如何拼死拼活争夺胜利。
【831楼:!一班的朋友们还在吗?呼叫一班的朋友们!结果到底是什么?】
【832楼:大家好,我本人蹲在一班班门口,他们班都穿越了吧, 一句话不说?】
【833楼:........不好意思, 我知道了比赛结果, 一时间分不清这场比赛到底是做给谁看, 让我缓缓。】
【834楼:啥意思啊?】
【835楼:操?什么情况?倒是说说啊????】
【836楼:谢邀, 一班某不知名成员。既然大家都想知道, 我就跟大家简单说一下,前边儿半天我也没看懂这题怎么做出来的,小眠还是照常发挥,答案比标准还标准。应哥有点儿......怎么说呢?另辟蹊径?我们都以为没结果的时候,应哥主动认输了, 结果小眠不让,也开始认输了。现在的情况就有点儿微妙?小眠跟应哥两个人抢着认输, 都试图把胜利的果实让给了对方(?】
【837楼:???哈?】
【838楼:真·表演秀????】
【839楼:小孟:不是说好要为爱竞赛吗?怎么感觉我是被演了?】
【840楼:不是?他们俩怎么回事儿?】
【841楼:妈的, 学霸的心事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透?】
“小眠。”云初帮忙收拾好东西, 跟宁眠回到座位旁边, “你怎么就认输了?你做的跟标准答案一样啊。”
“没,就是我输了。”宁眠已经接受了,把碳素笔放回笔袋,“谢应他做题的思路比我简单。”
云初懵了:“就因为这个?但答案肯定是你........”
“不止是。”宁眠顿了顿, 眼睫低垂, 很诚实,“比赛前我给了他两份我做过的竞赛题,有一道类型跟黑板上的类似, 他帮我简化了,还用在了做题上。”
“他........”
宁眠不想争论:“很厉害。”
宁眠坐回位置上,垂头拿出手机,想看一下云初之前发给自己的帖子现在成什么样了,再怎么说比赛前还是不少人压了她赢,只是还没点开,宁眠就看到了谢应的微信。
【XY:真跟我坐同桌?】
事已至此,宁眠难道还能收回来不成:【嗯。】
【XY:你比我先做完的。】
【XY:答案也是正确的。】
【XY:到头来还帮着我说话?】
【宁眠:嗯,我知道。】
【宁眠:但我确实输了。】
【宁眠:不需要让我。】
【XY:嗯?】
宁眠有种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错觉,但又不得不说:【解题思路,确实可以精简一点儿。】
【XY:对自己要求这么高?】
【宁眠:........嗯。】
【宁眠:我也没有让你,我想要的只是公平竞争的机会。】
【XY:嗯,知道。】
【XY:不管你信不信,这次我用了全力。】
宁眠抬起头,看向仅仅隔了一个位置的谢应。
谢应还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坐在位置上,垂着头,单手撑在他的下颌,姿势随意,嘴角微微弯起些弧度。
手机又震一下。
【XY:没有让你,还用了战术。】
知道宁眠经验丰富,他还故意说让她的话,想让她生气,想有机可乘。
【XY:因为赌约,我很想赢。】
消息传得太快,不到中午放学,全年级办公室的老师都知道宁眠输了,这件事也导致陆胜利在打铃之前进了班里,单独叫宁眠到办公室,想找宁眠好好谈谈话。
“坐,坐。”自从上次群架过后,陆胜利还没有跟宁眠单独进行过谈话,但每次看到宁眠的眼神都有微微的变化,“老师有些事儿想跟你聊聊,就比如最近,学习上有没有压力,还有........”
宁眠坐下,很直白:“老师,您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陆胜利放松一点儿:“那老师就说了,怎么说呢,老师先给你讲讲我高中吧,当时老师还在水源,一个小县城里,代表县里去上了最好的高中。”
宁眠立刻就明白了,陆胜利是要讲他的高中恋爱经历。
如果放在打群架之前,陆胜利这么把她叫过来讲一通,宁眠可能还是真的信了,但现在,宁眠只能想到陆胜利倒在地上委屈的表情。
陆胜利还沉溺在自己的故事里:“当时所有人都跟老师说上了高中,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俗!太俗了!老师能这么俗?老师多叛逆!”
宁眠敷衍地嗯了一声:“然后呢?”
陆胜利:“当时我们的条件哪儿有现在好?大黄土地,学校大课间还要按班级围操场跑圈,但我还是跑得最带劲。好多人就问我,问我陆胜利怎么每次跑圈你都不请假的,尤其是一拐弯,整个人都要冲出队伍了。我多不好意思,我就说我的愿望是当个体育生,提前锻炼锻炼,他们就笑我。”
宁眠眨了眨眼,没明白过来前者跟后者有什么关联。
“他们心里都门清儿,我是因为隔壁班的小姑娘就在拐弯处检查班级队伍整不整齐,想跑出去吸引人家注意力。”
“后来有一天跑圈,我照例跑出了班级的队伍,但拐角没见到她,我刚开始以为是她生病了,没在意。但是,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我都没再见到她了,我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到处去打听她去哪儿了。”
陆胜利喝了口茶水,语气忽然低沉下来:“他们说她家里有变故,转学走了。”
“老师原本有那么多机会亲自问她叫什么名字,可以跟她说说话,但因为要面子,因为他们都说高中时期有这样的情绪是个很不对的行为,硬生生忍住,一句话都没说过。”陆胜利的语气微微变了,“错失了机会,只能在笔记本上反复写她的名字。”
宁眠听见隔壁有水杯打翻的声音。
陆胜利愣了下,起身,看到隔壁语文老师的桌子上水渍摊了大半,连忙扯了大半包纸:“怎么了这是?”
语文老师慌乱地接过陆胜利手中递过来的纸:“手.......手抖了一下。”
“小心点儿。”陆胜利见她低头擦拭桌面,也没过多停留,又重新坐下,刚才的情绪被打破了,这伤春悲秋也不是说进去就能进去,“算了,算了。我们不追忆往昔。”
宁眠心想我也没想跟你追忆。
陆胜利:“老师今天找你,就是想问问你,你跟谢应是怎么回事儿?”
宁眠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回事儿?”
陆胜利摇摇头:“老师是问你对他什么感觉。”
宁眠皱眉,陷入茫然:“啊?”
“简而言之,你喜不喜欢谢应?”
虽然宁眠说了有话可以直说,但没想到陆胜利会这么直接,呛了一下。
“老师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能在这个年纪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很难得。”陆胜利见宁眠脸都憋白了,不想把她逼太急,安抚性地笑了笑,“昨天我也跟谢应谈过这个问题,只要不影响学习的情况,老师都是支持的。”
说实在话,在校多年,除非影响学习,他是一次都没反对过学生们谈恋爱。
陆胜利心里跟明镜似的,十六七岁的小孩遇到喜欢的人在正常不过,就算老师反对,父母反对,又能怎样,该恋爱的照样会恋爱,何况他不觉得这是错误。
他们这个年纪正是应该学习如何去爱,爱自己,爱对方,这是一门很玄妙的课程,但学校却从来不去开设,反而是把这个时间最应该教会的课程所扼杀。
对爱有憧憬,对未来有期望,两个人在一起可以相互进步,这是一件太美好的事情。
而他们不该把这些光亮藏在黑暗里,让他们摸着石头过河,走弯路。
陆胜利知道想要每个人都能够理解,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不用大惊小怪,这些天你跟谢应怎么回事儿,老师其实也都看在眼里。”陆胜利想跟她轻松聊会儿天,“老师跟你说这些事,是因为老师也经历过。当然,我没有要参与在你们之间,也没打算因为这个就叫你们家长,只要你们想好下一步,不会影响想要做的事情,可以承担这些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