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意远撇过头,不再看她。
阮惜灵看了眼一直坐在监视器后,翻着手里的笔记本,默不作声的楚问:“还有楚导也是。”
楚问抬起头,金丝边眼镜后的凤眼神情淡淡,开口就是工作:“你先在一边旁观,之后再跟你讲解注意事项和拍摄计划,你今天要注意的就是安静,别影响剧组拍摄。”
阮惜灵说:“好。”
打了一圈招呼,她站到戴乐游面前,眼神多了些许激动:“戴影帝好,我看过您的所有作品,很荣幸能有跟您合作的机会。”
戴乐游挑了下眉,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我的小粉丝?”
楚问翻动笔记本纸页的手指微微停顿,悄无声息看过来。
阮惜灵问:“我能和您合影吗?”
戴乐游点头:“当然。”
合完影,阮惜灵把照片存起来,以防万一还做了备份,戴乐游逗她:“别怕,照片没了可以再找我拍一张。”
“这怎么行。”阮惜灵认真摇头,“这是对前辈的不尊重。”
戴乐游笑了一声,听过阮惜灵或好或坏的传闻,实际一见,本人还挺有意思的。
到了午饭时间,阮惜灵打开三层饭盒,香味弥漫开来,萧静秀突然道:“这样不太好吧。”
场务说:“今天开小灶,阮惜灵还给大家订了大酒店的盒饭,马上就到。”
“连续几天的盒饭味道都差不多,确实有点腻了,换个口味也不错。”戴乐游笑着说,“我们有口福了。”
萧静秀还是觉得不妥:“我跟其他人吃一样的盒饭吧。”
巴瑶和她一条心,孟意远犹豫了下,对上萧静秀看过来的清澈眼神,还是选择站在萧静秀的立场:“我也是。”
阮惜灵无所谓,她本来就没做萧静秀和孟意远的份。
她笑盈盈说:“好。”
明明是自己拒绝的,孟意远却又有点不舒服,巴瑶见他眉心微拧,以为孟意远是觉得没面子了。
阮惜灵直接说好,劝都不劝一句,加上之前她只对孟意远点了点头,确实有些不给孟意远面子的意思。
郑华茂也说:“我最近感冒鼻塞,尝不出多少味道,也不用了。”
阮惜灵认识剧组的人时,也只是路过他轻微点了下头,跟孟意远一个待遇。被赵择敲打后,郑华茂老实了一段时间,明知不会有他的份,他也不想自找没趣,先一步开口拒绝了。
戴乐游端着盒饭,坐到卫玉诗旁边:“阮惜灵跟这几个人关系有点复杂啊。”
“剧组归楚导管,我们专注自己的事就行。”卫玉诗打开盒饭尝了一口,“真好吃,有空得跟惜灵多交流交流。”
戴乐游诧异看她:“打好关系方便蹭饭?狡猾!”
“这就是同性的优势。”卫玉诗勾起笑容,“换成你去蹭饭,第二天绯闻就能满天飞。”
戴乐游垂头丧气。
阮惜灵做的盒饭,分给除萧静秀几人的主要演员和工作人员,数量刚刚好,一直注意着的孟意远见状,脸色愈发糟糕。
阮惜灵来到楚问身前,楚问脑内划过她敬仰看着戴乐游,与戴乐游相谈甚欢的画面,头也不抬地拒绝:“我不用。”
另一边的巴瑶兴奋小声说:“不愧是楚导,果然不吃阮惜灵这一套。”
萧静秀抿出浅浅的微笑。
阮惜灵看出楚问似乎有点生气,但不知道原因,歪头继续问一句:“真不用吗?”
竖起的屏障,竟因为阮惜灵小心的一句试探轻而易举破碎。
“算了。”楚问板起脸伸手,“给我。”
阮惜灵微笑递给他:“用餐愉快。”
远处,萧静秀嘴角的浅笑缓缓消失,巴瑶的幸灾乐祸也僵在了脸上。
给下午的拍摄计划做完最后一行标注,楚问才放下纸笔,打开盒盖,里面都是他喜欢的食物,应该是阮惜灵特地参照他的口味做的。
心里因为阮惜灵和戴乐游互动产生的不快,消失无踪。
阮惜灵已经坐下来用餐,时不时跟小舒聊两句,严兰拿着两瓶饮料走过来,分给阮惜灵一瓶:“渴了吗?”
“有点。”阮惜灵抬头看她,微微一笑接过饮料,“谢谢。”
严兰连忙摆手:“哪用得着谢,我大饱口福了一顿,还得谢谢你呢。”
她计划好了一系列接近阮惜灵的流程,直接在阮惜灵身边坐下,事无巨细介绍剧组的情况,阮惜灵认真倾听。吃完午餐,严兰趁势头正好,继续跟着阮惜灵,带她在片场附近多转一转,差点连小舒的工作都抢了,惹得小舒气鼓鼓看她。
下午的拍摄快要开始,阮惜灵告别了过于热情的严兰,小舒不满道:“她肯定是想抱大腿。”
“别这样说。”阮惜灵感到好笑地道,“我知道,小舒是对我最好的。”
小舒瞬间被顺毛,红着脸傻笑。
阮惜灵抓紧时间,找了处僻静角落坐下来,小舒掏出她的习题册,阮惜灵把书本摊开在大腿上开始做题。
“装模作样。”巴瑶撇嘴,“还有严兰,尾巴摇得真欢,她居然是这种人。”
“我还希望能跟她变成朋友。”萧静秀面露失落,“能看清一个人也好。”
下午的拍摄颇为顺利,楚问脸上的严肃表情都舒缓了些,巴瑶拍完的时候,他甚至说了声:“不错。”
得到向来严苛的楚问夸奖,巴瑶的兴奋溢于言表,跑过去和萧静秀分享喜悦。
萧静秀的微笑温柔如水:“恭喜。”
一片其乐融融,轮到严兰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今天最后一场是严兰角色的退场戏,剧组拍摄并不是按照电影剧情的发展顺序,严兰的退场戏需要提前拍好。
严兰扮演的是一位小反派,萧静秀是她的妹妹,为了大义加入主角一行人,对付她的亲姐姐。
小反派奄奄一息,身旁空无一人,虚弱倒下时,接住她的居然是她又爱又恨的妹妹。
这场戏有复杂情感的碰撞与爆发,难度很高。
萧静秀很好地演出了角色的艰难挣扎,扶住姐姐的双臂僵硬,眼睛含泪,声音带着痛苦的颤抖,严兰却没能接住戏,连连NG。
楚问的声音越来越冷,严兰本就有点怕他,越想发挥越做不好,紧张焦虑到大脑空白,连一开始的状态都找不回来了,楚问看出这一点,寒声道:“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继续。”
剧组收工,严兰自觉去找他道歉:“对不起导演,我今天发挥太差了。”
楚问道:“你不是发挥差,就是单纯的实力不足。”
严兰:……扎心了。
第41章 “路过”
楚问道:“萧静秀的演技在八十多分浮动, 偶尔发挥惊艳,而你状态好的时候能到九十分,差的时候六七十分都危险, 太不稳定, 不想着精进自己,拉帮结派, 恭维讨好别人倒是勤快。”
严兰听得讪讪,她对阮惜灵的态度是有点明显,没想到楚问会当面提出来。
“我知道错了,导演。”
“给你一晚上时间,明早这场戏要过。还有, 跟人有矛盾就自己解决,别影响剧组,也别把刚进剧组的无关人士扯进来,拿她当枪使,不要让我看到你屡教不改。”楚问隐蔽扫了眼整理东西, 准备离开的阮惜灵, 严兰没有发现, 她有些没听懂后面的话, 但楚问的声音隐含警告,她来不及考虑, 直接点头应是。
她还想以后能再有进楚问剧组的机会, 可不想上了他的黑名单。
回酒店的路上, 严兰总算有空重新思考楚问的话。
刚进剧组的无关人士,不会指的阮惜灵吧?
天可怜见,阮惜灵和萧静秀本来就有矛盾啊!
她只是想接近阮惜灵,打好关系, 没有煽动阮惜灵针对别人的意思,从楚问口中讲出来,搞得好像多严重一样。严兰内心是有些暗戳戳的想法,如果阮惜灵有对付萧静秀的打算,她乐意帮把手,要是阮惜灵没这方面意思,以阮家的背景,她也不敢故意去影响阮惜灵,更别提拿她当枪使。
严兰欲哭无泪,她就因为这茬被楚问警告了?
剧组人员混杂,不可能全部一条心,楚问看在眼里,不影响剧组稳定,属于别人私事,可以私下解决的,他都不会插手,也不喜欢去管。阮惜灵进组第一天,楚问就因为一件小事,居然特地点了严兰一句。
很少上综艺的楚问,还跟阮惜灵参加过同一期节目。
年前有段时间,楚问请假离开过剧组几天,谁都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结果,严兰她们在综艺上看见了导演。
当时剧组震掉一地下巴的景象十分壮观。
她们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楚问上这个没意义的小节目是为了什么。
大概是为了取材吧。
严兰勉强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现在,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楚问对阮惜灵,是不是有点不一样啊?
在酒店外面下车,严兰摇头甩掉了乱七八糟的想法,楚问的态度还是少揣测为妙,最重要的是明天的拍摄,楚问下了最后通牒,要是明天还不行,她真的要完。
满脑子都是演戏的事,严兰食不下咽扒了两口晚餐,回房后拿起剧本继续揣摩。敲门声响起,严兰的沉浸状态被打断,她不耐烦地走过去开门,看见巴瑶站在外面。
巴瑶说:“秀秀想跟你对戏,你愿意吗?”
说是对戏,其实是照顾严兰面子的说法,萧静秀就是想帮她一把。
在巴瑶看来,严兰肯定会同意,实际上她的确有点意动,但看着曾经的朋友完全站在萧静秀那边,当萧静秀的说客,一副她们不计前嫌伸出援手,严兰应该感恩戴德的姿态,严兰心里来气,头脑一热道:“不用了。”
巴瑶不满道:“你还要不识好人心?”
严兰感觉想笑:“你是想说我不识好歹吧。”
巴瑶:“我没有,但你确实过分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严兰意兴阑珊。
不假思索拒绝完,她其实是有点后悔的,毕竟工作第一,但严兰看清楚了,就算她去了萧静秀的房间,也没法和她们其乐融融相处。而且,她在演艺圈是萧静秀的前辈,被不喜欢的后辈后来居上,严兰是不服气的,不情愿求到萧静秀头上,也做不到放平心态认真去和萧静秀对戏,所以就算了。
严兰道:“你回去吧。”
巴瑶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从此以后,她们算是连最后的面子情分也不剩下了。
严兰不觉得失落,反倒出乎意料的轻松,感觉了却一桩心事,继续揣摩剧本的状态都变好了些,隐隐有所体悟,但依旧难以营造出足够的张力。她的角色在这场戏迎来死亡,临死前的情感爆发,应当不逊于萧静秀,乃至隐隐更胜一筹,她却总是被萧静秀压一头。
思索半晌无果,严兰走到房间的小阳台上透口气,想着要不要去打扰卫玉诗,向她请教自己的问题。
这时,阮惜灵的声音传来:“晚上好。”
阮惜灵的房间就在严兰隔壁,彼此的小阳台同样相邻。阮惜灵正趴在阳台栏杆上,望着霓虹灯斑斓的城市夜景,左手端的塑料碗里放满了洗干净的草莓,时不时朝嘴里塞一颗。
阮惜灵把塑料碗递过去:“吃吗?草莓刚出来不久,还有点酸。”
严兰道了声谢,拿起一颗咬了口,跟阮惜灵说的一样,味道是酸酸的,不过她喜欢酸味,感觉还挺好吃的。
阮惜灵把塑料碗朝她的方向又伸了伸:“怎么只拿一颗?再多拿点。”
严兰木木地又拿了些,直到一只手快要拿不下,阮惜灵才收回碗。
严兰问:“你的助理呢?”
她看出小舒挺黏阮惜灵的,想起来也好笑,白天她想方设法和阮惜灵拉近关系的时候,小舒的眼神透出藏不住的提防,好像她会对阮惜灵心怀不轨似的。
阮惜灵周围有不少关心她的人。
严兰无事献殷勤,小舒警惕些也是应该的,就是火候不到家。
以阮惜灵过去的境况,也用不起多好的助理。
严兰陡然意识到,阮惜灵比想象的好相处,刚认识不到一天,现在都跟她一起吃着水果欣赏夜景了,根本不像某些人说的,骤然从小流量变成豪门千金,心态容易膨胀。
阮惜灵给人的感觉反倒愈发平和,宛如打磨出来的玉石,已经不需要特意再展示什么,静静待在那里,就能吸引别人的视线。
“我让她帮忙出去买东西了。”阮惜灵笑着回答。
阮惜灵看起来心情不错,无忧无虑的样子,严兰则满腔烦恼,没办法和她一样享受,不禁有些羡慕她的悠闲。
看严兰愁眉不展的样子,阮惜灵问:“你在想今天的戏?”
“是啊,问题还没解决呢。”严兰吐出口气,想到阮惜灵今天和卫玉诗相处得不错,卫玉诗好像挺看重她的,严兰问,“我打算找卫前辈问一问,你觉得呢?”
严兰和卫玉诗一同待在这个剧组的时间更长,但一直没多少交集,大概还没有阮惜灵和卫玉诗的关系近。
而且,严兰以前找卫玉诗请教过演戏方面的问题,卫玉诗性格不错,为她详细讲解了,严兰也欠下一个人情,到现在仍没能还上,再去麻烦卫玉诗,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阮惜灵说:“我之前见过卫前辈,她有事回公司了,应该还没回来。”
严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阮惜灵的双手在栏杆上交叠,把下巴搁上去,脑袋微歪看向严兰:“我看出了你的一点问题,愿意听听吗?”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严兰点头。
“说来话长。”阮惜灵直起身体,朝她招手,“到我房间吧。”
来到阮惜灵的房间,严兰第一眼看见茶几上摊开的剧本,密密麻麻写满阮惜灵的想法和注释,原来人家完全没有优哉游哉,只是下苦功的间隙,抽空去阳台休息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