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内的秦婉闻言点了点头,恍然回神她看不见,才开口,声音里透着丝女儿家的甜蜜:“除了他还有谁,你还要吗?这儿还有许多呢。”
话落又塞了一个其他口味的糕点进了口。傅于景在轿内准备的糕点尺寸比平日的要小上许多,女儿家正好一口一个,外头还裹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米纸,这样夹取的时候也不会留渣。
可见傅于景是用了心的。
见状秦婉中心更是觉得如喝了蜜一般的甜,那股甜味还在不停地蔓延,就连刚刚出嫁时的略微伤感都被淡化了些许。
擦干净手上不存在的碎末,秦婉随手取过一旁精巧的白玉茶盏无意识地拿在手中把玩,唇边漾起一抹笑意。
傅于景对她的感情从来都不挂在嘴上,却体现在了各个细小的方面。细到渗入到了她生活的每个角落,小到直接扎进了她柔软的内心深处。
让她感受到他曾经的话,都不只是一个说出口的承诺,而是的的确确地当作生活在继续。
“小姐咱们到了。”
轿外忽地传来织芸压低的声音,秦婉定了定神将手中的茶盏放回食盒中,便感觉到轿子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扑面而来的磅礴龙气。
是傅于景站在轿外,与她仅隔了一道双面绣的赤色轿帘。
“咚——”
随着轿门被踢得发出轻响,便听见那人朗朗的清浅嗓音,带着比往日更为外露的笑意。
“婉婉,我来带你回家。”
话落门帘内便伸进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五指修长温润如玉,正朝着秦婉摊开掌心。秦婉压下心中的涟漪,透过盖头的赤色流苏,瞧着对方掌中清晰的三条纹理线,胡思乱想着哪条才是感情线。
直到轿外媒婆的喜庆唱词传来,秦婉才轻轻地将手搭了上去。
指尖甫一触碰到傅于景的掌心,就被他牢牢地攥在手中,似是怕她跑了一般的急切。
*
“小姐盖头不能自己掀开的!”
这头刚拜完堂好不容易能得到休息的秦婉,一进婚房,待喜婆一走就迫不及待地自行掀开了盖头。皇子礼制下迎娶正妻,凤冠霞帔自是少不了,光是头上戴的金凤冠就压得她脖颈酸痛,更别说这一路的流程繁琐,秦婉早就想取下了。
“让我歇歇气,这婚礼也太受罪了,真不知道那些身娇体弱不会武的大家小姐是怎么受得住的。”
秦婉坐在床沿嘴里头小声嘟囔着,松了松筋骨顺势将要躺在床上,哪知刚躺下就被硌得差点跳起来。回头一看,宽大的红色床榻上正洒满了桂圆花生等坚果,不由得一脸懵的转头看向一旁的织芸。
她一个被困在现代别墅区的小精怪,自是不懂古人成婚的这些吉祥兆头。
织芸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迎向秦婉的目光时忙将手拢在唇下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其中的笑意倒是半点不掩饰:“小姐,这成婚喜床上都会洒些花生、桂圆、红枣跟莲子,其中这意思嘛.....连起来自是‘早生贵子’!是希望小姐跟三殿下早日喜得麟儿!”
早生贵子?
她才多大啊,倒也不必这般急切......
看着手心里的花生,秦婉脸上不由得泛起了淡淡红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她娘给的那册子里的绘图。原还挑剔着里头的画风,从未深想过其中的门道,如今想来.....竟还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小姐您脸怎么这般红,是不是太热了?要不要开窗透透气?”
织芸略带着担忧的声音突然响起,秦婉似才回过神,猛地将手心里的花生丢在床榻上,就跟被烫到了似的,忙不迭的站起身疾步走到桌前坐下。
“不用,我歇一会儿就好。”
话落就将桌上的杯中水一饮而尽,入口的辛辣猝不及防,不由得让秦婉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小姐!那是合卺酒!快喝杯茶润润喉。”
一旁的织芸见状忙上前给秦婉倒了杯茶。看来不仅要像夫人说的那般在路上注意着小姐的举动,这进了婚房更要注意些。不仅自行将盖头掀了,就连这合卺酒都被喝了一杯。
秦婉喜茶不爱酒,当然最大的原因是没喝过酒。如今这一杯实打实的白酒下肚,头就有些发昏发沉,眼睫还在不停地轻颤,即便度数并不高,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杯倒。
连着灌下去两杯浓茶,秦婉也没见清醒些,甚至渐渐趴在了桌上直接睡了过去。
独留一旁的织芸怔愣当场。
“小姐?小姐?”
织芸轻摇着秦婉的肩膀,不由得有些焦急,这盖头还没掀呢,就这么睡过去可怎么是好。可睡得正香的秦婉自是不会给她想要回应,只胡乱的伸出手挥了两下这扰人清梦的声音。
见状织芸也没法儿,转头瞧了眼窗外的天色还早,殿下怎么着也要到天黑了再回房。抿了抿唇便将秦婉扶回了床榻边,伸手将床上的“枣生桂子”撸到一旁,便小心地将秦婉安置在榻上歇息。
想着待三殿下回房前,再将小姐扶起来。
“唔......重.....”
秦婉昏睡在梦中呢喃出声,恍惚觉得脑袋沉重无比,无意识地伸手扯着头上精美气派的凤冠,面上带着丝女儿家十足的委屈。
此番孩子气的醉态织芸也是第一次见,瞧着她实在难受,织芸心中也有些心疼,这么大的凤冠不卸掉自是硌的不舒服。又转头瞧了眼天色,织芸心下一横,便上手轻巧地替秦婉卸下了头饰。
头上松了一大截,秦婉舒服的转了一个身,结果却被繁复的婚服绊住,不由得又无意识的哼哼出声。
织芸:........
认命的上前又替她解了外头的霞帔,仅着一身红色里衣的秦婉顺势往床榻内侧一滚,自行的钻入了被中,只给织芸留下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织芸:......她还是有愧夫人的叮嘱。
*
天色将暗未暗,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织芸估摸着她家小姐此时酒应该也醒了,便打算推开房门进去帮她重新穿戴。谁知手还未覆上门框,便被身后的一道清朗的声音止住。
“你退下吧。”
来人正是早早离席赶来的傅于景。
当下织芸便是汗毛一竖,立即跪地结结巴巴的开口请安。
声音都比往日要大上不少,傅于景不由得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挥了挥衣袖,便自行推开房门进去。
而指望着提高音量来叫醒秦婉的织芸,注定要落空了。三皇子府房屋宽敞,傅于景又喜静,隔音自是做的极好,何况这主子睡得正院。即便掐着嗓子唤人,声音也都会被削减个七八成。
更别说秦婉还喝的醉醺醺,此时正四仰八叉的睡在宽大的床榻上,别提有多香。
故此,傅于景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番情形。
脚下的步子不由得一顿,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原以为他已经来的够快了,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还是等不住自己睡着了。
“婉婉?醒醒,咱们喝完合卺酒再歇.....”
傅于景几步走近,俯身凑到秦婉的面前,话说到一半便顿住,高挺的鼻尖凑近秦婉的红唇轻耸,那萦绕的淡淡酒气还未完全散去。傅于景不由得噗嗤一笑,自言道:“原来不是累着了。”
如瀑的长发轻轻扫过秦婉的脸颊脖颈,传来的痒意让秦婉不由的哼哼出声,那浓郁的龙气又裹挟着磅礴的生气环绕在她的周身,似让她浑身的细胞都吸饱了一般舒适。
秦婉似有所觉,懒懒地掀开了眼皮,卷翘的睫毛向上翻起,露出了一对明亮的眸子,此时微眯着看向面前人,似是还未酒醒。
“傅......于景?”
女孩儿的声音软糯娇俏,许是因为醉酒还有些迷糊,就如同在撒娇一般。
使得听在耳中的傅于景唇边笑意渐深,伸手抚了下女孩散落满枕的墨发。眼下的女孩儿一如往日地娇媚漂亮,眉间的花钿使得她本就出色的五官更多了一丝艳丽。
傅于景喉结不由得轻轻滚动,声音低哑又温柔:“是我。”
“你来了。”
得到了确认,秦婉的调子变得欢快又明媚。随即便伸出双臂猛地攀上了傅于景的脖颈,一个翻身就将措手不及的傅于景压在了身|下,整个人就如同树袋熊一般的缠|绕在他身|上。
短暂的愕然过后,傅于景便顺势用力搂紧了怀中的少女,两人脖颈相缠,感受着彼此相同的体温,如两株并蒂而生的扶桑。
终将得偿所愿的傅于景,喉间发出舒心的喟叹。
“嗯,我来了。”
我来了,余生都不会走。
天地之大,只你,只我,足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