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谢靳时并不想当众挑明三人间的复杂关系，不由得用上了近乎逼问的语气：“谢总是个明白人，不可能听不懂我的意思。”
谢靳时笑意一敛，“你跟谢景辉关系不太好？”
“谢总何出此言？”苏怡琳没听明白他这个问题的深意，下意识回答，“谢总待下属很好。”
谢靳时不置可否，慢悠悠地说道：“既然你和景辉没什么过节，怎么句句话都有种逼我把他踢出SL的意思？”
苏怡琳一愣神，随后反应过来，“谢总，您要为了一个女人……”
“手足相残？”谢靳时替她补上未说完的后半句话。
他厌恶地看着苏怡琳，随后拿出手机拨通了谢景辉的电话，撂下两个字：“出来。”
谢景辉放下酒杯，立刻出了宴会厅。
远远儿地，他看见谢靳时和苏怡琳面对面站着，提着一口气跑到二人跟前，“哥，这是……”
谢靳时低头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道：“你把刚刚跟我说的话，跟你们谢总重复一遍。”
苏怡琳闭口不言，面对着谢景辉逼问的眼神，她将头垂了下去。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钟思齐清了清嗓子，适时开口：“她问谢总是否知道尹小姐和您的事情，说你们二人经常相谈甚欢，暗示谢总您对尹小姐的感情不太一般。喔……她还问谢总是不是要为了一个女人跟您手足相残。”
谢景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哥，我就算是混账，也不可能打堂嫂的心思。您不相信我您也得相信堂嫂，她放着您不要去跟我相谈甚欢，这不扯淡吗？”
他语气有些急，生怕谢靳时信了苏怡琳的话。
谢靳时扫了他一眼，“是挺扯淡……”
“是啊。”谢景辉松了口气。
随后，谢靳时看向他问道：“这几年SL业绩没有起色，是不是闲人养得太多了？”
他在德国的时候让钟思齐调过苏怡琳的资料，她进公司半年没能完成一个独立项目，实习期综合评定中等，却能在当时SL只欲转正一人的情况下变成那个破格录取的人，甚至差点儿挤掉当初综合评定第一的尹梨。
要是苏怡琳老老实实也就罢了，偏偏她还喜欢到处上蹿下跳，唯恐别人不知道她就是个肚子里没货只会挑拨是非的绣花枕头。
谢靳时又看了苏怡琳一眼，很快移开。
她还不是绣花枕头，就是个枕头而已。
谢景辉听明白了谢靳时的意思，“我明白了谢总。”
他也没想着保苏怡琳，事实上在德国那次，谢景辉就气得动了辞退她的念头，只是宋萝到他面前以公司老员工的身份求情，谢景辉才暂且同意她留下来。
苏怡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二人，“谢总，你不能辞退我！”
“华誉总裁为了一个女人辞退员工，谢总，您不觉得您的做法有些太小家子气了吗？”
谢靳时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不是小家子气，我就是小心眼儿。”
第45章 谢爷爷请客
打发走了苏怡琳, 谢靳时将谢景辉叫到一旁。
“苏怡琳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SL。”
谢景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靳时看着从宴会厅跌跌撞撞走出来的某个喝醉了的中层领导，冷声道：“年前我要看到你查的结果。”
普通小公司尚且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更何况华誉集团风雨几十载, 子公司涉及产业众多, 员工更是不计其数，其内里的腐肉定然数量庞大到无法想象。
苏怡琳只是一个开端, 前几年谢靳时刚刚接手华誉的时候羽翼未丰，一直没寻到机会治理，如今到时候了。
谢景辉接了这么个任务，再没了看年会表演的心思。
他长吁短叹地往外走，明日SL就正式放春节假了, 在这个档口平白无故多了个工作，是个人心情都不会太好。
谢景辉打电话给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的助理，“你去查宋萝手下的苏怡琳到底是谁力保的，别跟我说是宋萝，往上查。还有, 把近几年新升职、调任、破格录取的所有员工的背景统统给我过一遍。”
“好的谢总, 您什么时候要结果？”
“年前, 尽快。”谢景辉想了想, 谢靳时说的年前应该是腊月二十九往前，他总不能在大年三十用这种事情去寻他的不痛快。
“谢总, 明天都腊月二十七了。”助理委婉地提醒他。
谢景辉沉吟片刻, “辛苦一下, 你找几个信得过的，晚两天回家，腊月二十九之前务必把结果给我，到时候给你们包红包。”
“好嘞, 谢总您放心，我立刻去办。”
谢景辉挂了电话往外走，准备回趟公司，有些事情怕助理不好出面，还是得他亲自去办。
走到酒店门外，谢景辉点了根烟。
他将外套搭在臂弯内没穿，寻了处无风的地方等待司机。
烟抽了一半，车也到了。
谢景辉掐灭香烟，正准备上车，臂弯内的外套突然被人扯住。
苏怡琳从8楼下来后一直等在谢景辉的车旁，见司机发动汽车后，她紧赶慢赶，终于在谢景辉走之前赶到了他身边。
“谢总……”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谢景辉，一双手冻得发红，原本秀气的玫瑰金戒指戴在这么一双手上，也变得毫无美感可言。
“放开。”谢景辉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虽平日里和颜悦色惯了，但谢家人的冷眼冷面也并非不会。
“谢总，我求求您了，我不能辞职，辞职了我一定活不下去的。”
苏怡琳不能离开SL，如果她丢了这份工作，那么来年再去投简历就更不占优势。
她工作半年几乎没有什么过硬的业绩，德语又大幅度退步……到时候只能去些刚起步的小公司，薪资待遇远不如现在。
由奢入俭太难了，苏怡琳不甘心。
“不是辞职，是辞退。”
谢景辉像丢垃圾一样轻轻松开了臂弯里的大衣，又掸了掸西服袖子。他拉开车门，轻飘飘丢下一句：“喜欢就拿走。”
谢景辉的车消失在视野中，苏怡琳失魂落魄地抱着那件羊绒大衣。
她突然看见不远处谢靳时环着尹梨出来，谢靳时像是怕尹梨冷着，停下来将她身上的羽绒服紧了紧，又帮她把帽子扣好。
事已至此，苏怡琳清楚地知道或许求求尹梨是唯一的法子。
但她不能，她哪怕被SL扫地出门，也绝不会拉下脸去求她，绝不。
她愤愤地转身离开，原本想将衣服找个垃圾桶丢掉，但在瞥见商标后，苏怡琳直接打车去了二手店。
酒店门口，谢靳时怕尹梨光腿太冷，匆匆将她塞进车后座，让钟思齐将暖气开到最大。
“我今天好看吗？”尹梨整个人缩在羽绒服里，眉眼笑得弯弯的，期待地看着他。
“好看。”谢靳时看了她一眼，随后抬手去摘尹梨的口罩，“还戴着做什么，不闷？”
“别……”尹梨往后缩，脸偏开，“不摘。”
谢靳时察觉到不对，从舞台上的面纱开始，到现在不肯摘口罩……
他微微蹙眉，趁尹梨不备，直接将口罩扯了下来。
“干嘛！”尹梨立刻去遮脸，却还是迟了一步。
“过敏了？”谢靳时对她这副模样熟悉得很，上次他吃了尹梨给的曲奇饼后，脸上也是相似的样子。
尹梨吸了吸鼻子，将头转过去不看他。
女孩子爱美，自然是不愿意被男朋友看见自己不好看的样子。
“去医院。”谢靳时吩咐前面的钟思齐。
尹梨：“不去，回家。”
谢靳时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腕，“去医院看看，好不好？让医生给你开点药。”
尹梨摇摇头，“吃过了，不痒了。”
“那就回家。”谢靳时将她揽到怀里，柔声问道，“因为过敏才戴了面纱？”
尹梨委屈地点点头，“对啊，就是那个跳印度舞的小姐姐戴的面纱，你没看出来吗？晚柠帮我去借的。”
“没有，我今晚只看了你。”
“我都丑死了……”尹梨将头埋进他怀里，“这还是没卸妆的，卸妆了就没法儿看了。”
“没事，我眼睛自带磨皮功能。”谢靳时用指缝梳她的头发，挑起一根小麻花辫仔细端详着。
尹梨突然打了他一下，不自觉抬高音量，“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现在不磨皮就没法儿看了？”
“没有……”谢靳时顿了几秒，跟前面的钟思齐说，“前面找个超市，买两包杏仁回来。”
钟思齐一愣：“啊？”
“做什么？”尹梨抬起头，见他脸上丝毫没有笑意。
谢靳时淡淡地说道：“陪你。”
“你觉得过敏不好看，我陪你一起。”
尹梨看不出来他是认真的还是玩笑，她抬手去扯谢靳时的脸颊，低声骂了他一句：“神经病……”
随后，她表情放松了不少，隐隐露出了些笑容。
车又行驶了五分钟，钟思齐见前面有家24小时便利店，放慢了车速，“老板，杏仁还买不？”
尹梨彻底被逗乐了，忙道：“不买，你别理他。”
到了家，尹梨坐在化妆桌前卸妆，身后的谢靳时搬了张凳子坐在她旁边。
“你吃什么过敏？”他印象中尹梨胃口好得很，像是没什么忌口的。
“芒果。”尹梨凑近镜子，端详着脸上的小红疹子，“当时在后台，我们公司的一个姐姐给我们拿蛋糕，说是百香果味儿的，可能里面掺了芒果我没吃出来。”
谢靳时看着她毫不在意的样子，总觉得不太对，“她不知道你过敏？”
“不知道，也就熟悉的人才知道吧，我跟祁红都没怎么说过话。”尹梨动作一顿，回过头看他，“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我在8楼遇到苏怡琳了。”若是谢靳时今日没有遇见苏怡琳，倒是真有可能相信尹梨过敏只是意外。
但苏怡琳不知为何上了只有中层以上领导才能进的8楼，又堂而皇之跑到自己跟前来“告发”。以她那做事儿不过脑子的行事风格来看，顺便借别人的手给尹梨送个芒果蛋糕倒也说得过去。
“她应该知道的……”尹梨大学同班同学几乎都知道她芒果过敏，聚餐的时候从不将芒果制品往她跟前放。
尹梨也生出了几分怀疑来，“我给祁红打电话问问？”
谢靳时：“不用，我让钟思齐去办。”
他凑近摸了摸尹梨的下巴，轻声道：“不能让你的疹子白长。”
“对了，祁红想给我引荐你们华誉的……”尹梨一时间脑子有些卡壳儿，“两个约莫五十来岁，嗯……一个斜顶有些胖，另一个中等身材。”
“刘博发和陈东强。”
“好像是。”尹梨蹙着眉，“我看见胖的那个强行摸人家姑娘手……”
“两个老色胚。”谢靳时沉着脸，“我知道了，这事儿我来办。”
临睡前，尹梨去谢靳时房里拿枕头。
他今日胃不疼了，自然没有让人再看着的道理。
谢靳时刚从浴室出来，披着件深蓝色的真丝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搭在腰间，V型的睡袍领子一直开到小腹处。
“我今天回去睡。”尹梨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你明天回家？”谢靳时方才出去倒水的时候，看见了客厅里放着的小行李箱。
尹梨点点头，“我妈催我呢，年前还有事情忙。”
她本以为华誉放春节假后，可以谢靳时一起窝在这儿待到大年三十早晨的。
谢靳时神色难辨，他走近尹梨，抬手在她脸颊摩挲，“要是你夜里脸上的疹子再严重了怎么办？”
“啊？”尹梨摸了摸脸，“夜里？”
“嗯，要不要考虑再跟我住一晚，我好随时看顾你的情况。”
尹梨觉得他这蹩脚的理由实在是好笑，“所以谢总是要彻夜不睡，盯着我的脸看一整晚疹子有没有更严重吗？”
谢靳时颇为正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就见不到了，得提前看够十几天的量。”
“肉麻。”尹梨将他的手挪开，又把枕头放回了他的枕头旁边，“华誉放假，你这个总裁放不放？”
她想着就算回了家，也是能抽空出来跟他约会的。
谢靳时想了想，“应该要到年三十当天。”
去年那会儿谢靳时大年三十还得飞国外出差，今年能放个几天假已经算很好了。
尹梨有些失望，她掀开被子钻进去，“行吧，那你不忙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好。”谢靳时去衣帽间换了身睡衣，“过年准备干什么？”
“走亲戚或者躺着吧。”尹梨不是个愿意到处凑热闹的性子，过年街上人太多，她也不乐意总是往人群里凑。
她翻过身去看谢靳时，以为他有什么安排，谁知道尹梨瞪着个大眼睛盯着他半天，只换来他淡淡的一个“嗯”。
两个人躺在床上聊天，多数时间都是尹梨在说，谢靳时偶尔应两句。
不过了多久，尹梨从大学时代谈到了初中的事情，她说着说着突然停下了，她的捧哏似乎沉默许久了。
偏头看去，谢靳时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小片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