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梨将手机放回口袋里，伸手拨开他的外套，环住他的腰，“时间差不多了……”
“嗯，走吧。”
谢靳时回抱住她，他盯着尹梨看了许久，最终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
“有事情就告诉我，无论什么事情。”
尹梨点点头，她缓缓松开手，“能不能管你要一样东西？”
“你说。”
尹梨牵起他的手，将他的袖扣卸了一枚下来。
这副袖扣是谢靳时最常戴的，是今早尹梨亲自帮他扣上去的。
“一人一个。”尹梨将东西收进口袋里，仰着头朝他笑笑，“走了，再不进去Sandra要着急了。”
谢靳时看着她，最后用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指腹在她唇中间轻轻蹭了蹭。
“去吧。”
尹梨点点头，迅速转身。
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她死死地攥着拳头，没再回头。
跟Sandra汇合的时候，尹梨已经将状态调整好了，但红着的眼眶骗不了人。
Sandra看出来她的情绪，拉着她一起畅想着去德国以后的美好生活。
“Evans给我们准备了火锅接风，我知道你不喜欢吃德国菜。”
尹梨笑了笑，“谢靳时说我住的地方离你们家很近，以后可能得经常麻烦你们。”
Sandra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胸膛，“你放心吧，我答应了谢要好好照顾你。”
“他跟你说要好好儿照顾我？”
“不止，他还给在德国的几个朋友都打了招呼，他应该给你发了好几个电话号码吧？”
尹梨摇摇头，谢靳时并没有给什么电话号码给她。
登机后，她拿出手机关机的时候，看见了一条最新的信息。
上面编辑了六个人的电话号码，有他们的家庭住址和工作时间，连谁会修灯泡谁会通下水道都有标注。
尹梨眼眶一热，低头编辑着什么，写写删删折腾了好久，最终还是没发出去。
她将手机关机塞进包里，随后几乎整个航程，她都将手伸进口袋里，握着那枚袖扣。
尹梨睡了几个小时，醒来以后挑了个电影看。
是那部上回跟谢靳时一块儿在家里看的喜剧电影。
电影播放着，但尹梨也没有认真在看，思绪早就跟飞机航程相反的方向飞走了。
飞机落地德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Evans开车过来接他们。
尹梨看着不远处一个蓄着胡子的男人往她们这儿走，要不是Sandra激动得扑上去亲他，尹梨都没能想象到那就是Sandra的老公。
她还以为Sandra喜欢的会是像谢靳时那一款的，稍微斯文一点的男人，但眼前的人显然不是那样的。
“你好，我叫胡广耀，东北的。”胡广耀跟尹梨打了个招呼，“谢总女朋友是吧，Sandra跟我说过了，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全是辣的。”
尹梨跟着他们回了家，胡广耀将他们带来的火锅底料放进锅里，然后回厨房炒菜。
“喝酒吗？”他拿了三个杯子出来。
尹梨摆摆手，“我喝不了。”
胡广耀让Sandra去拿饮料，他自己则倒了一满杯的白酒，坐下来嘬了一口，“以后有空就来吃饭，德国这地方旁的没多好，好在上下班时间固定，假期也多，大晚上的商场不开门也没处去，你一个人也无聊，多来玩儿。”
尹梨笑着应下。
吃完了饭，胡广耀把她送去了住处。
谢靳时租的地方是一栋两层的小楼，主卧在二层，房间里还有一些他之前没带走的文件和资料。
尹梨将他留在这儿的东西统统收进抽屉里，用东西压住。
总是看见有关于谢靳时的东西，会扰乱她的心绪。
她来的时候没有带任何跟谢靳时相关的东西。
除了那枚袖扣。
睹物思人太难受了。
尹梨看了一整晚的电影，强迫自己不去想。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第二天一醒来就收到了Sandra夫妻的电话，叫她一块儿去超市买东西。
尹梨忙收拾好自己下楼，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了本地的超市，又去了中国人开的小超市。
她在街上偶然看见一家手工艺品的店，拿着那枚袖扣进去让人帮忙将袖扣后面的部分割掉，然后钻了个小孔，穿了根链子进去戴在脖子上。
“睹物思人。”Sandra看见她胸口的东西，如此评价道。
尹梨将袖扣塞进衣服里，然后拉紧拉链。
她隔日就去公司报道，带她的领导是中国人，四十出头的一个姐姐，姓林。
林姐对她要求很严格，听说她是分公司上来的，刚毕业一年多，更是手把手地带她，一点差错都不允许出现。
尹梨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晨起上班，中午和同事随便吃点三明治简餐，下午下班以后步行去超市买菜和面包。
她和谢靳时的交流不多，后者最近很忙。
华誉近期动作很大，在筹备新产品上市的同时，还在涉及全新的领域。
经常是尹梨发个信息过去，谢靳时很久才能回复。
尹梨很快认识了几个德国的邻居，一开始据胡广耀说中国人在这儿会被邻居当成宝贝，果然没错。
邻居大婶每每得了什么新鲜东西就往尹梨这儿跑，只为了换她一小碗刚做完的菜回去。住在街对面的英国大叔也经常用一些水果和食材，去找尹梨讨火锅吃。
尹梨周末的时候走遍了周边的几个城市，她每每到达一个新的地方，都会拍一张照片，连同明信片一起寄回国内。
后来，谢靳时也开始学着她这种交流方式，他每去一个地方出差，便会特地拍一张当地最有特色的风景照寄去德国。
有一回估计是谢总许久没出差，不知道寄什么好，便给她拍了一张谢思澄戴着红领巾的照片。
不知不觉她到德国已经两个多月了，某天下午，尹梨抱着电脑去找林姐讨论方案的时候，无意间听见她在打电话。
“好的，谢总哪天到？”
尹梨抬手握住脖子上挂着的袖扣，心跳倏地加速。
第64章 鸡死不鱼
华誉总部领导落地德国的当天, 原本负责接待的同事临时有事情请假了，林珊南正站在办公室里，寻摸着新的人选。
在尹梨的疯狂暗示下, 林珊南将接机的活儿交给了她。
“尹梨去吧, 你刚从国内过来，应该跟总部那边的人比较熟悉。”
尹梨立刻收拾东西起身, “好的林姐，保证完成任务！”
林珊南看着尹梨那副面带绯红，少女怀春的样子，很是不放心。
临走前，她将尹梨拉到一边, 轻声叮嘱道：“有些人不是我们能攀附的，自己注意分寸。”
尹梨连连点头，朝林珊南保证：“林姐，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不会丢人。”
她肯定会在外人面前克制好自己对谢靳时的欲望, 等到晚上回去以后再亲。
尹梨到德国以后就没开过车, 林珊南找了熟悉本地道路的Felix开车陪她一起过去。
Felix是本地人, 跟着部门内的几个中国人混久了，也能偶尔说上几句简单的中文。
比如下午, 尹梨刚坐上副驾, Felix就拍了拍方向盘, 大喊道：“坐稳了，老司机开车了。”
尹梨听完脑瓜子隐隐作痛，用德语提醒他，“一会儿见到领导千万别说这句。”
Felix看向她问道：“咋的？梁哥说我, 我讲得挺……表尊。”
“是挺标准，但是很不正式。”尹梨再次重复，“正常打招呼就可以了。”
Felix无奈地一耸肩，算是答应了。
他眉头紧锁，时不时侧头看向尹梨，纠结了许久，像是想要说什么。
尹梨习惯了他这副模样，一般都是想秀一下自己的中文水平，但是大脑卡壳儿了说不出来。
“说德语。”她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还早，航班可能会延误半个小时左右。
“你不接受我是因为我不够认真吗？”Felix切换到母语状态，说话听起来顺耳多了。
尹梨摇头，“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我有男朋友。”
“不是劳工。”Felix盯着她，“汁要，不是劳工，我就刻以。”
“你不可以。”尹梨无奈，“等我回国就会结婚的。”
Felix迅速用德语说道：“还有半年多，我可以让你爱上我，然后留在德国。”
他这副理论说了很多次了，尹梨也没法儿让他放弃，只能每次都以同样的话拒绝他，“我很爱我男朋友。”
“哇喔。”Felix叹了口气，“Sandra说这叫鸡死不鱼？”
尹梨揉了揉眉心，比外国人学中文成语更可怕的，是一个外国人教另一个外国人说中文成语。
她给Felix纠正了一路至死不渝的读音，终于在到达机场的时候听他说了一句标准的。
“非常好。”尹梨夸他。
Felix乐乐呵呵地下了车，嘴里神神叨叨地一直念叨着，一直到接机口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他才恢复严肃。
他们等了二十来分钟，终于看到了中国人的面孔。
两方打了个招呼，尹梨问道：“谢总还没出来吗？”
“谢总在后面。”
尹梨翘首以盼，目不转睛地盯着出口，又过了几分钟，一个熟悉的人推着行李车朝她这儿走。
“堂嫂！”谢景辉摘了口罩，朝她笑，“他乡遇故知，没想到是你来接机。”
尹梨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是你啊……”
尽管失望透顶，但她还是很快调整好了状态，“走吧，先去办入住，晚上安排了中餐给你们接风。”
尹梨说着就要转身，见谢景辉站在原地不动，奇怪地看着他，“走啊。”
“再等等，后面还有人。”谢景辉往后看了一眼，“喏，来了。”
尹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脚步停滞。
惊鸿一瞥。
尹梨呼吸一滞，耳边嘈杂的声音仿佛都渐渐远去，只剩下她的心跳，和那人脚步落地的声音。
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握，整个人不受控地有些颤抖。
“看傻了？”
谢靳时已经来到了她跟前，微低着头，一如既往的清淡神色，嘴角挂着笑。
尹梨还是没有动作，她放慢呼吸节奏，试图让自己此刻的头重脚轻缓解一点。
“怎么不说话……”谢靳时抬起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她的脸颊，就突然被她抱住。
在场的五六个人都吓得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放，其中一个人指着墙上的一副全德文的宣传画，看得津津有味，还拉着别人一同观赏。
只有Felix，他看着尹梨抱住谢靳时的时候眼睛都直了，立刻拔脚准备过去。
华誉的几个人立刻将他拦了下来，强迫他看宣传画，并且帮他们翻译上面写的德语。
谢靳时完全没察觉到几步开外的情况，轻笑了一声，回抱住尹梨。
他用伸手轻轻拍着尹梨的背，有些吃味儿地说道：“我还以为是德国帅哥看多了，不认识我了。”
尹梨吸了吸鼻子，“我来之前答应了林姐，要克制自己……”
“够克制了。”谢靳时覆在她耳边，“我以为你会更激烈。”
尹梨放开他，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
“走吧。”她在前面带路，对上其余人探究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
谢靳时跟尹梨坐Felix的车走，其余人乘坐公司的车，直接到酒店。
回程的时候，尹梨自然地陪着谢靳时坐在后面。
“Felix，麻烦去我家。”
Felix陡然回过头，瞪着他那双蓝色的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谢靳时，指着他，“你是鸡，鸡……鸡死不鱼！”
谢靳时茫然地看着这个突然激动起来的德国人，用德文问道：“你说什么？”
Felix好战分子的基因被勾出来了，他中文说不利索，德语还说不明白了吗？
“你是梨的男朋友？”他警惕地看着这个黑发的中国男人。
谢靳时点点头，只思考了一瞬，便准确地报出了他的名字，“Felix？”
Felix还没反应过来，尹梨倒是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Sandra说的。”
自尹梨来了德国，Sandra微信给他汇报项目情况的时候总会夹带私货，给他说上几句尹梨的近况。
其中就包含尹梨的三位追求者。
齐思源——中国东北人。
亚历山大——出生在俄罗斯的中国人。
Felix——德国人。
据Sandra的描述，经过尹梨不断的拒绝，前两位已经放弃了追求。目前只有这位Felix依旧执着，甚至说出了想要尹梨爱上他然后留在德国的危险言论。
Felix气愤极了，脱口而出道：“Sandra，瓜……瓜娃子！”
随后，他愤愤地盯着谢靳时，一字一顿道：“你，捻轻人，不降捂得！”
“他说什么？”谢靳时实在是无力翻译他那个夹杂着各地方言口音的中文。
“他说你年轻人不讲武德。”尹梨耸耸肩，有些想笑，“约莫是觉得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很不道德。”
“梨。”Felix气得脸都红了，他语速极快地问尹梨，“他安排人监视着你，你不生气吗？Sandra为什么会被他收买？”
Felix说的是德语，因为生气语调有一些变化，且语速极快。
尹梨没怎么听得懂，只能隐约分辨出几个单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