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男人和眼前的人慢慢重合起来,昭昭心底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
箫容景进来看到的不是什么美娇娥,反而是一个嫩生生的姑娘,杏眼桃腮,怯生生又有点好奇盯着他看。目光触及对方脏脏的小手和一身穿的七零八落的袄裙,眉头不动声色皱了皱。
慢一步进来的青碧也注意到昭昭的模样,暗地狠狠瞪了她一眼。主子来了,等以后再收拾她。
昭昭没觉得被冷落,她看着青碧团团转像个小蜜蜂,一会替男人脱大氅,一会拿着巾子伺候男人净脸。
她低头看到自己的小花手,待男人洗完,也磨磨蹭蹭凑了过去,腆着脸道:“我也要洗。”
正在擦手的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昭昭一无所觉。
青碧咬牙微笑道:“姑娘稍等,奴婢让春桃换了水伺候您梳洗。”
“不要。”昭昭摇摇头,直接把手塞进水里,梦里两人经常一块洗。
手上沾了油渍清水哪能洗干净,昭昭摊着手,“胰子。”
其余人都被青碧安排在外头,青碧只得亲自给昭昭抹胰子,待昭昭洗完,再呈上干净的巾帕。
把自己弄干净的昭昭笑嘻嘻转过身,发现自己最爱的榻被男人占为己有,那软绵绵的枕头也被男人压在头下。男人仰卧着,阖着眼小憩。
嘴角的笑落了下来,昭昭嘟起嘴。她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无聊之下盯着男人看。
梦里的男人那么凶,昭昭是怕的,但梦境毕竟隔了一层,她又向来心大,原本十分的惧意也减到了两三分,现在更多的是几分好奇。
她把凳子挪到床沿,觉得屁股疼干脆蹲了下来,歪着脑袋凑近打量这个男人。
眉毛黑黑的,有一点点凶,睫毛长长的,昭昭心底痒痒的有点想碰,又不大敢,鼻子她说不上来了,反正挺好看的,嘴巴抿的紧紧的,凉丝丝的感觉。
不管再怎么凶,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张尤其好看的脸,更何况现在睡着的时候,还带着一丝隐约的柔和,昭昭不禁看呆了眼。
任谁被那么大刺刺盯着也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箫容景压根没睡,只是心底烦闷,放空思绪放松一下。
他不喜女人不经允许碰他,已经打算待会哪只手敢碰他就折了她的手。
谁知这姑娘一动不动,傻愣愣盯着他看。
萧景睿心底莫名腾起一丝恼意,他睁开眼,黑沉沉泛着冷意的眸光顿时唬了昭昭一跳,不禁跌坐在地,让原本就有些疼痛的屁股雪上加霜。
本是个杏眼桃腮的风流美人,呆愣愣裹着袄子的样子反倒多了几分滑稽。
萧景睿气笑了,声音比外头的寒风还冷,“你们就是这么给她收拾的?”
青碧跪地叩首,“奴婢有错。”此时她恨极了昭昭,也怪她看岔了眼,把狐狸当成了小白兔遭了算计。
箫容景还未说话,衣角猝然被一个轻柔的力道扯住了。
漫不经心垂眼望去,少女清亮的眸中盛着紧张和胆怯,像是丛林中的小鹿,声音也小小的,有点含糊又像恳求又像是撒娇:“大人,别生气了。”
生气不好。
梦里每次男人生气,不管因为什么,她都要遭殃。要是屁股不疼被打一下就算了,为了避免屁股再遭难,昭昭见男人没反应,鼓起勇气朝男人的面颊凑近——
事到临头却突然怕了,飞快低头在男人手背上亲了一口,声音软绵绵的:“大人,别生气了,生气不好。”
手背上传来陌生的湿热柔软的触感,箫容景怔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屈起,心头的气莫名散了。
意识到自己的一点不对劲,本就不善的面色愈发清冷起来,他低头欲训斥什么,只看到小姑娘缩着脑袋,露出不饰金玉的发顶。
轻咳一声,“用膳吧。”
昭昭脑子不够用,但天生有种小动物一般的敏锐直觉,察觉到男人不生气了,面上不禁露了笑。
那笑不是大家闺微微扬起嘴角,一点也不含蓄矜持,莹白的牙齿露了出来,就连眼角眉梢,都透着高兴劲儿。
不规矩。
箫容景被那笑闪了一下,硬邦邦道:“坐好了。”
捂着屁股站起来,昭昭苦着脸坐到圆凳上。
桌上冷却的膳食不知何时又被换了一份热的,各种飘飘的肉香混杂在一起。
箫容景扫了一眼桌上的膳食,眉头拧起,青碧掩住眼底的一丝喜色,低头上来解释:“姑娘爱用这些荤食,厨房想必没料到主子过来,奴婢让他们再整治一桌清淡的来。”
昭昭来那么多天,第一次看到如此柔和的青碧。她素来不大注意这些,但自从从梦中知道这个青碧是她的敌人,昭昭对青碧的关注顿时上升了几个档次。
高高的嗓门被压低放柔,有点难听,侧着脸微垂着头,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女子颈部柔和的弧线。
好像还有点好看,昭昭不服气摸摸自己的脖子。
箫容景见昭昭盯着青碧的脖子看,原本没把青碧放在心上,此时更添了几分厌恶,凛然呵道:“下去。”
意识到自己惹怒了主子,青碧想起主子杀人剥皮的手段,颤着身子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昭昭和箫容景两人。
昭昭后知后觉感到一丝惧怕,她仰着脑袋,双手放在膝盖上,忍着疼痛乖乖巧巧坐着。
“还不吃?”箫容景随意吃了两口放下筷子,目光扫到规规矩矩坐着的小姑娘,不由有点好笑。
昭昭认认真真回话,也不敢撒娇了,像对待夫子一般恭敬,“昭昭之前吃了一个肘子,太油腻了就不想吃了。大人也别吃太多,肉吃多了会生病的。”就像在梦里,她喝了半个月的苦药汁子,一连吃了七天白粥。
箫容景只是随意嗯了一声,并没有把昭昭说的话放在心上,甚至都没怎么听清。
生于权势中央的男人并不认为和个乡下姑娘有什么可交谈的,无非是来了兴致逗弄一下。
他目光描摹过少女水嫩嫩的脸蛋,十六岁的少女像是三月枝头桃花,春风一吹,在空气中颤巍巍的,说不出的怜爱。
箫容景素来不委屈自己,外人都道他不近女色,只不过没有看上的罢了,他微微一笑,视线顺着细嫩的脖颈缓缓向下。
昭昭轻轻抖动了一下,她在梦里很是熟悉这种眼神,被牢牢盯住仿佛下一秒就被吞下的凶狠模样。
慵懒的大虎捉住猎物也不急着吃,肆意玩弄打量。
待看到下头七零八落歪歪扭扭裹着的粉色小袄,男人眸间的亮光熄了一半。
衣服也不会好好穿,像刚进学堂怕挨打的孩子似的,拘谨又胆怯,见此情景,箫容景哪儿还能下得去嘴,起身欲走。
昭昭被男人冷厉的气势吓住了,她努力开动着脑筋,回想着梦中她是怎么应对的。
梦里,男人一旦出现那种神色……双面缠花红色肚兜散落于地,对方衣冠整齐,她像是被拔毛的鸡,光溜溜陷在被子里……
第3章 . 流血男人生气了
心口“砰——”一下炸开,昭昭脸红心跳。慌乱之下也没注意到男人要走。
她咬着唇,葱白的指尖颤颤摸向衣领,摸了好几次才把右衽的扣子解开。下面就顺畅多了,袄子襦裙褪下,露出里面薄透的轻纱。
“大人——”娇娇唤了一声,昭昭大胆扯住男人的袖子。
男人脚步顿了一下,见她那染了胭脂似的红红脸颊和薄纱掩不住的柔软身姿,眸色微沉,嘴角勾起一丝轻慢的笑意。
迷迷糊糊间,昭昭不知怎得就被带到了床上,身子被压在被褥上,带着薄茧的指尖携着逼人的热气落在她白软的包子上,掐住了包子上的红豆……
昭昭觉得自己浑身着火了,男人不知收敛力道,弄得她又疼又热,最疼的是她那摔了两次的屁股,不知床上藏了什么,硬邦邦硌得她生疼。
“疼——”昭昭好想哭,也确实哭了出来,她哭也不像姑娘那般秀气梨花带雨的哭,也不是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因为怕,她不敢出声咬着唇,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男人身子僵了一瞬,抬眸阴森森掐住她的下巴,“不准哭。”
昭昭哽咽几声,止不住眼中的泪,刚刚她不小心看到自己下面流血了,流血就要死了,她都要死了男人还要威胁她。
“哇——”昭昭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被吓得打嗝,嘴里嚷嚷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实在可怜的很。
箫容景没那么多同情心,得罪他的不是死了就是生不如死,剩下那些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也被他记下了,留着慢慢收拾。
他挑剔审视了一番眼前涕泗横流的的脸蛋,掌嘴有碍瞻仰,目光一寸一寸滑过昭昭的身体,只觉得肉嘟嘟的臀部和白嫩嫩泛着粉意的手心最合心意。
见她实在哭的凄惨,在心底记了一笔,容后再算。
偏生昭昭是个容易得寸进尺的小东西,要是有人哄她她能再哭一个时辰,没人理哭了一会就没了力气。
她慢吞吞收了泪,眨着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大大的眼睛里尽是疑惑,“我还没死?”
“对,你没死。”萧容景气乐了,松开她的下巴,指尖下滑摩挲着她一掐就断的细嫩脖颈,语带威胁,“下次再哭——”
思及梦里挨打的经历,屁股和手心都隐隐作疼,昭昭被吓得连连摇头,“不哭不哭,我不哭了。”
她想让自己聪明一点免得惹人厌烦,梦境中的各种东西在脑子里转啊转,突然转到了一天晚上。
那天晚上,和现在有点像,又有点不像。梦境中,她下面流了血,男人生气走了,一连两个月都没来,周围人经常杂七杂八在她耳边叨扰,用那种很让人讨厌的目光看她……
变聪明了一点,昭昭也就明白这个流血叫月事,每个月都要来的,她长长嘘了一口气,注意到男人话语中所说的“下次”,顿时惊喜起来。
“大人,下次是什么时候来啊?”
“你是个什么东西管起我的行踪起来?”男人指尖缓缓收拢,昭昭被掐得不舒服,泪花又冒了出来。
她怕这时候的箫容景,但更怕后面两个月的苦日子,一边无声躺着眼泪一边倔强看着毫不怜香惜玉的男人,
“下次我再哭,你就来好不好,再哭就要挨打,大人用尺子打我吧。”只要能来就好,她不想再过两个月的苦日子,每天都很难过。
萧容景听着她说傻话,暗道他和个傻子计较什么,松了手转身欲走,却被人轻轻牵住了衣摆。
发现男人没怎么生气了,又腆着脸怯怯恳求:“大人可以三天后再来吗?”
箫容景冷冷眯起眼。
男人背对她,昭昭没有留意到对方的神色,老老实实掰着手指说:“今天摔了两次,屁股摔疼了,等我养好伤再给大人打,好不好呀?”
小姑娘的嗓音天生带着一丝娇意和甜腻,平常说话的时候就比常人要娇柔动听,现在怯怯低着嗓音的样子,更是撩人。
伴随着勾人的嗓音,顺着昭昭的描述,男人脑中浮现出一具白皙娇软衣衫半褪的身体,小姑娘撅起身子,奉上白生生的大馒头,还未用什么力气,雪白娇软上便浮起一道红痕。
喉咙微动,男人压下猝然腾起交织的怒火和□□,冷冷拂开她的手,拂袖而去。
门外贴在窗户上听动静的青碧听到脚步声,不动声色站好,露出最柔美的姿态。
箫容景眼光不曾动一下,径直离去,离开前脑中浮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吩咐一声:“给她找个大夫。”
男人走远了,青碧仍痴痴看着对方挺拔的身姿,直到看不到了才收回视线,至于主子所说的大夫,那东西配吗?
不过是个低贱玩意,要不是她,王爷把她扔在这扔半年都不一定想起来。
她转身进屋,只见昭昭失魂落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殷红的血迹染湿了被褥,青碧顿时妒火中烧,“姑娘把被褥弄脏了,还不去洗干净?”
昭昭满脑子都是男人生气了,要吃两个月苦的担忧,果然,现在就要她洗被褥了。
她小小反抗道:“被褥不是丫鬟洗的吗?”
青碧轻蔑笑了,“这个东西你还好意思叫丫鬟洗,花楼的姑娘都知道廉耻,看你穿的是什么东西。”
昭昭被说懵了,她没听过这种话,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不由直愣愣大声反驳:“我知道这是什么,这个是月事,来了就可以生小娃娃了,这个衣服也不是我要穿的,是你让我穿的。”
挑衅的后果就是青碧生气了,昭昭压根反抗不了青碧。
大冬天的,青碧不给她热水,她用井水打了冷水,慢慢搓着被褥上的血迹。
宅子里的下人也慢慢知道了这是一个不得宠的外室,本来就不是正经主子,还不得宠,主子身边过来的青碧就是代表主子的态度和脸面,因此不仅没人帮她,还隐隐带着嘲弄。
只有春桃偷偷摸摸来帮过忙。
昭昭有点难过,也不知道哪里难过。明明以前天不亮干活,从早干到晚还吃不饱,也不会难过。
现在只是洗洗被褥,吃的是冷饭,没什么肉,但能吃的饱饱的,昭昭想来想去想不明白,迷迷糊糊又把难过给忘了。
青碧弄了苦药汤子来给她喝,她不想喝,青碧冷笑说“你也配给主子生孩子”,昭昭这次听懂了,喝了苦药汤子就不用生孩子了,她也不想生孩子,生孩子好疼的,村里的阿花姐生孩子生死了,整整喊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下面又流血了,她问春桃要月事带。
春桃有点惊讶,找来了月事带替她绑上。
青碧知道了,脸色好看不少,她原以为真成了事,昭昭撒谎骗她,哪里晓得是个没用的。
用完晚膳,小丫鬟在外间守夜,昭昭孤零零躺在床上掰着手指数数,数了半天才数到二,今天是那男人走后的第二天,两个月是六十天,还剩多少呢。
叹了口气,昭昭数不过来了,只知道还有好久好久,她想找个人问问,问问那人什么时候过来,没穿鞋袜赤着脚向外间走。
外间的丫鬟大概还没有睡,两个小丫鬟轻声交谈着。
“咱们姑娘那么好看竟然不得宠。”
“你晓得什么,这宅子主子来头估计大着呢,什么美人没见过,况且说是乡下来的良家姑娘,穿成那样骚得跟窑姐儿一样,这等货色主子自然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