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孤来了。”
这一句仿佛带着一丝离别的珍重意味,向前世划了一个句号。
而后含笑在小姑娘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一触即离。
昭昭震惊极了,瞪圆了眼。
太、太子?梦里那个很好的太子,死前揽住她的太子,就是大人吗?
就算是个梦,但梦里的大人也从来没抛弃过她吗?
昭昭以为自己没把那个梦放在心上,可是……为什么会那么高兴呢?
小姑娘眼眶微红,泪眼朦胧。箫容景轻轻拭去小姑娘眼角的泪水,语气笃定:
“他不曾想放开你,本王更不会放开你。”
所以,别哭。
再哭本王就要生气了。
会很气的。
第62章 . 渊源登基
男人的吻轻细落在她的眼角, 又痒又麻,昭昭打了个哭嗝,哭不下去了。
心底仿佛落空了一小块, 又慢慢被更多的填满。
男人停下了动作, 牵着她绕着山洞慢慢走, 昭昭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情绪稳定后, 后知后觉涌起了一丝不好意思。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还总会哭鼻子。也不和大人说话了,目光只望周围风景看。
暮色下, 树影朦胧。这两日天气晴朗,不曾下雪,地面干燥, 下山的路走得很顺。
待她走累了, 箫容景背起她。昭昭趴在他背上,眉头轻轻蹙起。
呼啸寒风、大雪封山……脑中莫名闪过这个画面。
还有那个山洞。
“大人,我以前可能来过那个山洞。”昭昭不由将自己怀疑说出口。
是。来过。
只是原来要找他的笨蛋迷路了,撞到了石头还把自己磕傻了。
一因一果, 当初小姑娘因为他傻了, 后来他因着小姑娘的懵懂,求而不得,心扉煎熬。
箫容景这样想着, 却什么也没说。若有一天小姑娘自己想起来才好。心底不是不遗憾。
休息了一会, 昭昭要下来自己走。
大人又不像屠夫那样壮壮的, 累坏了怎么办?
箫容景莫名觉得小姑娘的眼神不对。小心的样子仿佛他下一秒就要倒了。
“过来,我抱你。”
昭昭连连摇头。
昭昭到底没什么心眼,没两句话就被男人套出了心底所想。
箫容景有些气有点乐, 心又有些软。也不管小姑娘如何扑腾,抱起了她。
耳边低语:“本王力气够不够,淼淼难道不知?”
大人的语气好奇怪,和平时不一样……好像……昭昭说不出来,脸却是红了。
她娇娇揽住男人的脖子,柔软蹭了蹭,特别有道理安慰:“大人,你力气不是最大的,也很厉害了!”
“屠夫是杀猪剁肉的,大人可以抱我,当然不一样啦。”一脸能和猪相比很骄傲的样子。
箫容景:……
男人咬了她一口,“下次再胡说——”说到这顿了一下,往常那些惩罚思来想去也说不出口,到时候小姑娘不高兴了,究竟是罚她还是罚自己?
昭昭眼睛一亮:“胡说什么?罚什么?”语气跃跃欲试。
“等本王想好了,再告诉你。”
昭昭失望缩回脑袋,罚写字,现在她才不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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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镇国公府。
镇国公收到飞鸽传信,将字条递给自己的大儿子。
宋季青看完后,深吸一口气,激动站了起来,差点撞落桌上的茶盏,“是、是宝珠要回来了?”
“院子不知有没有安排上忠厚可靠的人手,是不是要再打扫几遍,这么多年的东西全得补上……”
这个一向沉稳的大儿子语无伦次,啰里啰嗦的样子,简直让镇国公没眼看。
“这事那边稳妥了,出身来处晋王也办妥了,如今可以把这事告诉你媳妇,后院那些事你就别掺和了。”
世子冷静了点,听了镇国公说的话,心底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什么事情晋王都办妥了,全在他掌控之下,镇国公府竟然什么都插不上手。
好在宝珠可以回来住上些时日。
镇国公看出了儿子想法,淡淡道:“这事你就别多想了。晋王这么安排,本就不想让宝珠和镇国公府有太多牵扯,最多也是嫁过去前,能呆上几天。”
“多备点嫁妆吧,我打算把私库分了,七成给宝珠,这些年委屈那孩子了,剩下的等我百年后按规矩分掉。”
“还有那个丫头,打发出去吧,找个亲事打发远点,按庶出姑娘的份例嫁出去。”
镇国公不是不高兴找回孙女,但知道时过境迁这个道理,现在补偿又怎么真能补偿完呢?
况且造孽的就是他的发妻,他也有疏忽不查之错。
是是非非,也都过去了。镇国公也无意深究。
镇国公几番话下来,宋季青的一腔热情瞬间被浇灭,被点醒后,也不由心生叹息。
后院。
宋王氏正在绣花,不到一炷□□夫就扎了好几次手指。
寻芳在一旁看了,取走针线,取了药膏一边涂一边絮絮叨叨:“我的好夫人,姑娘不愿出嫁,您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等到时候恩科结果出来,寻摸一个品性好有学识的,焉能不同意?”
宋王氏笑了,她倒不是为了这事烦心。之前丈夫隐约向她透露过女儿宝珠寻到了,因着一些情况不能透露太多。”
于是这些日子半是开心半是焦心忧虑,总体还是心情不错的,心思不郁结了,几次诊脉,身体都好了不少。
这些她没与他人说过,此时听寻芳提到玉珠,不由皱了皱眉。
玉珠一直不肯嫁,偏要嫁晋王。她不懂朝政也知道如今上京不太平,皇帝病重,楚王势大,心底不由摇摇头。
“夫人,世子回来了。”
正想着,伶俐的小丫头过来禀告。
宋季青进屋后,将其他人全都打发出去。向妻子说了宝珠的情况和对玉珠的决定。
“嫁是好嫁,一时半会寻个妥帖的人家倒不容易,有的外表看着花团锦绣,内里实在不堪。”宋王氏性子一向有些绵软和善,纵使近来玉珠伤透了她的心,她顶多不理,也做不出随便寻个人家就把人嫁了的事。
多年夫妻,宋季青也知晓妻子性子,只道:“宝珠的事交给你,宋玉珠的婚事我来看。”
宋王氏念及寻到的宝珠,点点头。
不等宋季青让人寻摸人家,翌日,晋王处又有一封信。信上是两个人选,让宋玉珠自己选,选了谁必须嫁。
一个是边疆将领,年约三旬,长相普通,妻子早逝,有一独女,家财不丰。
另一个是云州大商户独子,弱冠之龄,长相俊俏,家财万贯。
边疆将领,为人忠厚有担当,商户之子,烟花之地放浪不羁,有顽疾,无法另女子受孕。
最后这部分内里的情况,附在了最下面。
宋季青瞬间明白了晋王的意思。
晋王压根不屑欺瞒,人选一切情况都明明白白写在了信上。而后看他会选择怎么做,若是有一丝心软,大抵就会彻底让宝珠远离镇国公府。
宋季青将信烧了,重新写了一份,只写了上面那段,交代了表面情况。唤来心腹:“送过去。一日时间,必须选一个,三日后必须出嫁。”
一日后,宋玉珠选了商户独子,三日后,嫁往云州。
路上,有一断臂黑衣人劫走了新娘。
宋玉珠向萧三哭诉,紧紧抱住他,“我不要嫁,带我回京。”我要见晋王。
萧三沉默了很久,点点头。
于此同时,当日,楚王逼宫造反,造反失败当场被诛杀,晋王应诏返京。
皇宫内。熏香阵阵,非但遮掩不住垂死的腐朽之气,味道混杂在一起,反倒愈发恶心。
病重之际,皇帝老泪纵横,“二儿,朕如今只有你了。那个不孝子要弑父啊。”
箫容景微微一笑,笑容显得很是疏离,“不,你只有自己,只爱权势,我早就便是你的弃子。”
皇帝瞠大眼睛,不可置信。
箫容景上前一步,垂眸看着这位苟延残喘的老人,既没有怜悯也没有讽刺,语气平淡得仿佛是个莫不相干的人。
“你钟爱大儿子,钟爱的大儿子更看重权势,你钟爱二儿子,钟爱的二儿子为夺位弑父。其实你最钟爱权势,放心,我会让你好好活着的。”
“你、逆子!”皇帝撕心裂肺咳了起来。
箫容景愉悦笑了,“我不会弑父,也从未害过兄长,只不过是滋长了他们的野心。无论是你喜欢的哪个儿子,更有资格。”
皇帝再想说什么,喘息沉重精神不济,已经无力反驳了。
三月十三日,皇帝病重,禅位二子晋王。
十日后,择吉日,晋王登基。
新帝第一道圣旨——立镇国公嫡女宋宝珠为后,震惊朝堂。
第63章 . 认亲大人真好吃呀
为祝帝后大婚, 普通百姓减税三成,灾民免税,百姓眉间的愁苦一散, 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远在平城的董谦接到了回京的调令, 不顾形象抱住夫人, 仰天大笑。
“值,太值了!”
知府这一职位想再往上走, 除了人脉关系, 没人故意压着你,还要看资历和功绩, 董谦才外放不到五年,能回京实在是意外之喜。
董夫人脸色一板,让下人退出去, 白他一眼, “老爷下次可别在外人面前这样。”
说完也撑不住露了笑意,半是恼半是欢喜,平城地域不算富饶,回京后女儿亲事也更好挑些。
除了知府一家, 消息传到平城, 平城的百姓把手心都快拍红了。
长宁村,各家各户难得都飘出来肉香,平常不舍得给小娃当零嘴吃的油渣子, 亲自用筷子沾了给娃子尝尝。
唯独长宁村的宋家, 沉浸在一派愁云惨淡中。
宋香回来后就浑浑噩噩地把自己关在房子里。
那搂了她身子的二流子要娶她, 她自然不同意,家里去求袁家的婚事,也被拒了。
最让宋香恐慌的是, 那日呆在贵人身边的女子,那日从马车上下来的少女,赫然就是被卖给商户的三丫!
尽管变了很多,气质也远远不同,可三丫那张脸她曾经仔仔细细看过无数次,与自己一点点比较过,她无数次想划破那张脸,却担心被宋老太训斥,那张脸家里人早就心知肚明,这是要拿去换好处的!
结果去换好处的人陡然迎来了泼天富贵!得到了如此英俊的郎君!
宋香只觉得荒谬,一连多日饭都没怎么吃得下,转眼就瘦了一圈。
若是那贱丫头回来报复怎么办?她能讨得了好吗?
不对,还有阿奶,宋老太在她心底一直很神秘,总能打听到一些消息,这次的事一定能解决!
……
堂屋一片寂静,所有人鸦雀无声。
良久,宋老太开口:“你确定是三丫吗?”
宋香急急说:“是的,奶,我肯定!你快找人把三丫给弄回来!凭什么她吃香喝辣的要我们在这受苦!”
宋老太狠狠瞪她一眼,抬起手正要说什么,又无力放下,对着大儿子说:“你将她绑起来。”
“娘!”宋向东惊呼。
宋老太无力挥挥手,“不想宋家大祸临头,就把人绑了。”她用力按按眉心,却如何也找不到破局之法。
要是老夫人还在就好了。
当初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为了替老夫人做事,后来就落户在了长宁村。本来以为有老夫人的照拂,怎么也能过得很好。
谁知道老镇国公和世子皆全力寻人,为了不被发现,只能断了联系,后来老夫人便去世了,更是没了联系,只能用钱财在县里搭上一些人脉关系。
想到今日从县里流过来的消息,新帝要和镇国公嫡长孙女宋宝珠大婚了!
东窗事发!
宋老太脑中如同劈过一道惊雷,眼前一黑。只能祈求晚一点发现她曾经与老夫人之间的联系。
当机立断吩咐道:“收拾好东西,今晚就离开长宁村。不想走的自己留下。”
全家人东西尚未收拾好,兵器交接碰撞声和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老太手一抖一松,手中藏银的包袱陡然落地。
一队士兵围住了整个宋家,为首的头领抬了下右手,士兵鱼贯而入,将宋家人一个不落全都绑起来。
震天的哭声刚响起一点,就被士兵用脏臭的破布塞住嘴。
“宋家强占良田、戕害民女、勾连商户高价卖粮……”林林总总说完二十条罪名后,头领鄙夷看了宋老太一眼,“全家发配边境,充作劳役,男丁永代不得科举。”
一连二十多条罪状,有的是宋家干的,更多是宋老太曾经使手段在上京干的,一条一条罪证全都被翻了出来。
宋老太面如死灰,永代不得科举,她的希望什么也没了。
那些人是想要了她的命啊。
去边境当劳役,还不如死了算了!
整个宋家都愁云惨淡,真说到死,谁也不敢死的。
士兵将人套了脚铐手铐,挨个踢了一脚,让他们起来自己走。
长宁村其余人看着倒吸一口凉气,乖乖,宋家这是犯了什么事?
有大婶打听出来,口口传播,瞬间在场的人全都知道了,一个个朝着宋家人丢泥巴。
鸡蛋是要吃的,烂菜叶还要喂猪,丢粪他们也不配,牛粪猪粪都是用来沤肥的好东西。
于是一个个随手抓,抓泥巴枯枝烂叶,什么不要钱就扔什么。
还没出村子,所有宋家人便都灰头土脸的。
董谦一家子也已把东西收拾上船,一家人走水路入京。
临走前还带着万民伞,九百九十九个老人联名写的,却不是为他,而是祝帝后大婚。
董谦小心摸了摸伞柄,眯眼摸了摸下巴,胡子自在抖了抖,有朝一日他的名字不会也流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