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哲也问:“爸,你那边真的有门路?”
刘美苓这才真正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萧哲的聪明是不用说的,至于萧乐,打从初二的期中考后,这孩子优秀的仿佛不是自己亲生的。
她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的确,品尚的位置不错,前后都是繁华地段,唯独那一片搞得和贫民窟似的,还让温市人笑话了好多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再过几年,这个繁华商圈的过度地段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萧乐看到刘美苓凝重的样子,松了口气。
看来母亲是信了。
品尚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萧乐再清楚不过了。
它原本不是城市中心,却作为老城区和富人区的重要枢纽。不需要太久,最多三年,品尚那边商场、小区、小吃街建成,商户住户一旦安顿下来,那一条街都会以惊人的速度崛起,繁华到吓人。
萧乐记得,每天傍晚品尚前面的路是最堵的,因为堵车严重,那边甚至多修了五条路。
她没来得及和刘美苓多念叨几次,就再次见到了曾志斌。
萧乐觉得这频率高的近乎诡异。
母亲带着她见了那么多次曾志斌,更别提这两人私下里的会面了,频繁的接触意味着某种质变的产生,难保最近不会发生什么。
曾志斌照例对她的优秀进行一番赞扬,而后扬言自己可能去首都出差,到时候还能和萧乐一齐领略首都风光。
萧乐忍住不快,笑容满满道:“妈,上次我也和您提过,马上都要期末考了,我就算再自信也得赶紧回来复习了,这学期从校内比赛到省赛,也浪费了不少时间……说实在的,我现在有点慌。”
刘美苓笑容一僵。
虽说小乐提过要学习的意思,可曾志斌也私下里坚持过,一定要带小乐去首都玩儿。
她拗不过曾志斌的热情,只得再叨上一句。
没想到小乐拒绝的那么直接。
刘美苓与曾志斌偷偷对视一眼,曾志斌笑容和蔼,故作深明大义:“小孩子能想着学习当然是好事,可好不容易有机会去一趟首都,不玩玩就太可惜了。我经常去首都出差,知道不少好玩热闹的地方。”
萧乐心底腾起一阵不快。
曾志斌看似热情,实则是极强的控制欲和自负心在作祟。
在他眼里,萧乐就是一个小女孩,或许这个小女孩优秀了一点,有个性了一点,终究只是个孩子。孩子么,当然是喜欢玩儿胜过了学习,只要他的诱惑力足够,萧乐就会屁颠颠的赶着送上门去。
只可惜,她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两次跟头。
她依旧不客气的回绝:“还是不了,首都什么时候不能去?但初三的考试的确是没几次了。我不想以后没考上一中,上不了理想的大学,找不到好的工作,嫁不了好人家,过不了好日子,后悔一辈子。”
萧乐这一连串“不好”,弄的刘美苓心里也惶惶不安。
瞧着自家女儿明显的不高兴了,将自己的生气直白的摆在脸上,刘美苓也觉得这种事该拒绝。
说到底,曾志斌和小乐没有半分关系,根本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太过了、也太刻意了。
曾志斌依旧挂着笑,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扭曲。
“妈,我同学听说我能去首都,羡慕得不得了,他们都让我给带礼物呢!”萧乐突然漾起灿烂的笑,“虽然没什么时间逛,可是礼物不能少啊。”
别人家孩子羡慕自家孩子,这令刘美苓欣喜又欣慰,她笑道:“那没问题,到时候妈多给你点零花钱。”
萧乐嘿嘿笑了几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曾志斌瞧。
刘美苓心底咯噔一下,这眼神,太熟悉了……
曾志斌一愣,又哈哈笑了几声,从钱夹子里掏出一沓钞票,放到萧乐手边:“上次曾叔叔就说了要给你旅游经费,虽然你不想玩了,但旅游经费还是要给的,下次有什么喜欢的衣服、东西,都可以自己买。”
萧乐连假都不假一下,直接收进口袋里:“谢谢曾叔叔,曾叔叔你真好!”
刘美苓的笑容更尴尬了。
曾志斌一脸温和笑容,心底却恨恨着。
这小丫头片子,脾气冲,不听话,要起钱来还没皮没脸的!
回家的路上,刘美苓果然又不高兴了。
“小乐,上次妈和你说过什么?”
萧乐掏了掏耳朵:“妈,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死皮赖脸?”
刘美苓哑然。
她长那么大,没见过比自家女儿更好意思的人了。
这哪里是一句轻飘飘的“死皮赖脸”就能概括的?
第24章 . 拆穿 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萧乐又道:“下次你与他见面就可以注意一下,他有没有装作不经意的提起我的事,有没有装出一副好老人的长辈模样,对我说教……他一定会的,如果不说这些话,他就不是曾志斌。”
刘美苓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小乐的样子,似乎对曾志斌很了解。
“人品是需要时间检验的,如果他曾志斌真的是个好人,如果他真的想要对你好,如果他真的想照顾我俩一辈子,他就会无限容忍我。”萧乐道。
刘美苓发白的脸色被掩藏在幽深的夜色中。
她声音又低又冷:“别胡说。”
“我在说什么,你应该清楚,我也知道那个人是舅舅介绍给你的。”萧乐突然顿住了脚步,再往前走就到家门口了,父亲会察觉的。
她抬眼看向家门的方向,“我舅舅是什么样的人渣,你为什么还要相信他?”
“啪!”
寂静的夜里,响起清脆的一个巴掌声。
萧乐在原地站定,没有再说一个字。
父亲性格懦弱怕硬不欺软,萧乐长那么大从没怕过他。
而母亲是与父亲截然相反的强势,小的时候没少挨母亲揍,可那终归是小时候。
算起来,萧乐已经快三年没有被刘美苓“爱的教育”了。
刘美苓气的发颤,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一回过神,一个巴掌已经甩在了萧乐的脸上。
是因为那羞于启齿的打算,还是自己亲哥哥被自己女儿诟病的愤懑?
萧乐突然就笑了,笑声很是悲凉。
上辈子,她与母亲之间有过无尽的争吵,争吵的话题只有一个——曾志斌的虚伪。
萧乐在家里受到曾志斌的挤兑,她巴不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个孤儿,那时候,她找到母亲,告诉她曾志斌是如何如何对待自己的,母亲每次都是敷衍了事——
“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你跟他计较有什么意思?”
“你有什么资格跟他硬气?”
“难不成你非得我离婚才开心?”
……
母亲的反应,让她的心慢慢冷下去,几乎觉得,死了也好,一了百了,总好过在家里也没个心安。
还好那时候有夏静绮……
萧乐站在巷口,风有点冷,带着刺骨的寒意三弯两绕的穿透自己的外套,让她微微哆嗦起来。
“您是不是觉得,他比我更重要?”
“您是不是觉得,他可以成为依靠?”
“您是不是觉得,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算心理变态,成绩一落千丈,甚至被他明里暗里挤兑后、因为心性不成熟跳楼自杀……都无所谓?”
刘美苓惊愕的半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早就想离婚了,但一双儿女都在毕业时刻,她只能拖着。
等到萧哲上了大学、萧乐上了高中,她就可以潇洒的提出离婚,然后奔向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
萧乐以为母亲会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没料到,这个女人一开口便是——“你知道,你奶奶他们这些年都是怎么对待我的么?”
萧乐扭过头,嘴角一边微颤,一边勾起诡异戏谑的弧度。
她怎么忘了这一茬。
上辈子,刘美苓就是一边哭着诉说这些年来受的苦、一边让萧乐赞同她离婚。
“那时候全家只有我赚钱,你奶奶让我把赚的钱给她,我不给,她就打我,带着她的两个儿子一起打我,头破血流,胳膊上的疤现在还在……”
“你爸那个怂包,连个屁都不敢放,躲得远远的。”
“有一次,你爸带着我们家所有的钱出去进货,出门一个月才回来,回来时没有货,也没有钱,什么都没了,怎么问他都不松口,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爸到底干什么去了。”
“他还欠了一屁股债,大过年的人家来讨债,你爸却躲着,连家都不敢回,我挺着肚子怀着你,还想着给他还债,呜……”
刘美苓哭了,在巷子里一边诉说着陈年旧事,一边泣不成声。
萧乐安静着,没有说话。
这些事她听了一遍又一遍,从原本的气愤、到心痛、到麻木、到最后冷眼旁观。
父亲这边的亲戚没几个好鸟,母亲那边也一样,半斤八两而已。
父亲不算称职的丈夫,母亲也不算称职的妻子,彼此彼此而已。
过了许久,久到萧乐差点忘了自己脸上挨了一巴掌,夜风吹在脸上的冰凉缓解了脸上的痛意,她才缓缓道:“你怎么就知道,曾志斌不是另一种人渣?自己丈夫靠不住,别的男人一样靠不住。你有我,还有我哥,我们都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你想离婚,大可以不必要那么偷鸡摸狗找下家,直接离掉不就好了?……你想做什么,我阻止不了,但,品尚那边的房子你一定要买,稳赚不赔,这事你不要和曾志斌说,他毕竟是外人。”
刘美苓错愕的盯着萧乐,今晚的月光不太明亮,萧乐的脸却有显而易见的坚定。
“你怎么知道品尚那边……”
“这个我不能说,不然会有人进局子。”萧乐开始睁着眼扯谎吹嘘,“你只管相信,我不会害你。”
刘美苓登时就明白了,萧乐是认识了不得了的人物,那个人物对萧乐暗中透露了这一点,并且要求了要保密。
漆黑的巷口,在谈及品尚时,声音都压低了不少。
萧乐又胡七八糟吹嘘了一阵儿,自己有参加英语竞赛全国赛的资质,虽然与房地产不搭边,可刘美苓就是愿意信。
真正原因当然不能说,不然,不是有人进局子,而是自己要进精神病院。
萧乐感觉自己脸上依旧有些火辣辣的疼,她揉了揉,往家的方向走。
刘美苓跟在她身后,一语不发。
萧乐掏门钥匙时,用极低的声音再次强调:“妈,你要知道,男人靠不住,但是自己的钱可以。品尚可以为你赚很多很多的钱,但你不可以把这种事告诉曾志斌,不要把我费劲心血和尊严换回来的消息当成献祭品,去讨好别人。”
刘美苓僵在原地,甚至不敢看萧乐的脸。
她一直把萧乐当成孩子,甚至是心智不全、好糊弄的孩子,可谁知,萧乐字字句句都戳到了自己的心窝子。
“还有,”担心刘美苓不信任她,萧乐补充道,“品尚的房子之所以值钱,还因为学区房的划分,现在的学生就算住在城东也可以上城西的幼儿园、小学。以后就不一样了,没有学区房连学校都不好安置……所以,你不必要怀疑品尚的价值,它是双学区房,价值只会连年上涨。它周边的房价都能沾光翻一翻,何况品尚自己。”
刘美苓不相信,萧乐的交友圈子能广到这种地步。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女儿,明明只有连市那一周时间没见,却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桃子,我回来了!”萧乐打开门,抱住摇着尾巴扑上来的桃子,揉着桃子柔软的毛,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刘美苓一言不发的进了门,直到睡觉前都异常沉默。
第二天,萧乐和刘美苓都恢复如常。
只不过,萧哲看着萧乐的眼神有点奇怪。
萧乐照例起了个大早,打扫鸭圈、遛狗,和萧哲一起吃完早饭,天还是黑着的。
打从她重生以来,一直是和萧哲一起早起上学的,早上头脑清醒,教室里没什么人打扰,她也能多学习一会儿。
上学路上,萧乐坐在萧哲电动车后座上,紧紧的抱着萧哲的腰。
“妈怎么能做这种事?”萧哲冷不丁道。
萧乐顿时了然,昨天巷口的事被萧哲听到了。
她没想到自家大哥还能沉着冷静成这样,倒是她小瞧了大哥的自制力。
“被人骗了,”萧乐道,“你知道的,咱们舅舅不是什么好人,以前就在我们家骗吃骗喝,他看上的东西,就算是冰箱电视都得‘借’回家用几天。”然后有去无回。
萧哲咬咬牙:“那混账王八羔子!”
“哥你别激动,”萧乐搂紧萧哲的腰,耳朵贴在萧哲的背上听到急促有力的心跳,心里反而踏实下来,“我们多注意点就不会有事。”
“妈也真是会打算,先从你这里下手,觉得你是小孩子,就想让你先接受那个狗男人。”萧哲恨恨道。
萧乐一哂。
不愧是她大哥,这智商,只偷听了一小段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萧乐轻笑:“不过他们失算了,我可不是什么善茬,不给他们添堵、吸他们的血就罢了。”萧乐假装得意,“我借着那个男人的势头,都攒到了万把块了。”
看着妹妹故作轻松,萧哲突然就哽咽了。
他明白母亲、舅舅、那个狗男人的意图。
自己已经成年、又要高考了,且先不论。小乐年纪小、心又软,母亲在小乐面前旧事重提、然后多哭上几次,小乐一松口,母亲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离婚,然后和那个狗男人在一起。
他们先从小乐下手,让小乐以为那个狗男人是个会对她好一辈子的人,甚至超越萧涉这个亲生父亲。
还好,自家妹妹够机敏,不但装得像,还总是从狗男人那边“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