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萧乐的同学。”
“哦,是你送她来的医院吧?谢谢谢谢,改天一起吃顿饭吧……”萧涉的话音在他瞥见刘美苓脸色时,戛然而止,他尴尬的笑笑,“改天来家里坐坐吧,小乐的朋友也不多,总算遇到一个了,我还挺高兴的。”
别说刘美苓,连季良平都服了。
萧涉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家女儿处于一个早恋高发期的年纪,而面前这个“同学”还是个品貌不错的男生,搁在青春萌动的高中生之间,很容易摩擦出点儿不一样的情愫。
季良平怔了怔,认真的点点头:“萧乐英语很好,我还要多向她学习讨教。”
这样公事公办的态度,刘美苓都挑不出毛病来。
犯错的人,总是会心虚的,譬如现在的刘美苓。
她觉得自己做了错事,萧乐又为自己遮丑的时候受到伤害,对待这样的女儿,她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了。就算是早恋……和这样有担当、有头脑的男孩子,似乎也不算坏事儿。
她用丈母娘的视角看季良平,觉得这孩子越看越顺眼。
。
萧乐遭受了这辈子最心甘情愿的一场毒打之后,睡得格外心安理得。
她一直揣着母亲出轨的秘密,只告诉了哥哥一人,还背着父亲与母亲出轨对象见面,强颜欢笑的与小三唠嗑嬉笑,每次从小三那里坑钱,看着小三吃瘪,都会让她燃起一丝报复的快感。
打从重生开始,她看到曾志斌那张脸就忍不住心里犯恶心,这种情绪愈演愈烈,直至自己设计的第一场打戏。
被两个男人打到爬不起来的时候,萧乐一边颤栗着,一边接受着这份惊惧心情。
与曾志斌虚与委蛇,远不如被殴打来的痛苦。
不过是和仇人见个面、吃顿饭、笑几声,这都算得了什么?哪有直接招呼在身上的拳脚来的猛烈痛苦?
那顿毒打后,萧乐不会再看到曾志斌就恶心的想吐了,她甚至更期待与曾志斌会面,更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终于,她等来了季良平的援助。
漆黑的巷子里,她盯着男人在黑暗中暴露无遗的怒容,在被打得蜷缩在地上时,忍不住的勾起了嘴角。
下手吧,打得再重一点,落下的拳脚幅度再大一点……
会有人记录你的丑恶,让你,原形毕露。
萧乐被勒令住院一周。
她自认没受那么严重的伤,可每每想收拾东西出院时,刘美苓和萧涉都会把她按回床上。
曾志斌那边并没有遭受什么大损失,无非就是赔偿一下萧乐医药费、精神损失费,瞧这样子,应该是曾志斌动用了自己绝佳的人脉网络,所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这些萧乐都能想象的到。
她挨了两顿打,目的很简单——防止母亲对曾志斌有念想。
至于重创曾志斌……萧乐不会有那么不自量力的想法。她现在只是一个高中生,没钱没势没人脉,能奈何得了曾志斌那种老奸巨猾、社交圈遍布三教九流的人?
别傻了,根本不可能。
住院的第二天,萧乐一觉睡醒,意料之外的看到大哥站在床头,脸上的表情比那晚巷子里的曾志斌还吓人。
“你不要命了?就算是为了这个家,你也没必要做到这个份儿上,你当我是死的吗?”萧哲气的来回踱步,他拳头攥的嘎吱响,整个人都耷拉下来,气愤又沮丧。
萧乐想笑,嘴巴还没张开,先痛的龇牙咧嘴起来。
“哥……嘶,这不是、不是有机会嘛……嘶,你离家太远,根本、根本控制不了这边的事态发展……”
萧乐想捂着腮帮子揉揉,又怕把肿起来的地方揉的更肿。
萧哲只瞪着萧乐,生气的只剩下急促的呼吸。
他还有很多狠话重话没说,不是不想教训一下这小丫头,只是,瞧着这孩子狼狈又心甘情愿的死心眼儿样,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两人一躺一站,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两人一跳。
萧哲眯着眼回头,心情复杂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季良平?”他咬牙切齿。
季良平没想到萧哲还记得自己,其实他也觉得奇怪,自己竟然对萧哲的印象那么深刻,除去竹林那次偷听,上次见面还是在一年前,照面的时间也不长。
“你好,我来找萧乐。”
季良平并不打算与萧哲闲聊,何况他俩根本无旧可叙。
“我大学同学里头也有连市十一中毕业的,听他们说,你这个传奇人物来了我们温市,”萧哲摇头轻笑,“竟然是真的。”
萧乐眨眨眼,看看季良平,又看看萧哲。
没想到,大哥的消息那么灵通,连季良平的事都能打听到。
季良平轻轻“嗯”了一声:“父亲工作有调动,这也没办法。”
萧哲哼了一声,不太相信季良平的诡辩。
萧乐看着一步步走到床前的季良平,又偷偷瞥几眼拧着眉的大哥。
瞧着大哥一脸伤神的模样,难不成,大哥误会季良平来温市的动机了?
第49章 . 大哥 萧哲怒:谁是你大哥?
萧乐倒是没觉得哪里可疑。
上辈子, 萧乐与季良平素未蒙面,季良平还是来了温市读高中,所以季良平的理由是可信的。
病房里一下就沉寂了,季良平一声不吭的盯着萧乐, 萧哲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季良平……萧乐靠坐在床上, 尴尬的要命。
“那个, 你们俩还有其他事吗?”萧乐都想被子蒙过头, 睡死过去好了, 那样什么尴尬的场面都看不见了。
萧哲看了一眼时间,又瞪了一眼季良平,对萧乐道:“我有点事, 先去处理一下, 中午来给你送饭。”
“那你赶紧去吧。”萧乐根本不想深究萧哲的“事”到底是什么, 只想把人送走。
事实证明,季良平和萧哲是不兼容的。
萧哲前脚刚迈出去,季良平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冷淡漠然。他来时背着一个容量很大的书包, 直到萧哲离开才慢腾腾的从里面掏出几个本子。
“这些是我做的笔记, 进度比你们的快了一个单元,英语的我没带过来,估摸着你自学的都比我们教的进度快。”
“……”萧乐盯着四个笔记本, 没吱声。
季良平又掏出几本书, “这些是比较有刷题价值的习题册, 你没事的话可以做做题,不要因为那种人荒废了学业。”
萧乐接过习题,手有点抖。
季良平把习题垫在笔记本下面,从书包里摸出两本书虫:“听说你以前喜欢看这个, 在医院无聊了,还能打发打发时间。”
“……”
“之前在首都的书店里,你买了一些企业经济类的书吧?你以后是想学经济学专业吗?”季良平又把手伸进书包。
萧乐望着刚拿出来的几本书封面上的世界名企,眼角抽了抽。
“不过,你同桌马慧敏告诉我,你还会看一些虐心类的小说,我没看过,就让她推荐了几本,你爱看就看,不爱看也可以扔掉。”
“……行、行了。”
萧乐揉揉额上猛跳的青筋。
原本想吐槽一下季良平的婆婆妈妈,可一对上季良平格外认真的目光,她就被堵的说不出拒绝的话。
“笔记、习题、书虫、企业史还有……小说,我都很需要。”
今天是住院第二天,她都不知道自己还得在医院呆多久。
学业不能落下,自己整天躺着也难受的慌,季良平带的东西都是赈灾粮。
听到萧乐那么说,季良平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萧乐其实不太明白季良平的目的,说实话,季良平根本不必做到这个份儿上。
他不欠她,反而还帮了她一个大忙,更仗义的是,他很会保守秘密。
如果刘美苓不再搭理曾志斌,萧乐大概会把季良平当做是救命恩人一样感激着。她也坚信,在自己被曾志斌亲手打进医院后,刘美苓对曾志斌的念想也该断的一干二净。
萧乐上辈子是个很爱抱怨的人。她的生活充满了负能量,只有把这些东西倒出来,她才会觉得好受一些。
这辈子,她依旧是个很爱抱怨的人,可她没有能倾诉的对象,只有那天在餐厅里,对着季良平和季衡倒了一番苦水。她既后悔,又庆幸。
萧乐思忖了许久,才慎重道:“那天在禧月阁,很抱歉……我不想和别人谈论家里的丑事,如果不是被逼到没辙,我也不会让你帮忙这种事。”
季良平盯着萧乐交叠攥紧的双手,没出声。
萧乐又道:“这次是你帮了我大忙,我真的很感激你。以后高中毕业、甚至是大学毕业了,我的前途未必有你的光辉,但只要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
萧乐说这句话时有点紧张,以至于她攥着的手都开始冒汗。没头没脑的说这些,也不知道季良平会不会笑话她不自量力。
季良平细细的瞧着萧乐微颤的手,紧张到轻颤的声音,以及因为尴尬而勉强扯出的笑意。
“现在就有一件,需要你配合的事。”季良平慢条斯理的说。
萧乐睁大眼盯着他,腰板不自觉挺直,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你说。”
“好好吃饭,好好养伤,好好学习。”
萧乐:“……”
“我没有开玩笑,”季良平直直的注视着萧乐的眸子,眼睛一眨不眨,透着认真与郑重,“我想要看到你好好的。”
萧乐有些恍惚。
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了季良平的目光里,满满全是温柔。
……呃,应该是错觉吧。
季良平只是对自己多说了几句话,她都胡七八糟的乱想什么呢!
萧乐转过脸,盯着床头柜的拐角,别扭了半天,才从嗓子眼挤出几个字。
“这不是一件事,是三件事。”
季良平一愣,竟低低的笑了起来。
萧乐恼怒的瞪着他,却只得到季良平安抚的回应。
他摸摸萧乐的头,轻抚两下又缩回手,蹙着眉道:“头发油了。”
萧乐:“……”什么温柔、关心,都是她的错觉吧?是吧?是吧!
她扔给季良平一个白眼,气冲冲的躺下,被子蒙过头顶。只是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牵动伤口,疼得她直抽气。
季良平安静的注视着床上蜷缩的女孩,脑子里全是她气鼓鼓的躺下时,任性别扭的模样。
噗……
过了好半晌,萧乐才闷闷的出声:“你走了吗?”
萧乐竖着耳朵细听,空气沉寂着,她有些失落,突然传来低哑的声音,“还没。”
萧乐扒开被子一眼就望见,季良平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手里捧着他自己带来的企业史。
奇怪,这家伙翻书竟然没有声音?
“你没其他的事干吗?”萧乐问。
季良平抬头看她一眼:“今天不上课。”
萧乐又缩回被子,只露出两只眼睛。
是哦,昨天是自己千挑万选的良辰吉日——星期五,下午7点钟,学校里外都没什么人,受伤严重了,还能让自己休息两天缓缓劲儿。
只是没想到,她会落得个住院一周的结果。
萧乐不想看书,她不想动手,动手胳膊会疼。
她盯着季良平看了好一会儿,看得有些出神了,才问道:“你看的什么,能给我讲讲吗?”
季良平翻过书的目录,思索了一会儿,道:“一个经历坎坷离奇的汽车企业,曾经辉煌领跑国际,如今衰败裁员关厂。”
“……然后呢?”连名字都不提,这也太敷衍了吧?
“这家企业叫CEN,依靠收购汽车公司起家,然后不断壮大成为排位第一的汽车企业。之后又因为收购的公司太多太杂,在企业建立了五十年之后弊端层出,前五十年有多辉煌后五十年就有多艰难,所谓的百年企业,为了支撑它的百年称号,付出的远远比经营好这家企业要多。”
萧乐大学时就很喜欢在图书馆搜罗企业史看,对CEN的发展也唏嘘了好久。
“的确,CEN利用收购快速扩张市场份额,但它经营的领域却并不精准。它拥有中高端品牌和中低端品牌,却没有明确的低中高之分,这样,购买高端、低端品牌的人会很纠结,而中端汽车买主则无车可买……没有精确的市场细分只是一点,最大的毛病就是他的只收购、不管理,这使得旗下所有的品牌都独立开,没有统一的管理体系、销售体系,没有统一的企业文化和精神,内部难以平衡管理,可以说,能支撑前面五十年已经很难得了。”
“……”
“怎么了?”萧乐发现季良平许久没说话了。
“没什么。”
“是吗。”萧乐讪讪的笑着。
会不会是,自己讲的话给人感觉太装了?
当一个人对某一领域感兴趣时,一谈到这个话题总能滔滔不绝,而其他没接触这个领域的人总会翻着白眼,百无聊赖的随口应和,心里吐槽不断。
萧乐是看到季良平在翻CEN的企业史才多说几句的,看到季良平不吱声,她反倒先忐忑了。
“你有比较喜欢的企业吗?”
萧乐听到季良平那么问道。
她眼睛一亮:“我喜欢的企业也是一家汽车公司,叫TYT,它起步靠的是原创家族企业,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又研发了第二个品牌,之后稳打稳扎占据了低段和中高端市场,又慢慢收购了几家经营不善的老牌企业。”
“TYT,”季良平回忆着自己在马路上看见的车标,“是一家很大的企业,销量很高。”至少在马路上的出镜率很高。